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路大人,若无路大人将蘅儿留下,某恐怕是见不得蘅儿了。”
  谢知言瞧出路正源神色有异,这便起身,笑道:“路大人,咱们男子与女子所思不同,两家和睦,你我也当常来常往才是。”
  路正源回过神来,自是一道站起身,道:“谢侯说得是。”
  秋蘅领着路夫人一道回到疏雨斋,玲珑便叫人捧了茶水果子重新摆上来。“夫人快些尝尝,这些都是我今日一早亲自下厨坐的,可还是原先那个味道?”
  路夫人拿起尝了一口,眼角已泛了湿意。“孩子,你这些时日过得可都好?谢侯言说他是一年前才寻到了你,那先头那几年,你又是如何过的?”
  “我离了青州之后就去了夏县,先时都靠着针线为生,但夏县始终太小,并无多少人户会重金购买绣件,我便辗转来了都城。兴华街上那家八表须臾,便是我开的。如今,我让小秋在那边管事。”
  “我来到都城之后,因是绣工精湛,得了宣王妃的赏识,便去宣王府教导两位县主针线。之后便遇上了侯府中人。”
  “父亲说,我与我阿娘生得相似,又凭着我生产时后肩带着的伤疤,两相印证之下,才确认我便是父亲失散多年的女儿。”
  路夫人听罢,扯着秋蘅的手又落了泪。“好,你如今也是侯府的姑娘,这较咱们路家的出身已是好上许多了。”
  一旁金嬷嬷瞧见路夫人如此,也是抬手抹了泪。“姑娘每年都会托人送一套衣物过来,虽是无人言说,但夫人一瞧便知晓是姑娘派人送的。”
  “不想去年夫人等了许久都没收到,还以为姑娘出了什么意外,一直安睡不好。”
  去岁发生的事多,饶是秋蘅也抽不出空来寻人送衣物给路夫人,思及此,秋蘅不免也心中愧疚,言道:“让母亲担忧了。”
  路夫人听得秋蘅唤她一声母亲,眼角的泪水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搂着秋蘅哭了好一阵子。
  眼见路夫人面上妆容已污,秋蘅便另行嘱人打了水来,给路夫人重新梳妆。
  “母亲,这位丁嬷嬷是我阿娘的陪嫁嬷嬷,梳头最是得力。”
  丁嬷嬷早早就听过秋蘅言说路夫人的好,今日得见路夫人如此记挂秋蘅,自也是满心动容。
  “咱们姑娘早早便与我讲过夫人的事,这些年若无夫人悉心教导,咱们姑娘也不能出落得如此好。”
  玲珑自旁又取来一套衣物,道:“夫人,这是咱们姑娘先时做的衣裳,夫人不若也一道换上吧。”
  “母亲的衣裳我一直有备下,只是这一年事多,未有及时着人送到青州去。”
  路夫人哪里会言说个不字,自是样样都依着秋蘅,待到重新更衣梳妆妥当,底下人便又捧了器皿来,由秋蘅亲自烹茶。
  路夫人接过来尝了一盏,道:“还是蘅儿烹得茶好。”
  话至此处,路夫人不免也想到了路泠月。
  同样都是由她手把手来教,偏是秋蘅出落得样样都好,而路泠月却是事事不行。
  “母亲喜欢便是最好。”秋蘅说罢,又舀了盏出来递给了金嬷嬷。“嬷嬷也尝尝。”
  金嬷嬷急忙去接,口中言说多谢姑娘。
  秋蘅见分茶已毕,又见余下还有数盏,便让玲珑拿去与院中人一道分食了。
  “母亲若是喜欢,过些时日我再给母亲烹。母亲胃气不好,不可多饮茶,我虽在内里加了调和的香料,却也还是少喝为好。”
  金嬷嬷听得秋蘅此语,脱口道:“还是姑娘心疼咱们夫人,连夫人胃气不好都还记着,不像……”
  秋蘅瞧见金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见路夫人面无喜色,道:“路姑娘回府不过几载,想是不曾知晓母亲的旧疾,日后定是会明白过来的。”
  路夫人自不好在秋蘅面前言说路泠月的不是,这便也颔首应付过去。
  两人饮罢了茶,秋蘅又与路夫人言说了近几年遇上的趣事,一时疏雨斋内欢声不断。
  待到午时,自有奴仆来报,言说席面已好,来请路夫人与秋蘅。
  两人一道离了疏雨斋,同去了偏厅饮宴。
  冯氏得见路夫人,自是亲亲热热上前相迎,而明芳县主虽是面上不喜,却也不敢在此时挂相与人知。
  一场宴饮也算和睦,待到申时,路氏夫妇才离了侯府。
  上了车驾,路正源便道:“夫人,那谢蘅可还记着旧日之事?”
  第84章 路府设宴那个原本已被赶出去了的人,……
  路夫人自是明白路正源所担忧之事,这便道:“夫君宽心,蘅儿素来大度,断不会记着昔日之事。”
  “今日她还令人备了礼物给家中每一个人,我瞧着蘅儿这样,当是没有摆在心里。”
  “再者,她如今是侯府三姑娘,谢侯又极其看中她。她先头有两位嫂嫂,可这管家之权却是叫谢侯给了她去,可见蘅儿在谢侯心中位置很是紧要。”
  路正源应了声,兀自闭目不言,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时无言,待回到路府跟前,路正源径直下车入了门去。
  路夫人叫人将礼箱尽数抬进去,这便也跟着路正源一道去了路老夫人院中。
  彼时正是众人去给路老夫人请安之时,路夫人便依着秋蘅给的礼物,一件件都拔给了路家人。
  路老太太见路正源面有异色,便言说让众人先行回去,独留了路正源说话。
  待到屋内无人,路正源方将秋蘅一事与路老太太言说。
  路老太太初闻秋蘅之事,也叫这事唬了一跳,好在不过转瞬,她便也定下心来。
  “这丫头确实是个厉害角色,幸好当初放她离开,若当真扣在手中将她当人情送出去,如今便是开罪了侯府。”
  “是呀。”路正源道:“儿子方才也问过何惠,她说那谢蘅未有过问过路家之事,言辞间也未见有怨怼之意。”
  “再者,谢侯话语间也是大有要与我路家和睦相处,想来近日多半不会生出事端来。”
  “谢侯毕竟长你许多岁,自是老奸巨猾。那谢蘅毕竟在路家多年,若是日后路家得势,他自也可多一处往来关系。”
  路老太太端着茶盏又饮了一口,道:“既然谢家示好,咱们路家也得回礼,你让何氏好生准备,再递帖子去侯府,回请谢侯阖府。”
  “儿子明白。”
  路泠月陪着路夫人一道走回院中,她瞧着路夫人的衣裳,笑道:“母亲你这衣裳跟今日出门的不一样,真好看,什么时候寻人做的,我怎么没见过?改明儿也叫人帮女儿做上一身。”
  “是谢家三姑娘今日送给我的。”路夫人瞧着衣料上的芙蓉花,笑道:“她还是记得我喜欢芙蓉。”
  路泠月未将这话摆进心里,只自顾打开了秋蘅送过来的匣子,见内里摆了一只白玉双雁簪,眸色登时转亮。
  “母亲,这谢家三姑娘出手可真大方,这只簪子少说也得百两吧?”
  金嬷嬷瞧见路泠月这等见钱眼开的模样,自是不免想起秋蘅素日里的仪态,少不得叹上一口气。
  “母亲,咱们家跟谢家是亲眷关系吗?”路泠月回到路家几载,因是怕她出门去叫人知晓抱错孩子一事,路泠月向来是不去各家宴饮的。
  自然,她也并不知晓路家是否与谢家素有往来。
  “不是,只是因为谢家三姑娘……”路夫人话未毕,就有奴仆来报,言说是路正源之意,叫路夫人好生打点,过几日宴请侯府。
  路夫人自是愿意,这便令院中人各自散去好生修整府宅,以备过几日宴客。
  路泠月未有等到回答,上前便去扯了路夫人的衣裳,道:“母亲快说,那谢三姑娘怎么了?”
  路夫人料想日后路泠月终归是要与秋蘅相见的,这便扯了她走到里屋,道:“泠月听完莫要生气,需得听我讲所有事说完才行。”
  路泠月颔首应了去,路夫人方道:“那谢三姑娘,便是昔日与你错抱的那人,她……”
  “什么!”路夫人话未闭,路泠月便退开几步。
  “她不过就是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野丫头,她怎么会是侯府的三姑娘?母亲,你不要因为女儿读书不多,就拿这事来骗我!”
  路夫人叫她这扯着嗓子的一通话刺得耳朵生疼,连忙扯了她又坐定。
  “她就是侯府的三姑娘,因先时战乱,她也与你一般流落在外,无意间叫咱们错抱了回来。”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被错抱到路家,我就只能被错抱到农户!凭什么她占了我十四年的父母疼爱,好不容易离了路家她不但没有吃苦,她还变成了侯府的姑娘!”
  路泠月越说越气,她看着手中那只双雁玉簪,心中怒气更炽,抬手就摔了那玉簪径直离去。
  屋外金正与路老夫人身侧的杨嬷嬷说话,她见路泠月满面怒气地离开,自晓又是生了事,忙入内去,便见地上躺着一只断了几截的玉簪。
  “夫人,您没事吗?”金嬷嬷也顾不得其它,只先抽了帕子替路夫人试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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