第93章

  路夫人略略抬头叹道:“同样都是我教出来的,我手把手教,我较蘅儿更痛惜泠月,为何她就是这般?”
  “我知晓泠月孤身在外十四年受了许多苦,所以我加倍补偿于她。蘅儿先时有的,她不但要有,还要更好。”
  “我知她不喜院中人提起蘅儿,便将所有人都唤来叮嘱过。这几年,她于规矩女红一道实属懈怠,我亦不求她能有多长进,如今是连在我面前都扮不出一个听话的模样了。”
  “夫人,莫怪老奴说句不中听的。咱们姑娘离家十四年方归,那性子早叫农户给养岔了。”
  “她回府之后,夫人怜她先时吃苦受罪,总不会说她一句重话,也不强行拘着她学规矩,如今年岁大了,若要将陋习更正过来,总是要费些心思的。”
  “如今姑娘年岁也大了,再不许人户是不行了的。老奴觉着,不若就先忍一时心头不舍,先让姑娘将规矩都学上一学,总好过日后在婆家吃苦才是。”
  “你说得对,宁忍一时不舍,也断不能害了泠月一生。”
  路夫人打定主意要好生管教路泠月,无论她如何苦闹软语,皆是不顶用。
  路泠月在路夫人这头讨不着好来,自是去寻了路老夫人说项。
  不想,路老夫人言说为母者管教女儿,轮不到她来插嘴。
  这便将路泠月打发了回去。
  路泠月别无他法,只得每日里都被数人盯着强行读书识字。
  路家大房那头几年不曾对路泠月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却严加管束起来,自也让路家二房夫人注意到了。
  路二夫人与路夫人乃是一母姐妹。
  路夫人何氏名惠,路二夫人何氏名雯,皆是何司马的女儿。
  “母亲,那个乡野丫头这几日怕是吃尽苦头了,日日都不得离开她那院子。”路湘执着团扇过来,道:“想是过几日要宴请侯府,大伯母便想让那丫头与谢家儿郎定下亲事。”
  “就她那样子,还想嫁进侯府?”路二夫人嗤笑一声,道:“这若是换做先头那位,她的模样仪态倒是有可能,可如今这位,连模样上都差出许多去。”
  “是呀。”路湘道:“先时那位不单模样好,也还是个有心机的。不过,再怎么有心机,都不如母亲手段高明。如今那位离了路家,这路家上下之事,有大半都是母亲捏在手里了。”
  “大伯母虽名义上还是当家主母,可满府里谁人不知,母亲你才是那个有脸面有实权之人。”
  路湘的这番话叫路二夫人听了很是受用,她自扯了路湘入内,道:“过几日,你务必好生打扮自己,若是能嫁到侯府去,你日后定是有富贵日子可过。”
  “女儿听母亲的。”路湘应下了,转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只赤金镙丝镯,道:“母亲,这谢三姑娘出手阔绰,若是能有她当儿媳妇,想来大伯母那头定是翻不出花来了。”
  “自然。你大伯父膝下无子,日后家业肯定都是你兄长的。若是能有谢三姑娘嫁给淮儿为妻,那她的嫁妆必不会少了去。”
  路正源只路泠月一个女儿,日后路家的产业自全是要给二房之子路淮的,这点,路二夫人很是清楚。
  故此,她也不着急与路夫人在明面上起龃龉,毕竟还要在路老夫人面前卖个乖才是。
  可若能得谢家姑娘为新妇,那便更能在路老夫人面前争个脸面,对路淮日后也是有所助益才是。
  没过几日,就是路府宴请谢府的日子。
  前一日晚上,路湘就叫人将她所有的衣物都翻出来一一挑选,闹腾到后半夜才歇下,今日一早,她又早早起来,叫丫鬟婆子将她好一通打扮,这才跟着路二夫人一道去了前厅,等着谢家人上门。
  路湘一身正红衣裳,这等颜色衬得她人比花娇,很是好看。
  而路泠月因是近些时日皆被路夫人严加管束着,自是没有时间花费心思去仔细挑选,只将路夫人送来的衣物穿上便是。
  她面色不佳,又见路湘通身气派,心下更气。
  谢侯来访,路正源亲自去迎,待将谢府中人皆迎进来,路二夫人才瞧见,那个原本已被赶出去了的人,居然与谢家人同站一处?
  路湘母女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缘何,却也不敢在此时坏了规矩,自也得一道跟着入内。
  两府人各自落座又相互见礼之后,谢家儿郎便与谢侯一并留在正堂,而女眷便跟着路老夫人一道去了后院。
  一行人行至后院,奴仆又新摆了点心果子上来。
  “县主,二夫人,这是青州的茶点,也不知晓两位是否吃得习惯。”
  明芳县主与冯氏一并捧了茶来吃,才饮罢一口便称其好。冯氏拿了一旁的豆沙蜜合糕,道:“先时,我家三妹妹就爱吃这个,我尝过之后,便也停不下来了。”
  第85章 花园里头搭戏台闺阁姑娘张口闭口就是……
  路老夫人闻言,道:“谢三姑娘自幼便爱吃这个。”
  “老夫人关切,幼时总是会指人做了送来。”秋蘅亦尝了一个,道:“还是先时的味道,很是不错。”
  “自然是一个味道,还是灶房老人做的。”路夫人知晓秋蘅的喜好,捧上的来的糕点茶水,自也是她一惯中意的。
  秋蘅抬眸,正对上路老夫人的目光,这便道:“我记着老夫人礼佛之时时常用檀香,不知上次送给老夫人的白檀香料,老夫人可还欢喜?”
  “自是
  欢喜的。“秋蘅将路府人的喜好尽数记在心里,纵是离开路家四载,依旧记挂着,到底是打小就仔细教养出来的。
  路老夫人本还想扯着秋蘅一道说些话,不想瞧见一旁路泠月已将怒气摆在脸上,路老夫人不想她当众出丑,这便道:“咱们自聊咱们的,也让这几个年轻的一道去院中走走才是。”
  “谢三姑娘,你年岁也小些,外头院中花开得正盛,可要去赏一赏?”
  秋蘅自明白这是路老夫人要将她移出去,这便也颔首应了,一道退了出去。
  路湘离席时,便与路二夫人互换了眼色,待到一行人离得远了些,路湘方上前,道:“妹妹许久不见,你怎成了谢家的三姑娘了?”
  路泠月听罢,道:“哟,大姐姐还称她是妹妹呢?人家都姓谢了,与你一个路家姑娘,有什么姐妹可称的。”
  路泠月此言一出,周遭伺候之人皆惊了一下。
  “湘姑娘,我幼时也是因战乱才流落在外多年,许多旧是凭记也都没有了。不过幸好,我的容貌肖似我生母,父亲也是见了,才猜想我的身世,这便去调人查实了。”
  “经年不见,湘姑娘愈发璨若明珠。”
  路湘听得秋蘅的夸赞,自是低眉浅笑了。“哪能与妹妹相较,妹妹这等容貌,又是侯府姑娘,只怕日后嫁入王府或是入宫皆是有可能的。”
  路湘此语意在挑拨,只是未等她将挑拨之语继续道出,那头路泠月已是按捺不住,高声道:“哟,大姐姐这话真是好不要脸,闺阁姑娘张口闭口就是嫁不嫁人,还说自己是大家闺秀,我呸。”
  “泠月,我是你堂姐,你如此粗鄙言语叫旁人听了去那便是有辱路家声名了。”
  路湘面上扮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只扯了秋蘅的衣袖,道:“幸而谢家妹妹不是外人,若不然才真当是失了脸面。”
  “那你就继续跟着你的好妹妹一起赏花吧,我就不伺候了。”
  路泠月甩了脸子,这便自顾回了自己院中,一旁路湘见了,只得再行告罪,言说去瞧一瞧她,这便也先一步离开了。
  一时间,院中只留了秋蘅并谢浓与谢漓三人。
  “路湘素来是个笑面虎,面上一派委屈的模样,实则句句都是她在挑拨着路泠月,咱们听过就当没听到。”
  秋蘅接到路家帖子之时,便料想到了今日定是会有此一出,故而早先便将路家人的品性几何都如实与二房中人说了去。
  如今,谢浓与谢漓亲自瞧见了,倒是信了秋蘅先时言说的话。
  “路家二房还有一个路淮,我昨日也与你们讲过了的,若是遇上他了,务必避着些。”
  路淮此人虽是生得相貌堂堂,却是个斯文败类。
  他虽未娶妻,却也同谢焰一般,时常强要女子入府为妾,很是不文。
  谢浓与谢漓自是应了,这便跟在秋蘅身后,自在园中看些花草,静待路夫人那处来人。
  路湘离了秋蘅那处,自是去追了路泠月。
  虽路泠月举止不端,行为粗鄙,但她终归是路正源的嫡出独女。
  家族议亲虽是要择人,但也是要择出身背景。
  路湘不想侯府瞧中路泠月,自也是要花上一番心思的。
  她一路疾步而来,算准时机,终是在经过回廊之时拦下了路泠月。
  “泠月妹妹,你先时对谢三姑娘这般无礼,如今又独自拂袖离开,如此怠慢贵客着实不该,你快随我去与谢三姑娘告罪才是。”
  路泠月随即甩开了路湘的手,怒道:“她凭什么要我去低头?她当年能被赶出去,现在就不该再登路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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