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这秋蘅,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厢鹊枝尚未想到如何回话,另一头萧凝已然瞧出来不妥之处。“你是阿娘指了来贴身伺候蘅娘子的,怎帮娘子收个物件,还能不知收到何处去?”
鹊枝听罢,支支吾吾道:“婢,婢子,婢子着实有些记不清了。”
“昨日晚间,你替我取来了饭食,还与我说了好一通话。将菜色由来都尽数讲与我知了,那时,我绣架之上就摆了块绣到一半的绢子,便是那一块,你再好生想想。”
提到饭食,鹊枝面色登时转白。
秋蘅见她已显惧色,又道:“你说厨下制了玲珑牡丹鲊,还与我言说,说这菜色盛夏时节食之最好。”
说到此处,秋蘅这便瞧向了萧韵与萧凝,道:“不瞒二位县主,妾是青州人,还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菜色。”
“那时我还说,这鱼片微红,摆盘精巧,确实状如牡丹,当得此名。”
萧凝
与萧韵听罢,二人眉头已然蹙起。
依着宣王府的规矩,如秋蘅这等客居者的饭食,要么是都城菜色,要么便是客人家乡菜肴。这些事,府中厨子定是知晓的,怎会无端制这道菜?
鹊枝不妨秋蘅会言说这些,当即慌了神,连忙摆手,道:“娘子莫要胡谄,婢子昨日根本就没端劳什子的鱼给娘子。”
萧韵道:“那你端了什么过去?”
鹊枝一个‘婢’字说了半日,一时间竟也想不出来该如何言说。她总不能说,昨日里将厨下送来的菜都独自吃了,随后拿了些午间剩下的饭食端与给秋蘅吧?
“是我说错了,本是提着绣样的,意无端扯了这么许多。”秋蘅起身朝着二位县主一通告罪,又道:“县主,不若这样吧,我与她一道同去取来,左右不可误了两位县主刺绣。”
萧韵与萧凝虽觉奇怪,却也不多说了。
待秋蘅与鹊枝回到侧院,鹊枝登时便跪到了地上,急道:“娘子我错了,我不该给你吃些着馊臭饭食,更不该不尽心伺候!”
秋蘅立在她面前,瞧着她满面焦急模样,道:“我知你也是奉命为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日后你可以不必伺候我,但也莫要再给我使坏。”
“你需知晓,我虽客居,但眼下王妃看中我这双手,若是我有个万一耽误了二位县主的大事,你绝讨不了好。”
“你若应下,此事揭过不提,但你若再行使计,那我绝不会再如今日这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婢子知错,婢子知错!”听着秋蘅愿意放过于她,鹊枝自是满口应下。
“你将先时藏却的物件还我。”鹊枝听罢,这便转头出去,朝着听竹院最末端的下人罩房处走去,不多时,便将秋蘅的包裹取来。
秋蘅翻开来细瞧了瞧,见内里丝线绢布皆完好无损,这便将这一包裹取了,自顾往听竹院正屋走去。
鹊枝此时哪还敢让她来提这包裹,自是上前接过,随后撑伞替她挡了日光,这才肯让她进去正屋。
秋蘅回到正屋里头,这便接过鹊枝手上的包裹,随后自内里取了两块早早就绣好了的绢子摆到萧韵与萧凝跟前。
“县主,这便是妾说的水波云纹。这等花纹虽是针法简单,但以此为底,也不会失了精巧,最是适宜二位县主如今的情况。”
萧韵与萧凝各自接罢一块,道:“娘子果真心细,将这每一针朝哪个方向落针,都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绣了出来。”
“此物虽是直接摆与人前并不精细,但是对于初学此法者,甚是管用。”
秋蘅将包裹摆至一旁,道:“二位县主今日可先带回去,得空的时候瞧了几眼便是,明日我再教二位县主。”
萧韵与萧凝既得了新的绢布,自是将心思都摆在了这上头,方才鹊枝的事,自也不会再去顾及。
鹊枝见两位县主都不再相问,这才稍稍安下了几分心,想着自己定是要将秋蘅一事报与方嬷嬷知才好。
哪怕自己回不到萧琏的内院里头,也总比在此处吃了板子,打发出去要来得好。
这一日,待到日落之后,鹊枝倒是老老实实将厨下准备的饭食端来给秋蘅,待秋蘅用罢之后,她便收拾了碗盏。
随后,她又寻人备了水,待秋蘅沐浴毕,这才着人将水处置了,自己也趁着这档子空隙去寻了方嬷嬷。
第38章 相遇何人擅入琼芳小筑!
因是萧韵与萧凝并未将此事摆在心上,去给宣王妃请安之时,自也不会提及此事。
方嬷嬷便料定秋蘅敢怒不敢言,又想着有鹊枝出手整治,倒也不会教自己脏了手。
待夜里她服侍宣王妃入睡之后,正欲转头也去自己罩房里安歇,便瞧着鹊枝在院外探头探脑。
方嬷嬷见她如此模样,自晓她定是有事报与自己知,这便朝她那处看了几眼,随后自顾去了后罩房。
鹊枝避开宣王妃院中之人,才刚入了方嬷嬷房中,便急道:“嬷嬷害我,那秋氏哪里是个乡下娘子,分明就是个厉害角色。”
方嬷嬷听罢,一时未能明白过来,鹊枝便将白日里的事皆与她说了说。“这秋氏以退为进,借着两位县主的力来打压与我,哪里是个我能随意欺压了去的人?”
“你说,她不但叫得出玲珑牡丹鲊的名字,还能将这菜的摆盘颜色一并说了?”
鹊枝忙不迭地点头,道:“说什么自吴越时期便有,我是听都不曾听过。这秋氏好生厉害,还请嬷嬷发发善心,莫再要我去与她为难了。”
方嬷嬷听罢,心下来气,道:“早知你如此无用,我何苦要帮扶你这一程?”
方嬷嬷自顾甩了袖子走到一旁,道:“你想进到二郎君内院里去,可偏生王妃不允,没立时将你打发出去已是万幸。”
“我也是瞧你对二郎君一片真心,这才越性将你抽出来去伺候秋氏,待你大功一件之后,自是会想法子调你回去。人道是你心疼我,我自也会心疼你。”
“可如今你却连这等事也办不妥当,倒是我老婆子走了眼。”方嬷嬷如此说着,叹着气道:“罢了罢了,你不愿接这活计,我自去寻旁人便是。你既不想在秋氏身侧,那就去园中伺候花草吧。”
鹊枝本是在萧琏内院里伺候的,原本也就是打扫萧琏的屋室,虽是比不得那些贴身伺候萧琏梳洗的,但终归活计还算轻松。
后来,她虽被调去了外院,鲜少能与萧琏碰面,但也只是负责清理廊下罢了。
如今她未办成方嬷嬷交待之事,这便要被指去伺候院中花草了。
此时正值暑热,她这本就不能与秋蘅相比的皮肤若是再晒黑几许,那才真真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想到此处,鹊枝也不敢再与方嬷嬷顶着来,只得婉转道:“非是婢子不愿,奈何那秋氏属实狡诈,婢子也是怕越性施为恐连累了嬷嬷,这才急急来寻嬷嬷,想嬷嬷给婢子指条明路。”
方嬷嬷见鹊枝已然明白个中利害关系,这才稍稍舒展了眉头,故作轻松道:“你这丫头素日里也是个精明的,怎到今日就成了个蠢笨的?”
“秋氏能借县主的手打压你,你就不能借借旁人的势?”
鹊枝听罢这话,一时间没能明白过来。
她一个婢子下人,先时只在萧琏院中伺候过几日,连主屋都不曾进去过,通个王府之中,她还能借到何人的势?
她与秋蘅不同,秋蘅可借着两位县主来打压,她可是万万借不到这二位主子的势。
方嬷嬷瞧她还没缓过来神,又道:“那听竹院边上,是谁的院子?”
鹊枝听罢,忽道:“世子。”
这听竹院边上,便是宣王府世子萧郴的琼芳小筑了。
“万万不可啊嬷嬷,那琼芳小筑守得跟铁桶一般,除了林嬷嬷并院中的几个近身伺候世子的,咱们外头的人是连一片院泥都沾不得的啊!”
“再者,世子虽是个身残的,但也是咱们王爷的逆鳞,若是咱们这些当奴婢的敢随意踏入半路,定是没有活路的啊!”
“你小点声,嚎得这般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不成?”
方嬷嬷登时来了气,又上前几步伸出手指戳了戳鹊枝的脑门,低声道:“你进琼芳小筑的院门会没有活路,那秋氏进去不得掉层皮?”
鹊枝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
只要她能设计秋蘅进到琼芳小筑之中,依着院里林嬷嬷的架势,即便是王妃请来的人,也是留不住的。
届时,那秋氏不单要被赶出王府,只怕连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婢子明白了,多谢嬷嬷指点。”想到这层,鹊枝便又来了劲,这便与方嬷嬷告辞,转头回了听竹院自己的罩房之中,想要仔细想一想如何才能将秋蘅装进套里去。
其后几日,鹊枝都在暗自盘算如何设计秋蘅。
因是要将她引到琼芳小筑之内,鹊枝也知个中利害,自不敢随意设套,故也只能暗自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