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方嬷嬷从管事那头出来,转头便随意指了几个院中人,将她们挪到了听竹院。
  她指的人,人虽不多,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看着院里那些个顶个不好相与的,她便想瞧一瞧秋蘅的脸色了。
  方嬷嬷敢如此施为,也是自怀了说辞的。
  她指去贴身伺候秋蘅的丫鬟叫鹊枝,人如其名,却是个想要飞上枝头,喜上眉梢之辈。
  她先时便在宣王府二郎君院中伺候,因是被方嬷嬷瞧出了心思,这才将她拔到了外院。
  如今,她借机将这人送到秋蘅身侧,让她远离了萧琏的院子,宣王妃自也是不会多说的。
  而余下那些在院中伺候的人,也都是积年的人精。
  主子在时,他们个顶个的卖力肯干,主子一时瞧不见,就都各自散去,相互遮掩着偷懒去了。
  这些人为数不多,她不必细禀宣王妃,更不必知会林嬷嬷,如此还能折腾那秋蘅,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方嬷嬷指好了人,这便回去同宣王妃复命,宣王妃果真也只是应了声,并未过问个中细枝末节。
  待到晚间宣王萧肃回了府,这宣王妃倒是与他言说几句秋蘅之事。
  “我观那秋娘子断不是个寻常人户出来的姑娘,她容颜上乘,又识礼,懂进退,今日方嬷嬷的话倒也是提醒我了。”
  “若这姑娘是被大户人家落难的,倒也罢了,若她是罪臣之后,咱们还是需早早犯备一二的。”
  萧肃听罢,道:“王妃宽心,这事我自会嘱人去查。”
  听得宣王如此言说,宣王妃便也不再多加赘述。
  而秋蘅归家之时,一路上惴惴不安,掌心濡湿一片,叫她心下难安。
  她深知王府大院非是她能安居之处,但眼下她着实再无回绝的借口。秋媮知晓她将客居王府,心下也止不住的担忧。
  “姐姐,咱们真的不能不去吗?”
  “那是宣王妃下的令,几时轮到我推拒?我只盼着太后殿下寿辰快些到来,待寿礼献上,二位县主能短了这刺绣技艺,如此我便能请辞离府了。”
  秋媮亦知她们二人无力与宣王府相抗,此时便也只能先行替秋蘅打点行李。秋蘅蹙着眉头想了一夜,都没能想出个好主意。
  翌日一早,宣王府就派了车驾来接她。
  虽说是客居王府,但秋蘅也未有带过多物件,左不过一些丝线绢布,再并两套换洗衣衫另加几只银钿子罢了。
  这点子行李,车夫一手一个包裹,这便帮着秋蘅摆上了车驾,直接朝着宣王府而去。
  秋蘅被带到了听竹院中侧面的几间屋子里,还未待她将行囊收拾妥当,倒是那方嬷嬷满脸堆着笑来寻她了。
  方嬷嬷素日里见她多是板着脸,如今这一脸笑意盈盈的模样,着实是让秋蘅心里犯怵。
  “蘅娘子,这是鹊枝,王妃有令,日后蘅娘子的起居便由这鹊枝来伺候了。”方嬷嬷伸手一指,秋蘅便见一个着了风信紫齐胸襦裙的姑娘立在她身后。
  那姑娘约摸也就十七、八岁,容貌姣好,想来素日里也当是个在主子内院伺候之人才是。
  秋蘅欠了欠身,道:“多谢王妃好意,妾只是客居王府,方便教习两位县主刺绣技艺,怎好还劳动王府中人贴身伺候?”
  “蘅娘子这话便是外道了,左右不过一个下人罢了,能伺候娘子也是她的运道。”方嬷嬷这话说得何其不客气,仿佛她方嬷嬷非是下人,而是主子一般。
  第37章 为难凭白生了一张好面孔,内里穷得竟……
  秋蘅自晓这方嬷嬷是故意在鹊枝面前如此言说,想要给自己埋个祸根,这便又道:“嬷嬷这话折杀我了,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即使鹊枝姑娘与嬷嬷一般,皆是王府中的使唤人,妾也不好擅专的。”
  秋蘅此话一抬一贬,一面提醒方嬷嬷她也是奴婢,一面也言说自己虽是良家子,却也不如在王府为奴之人,倒叫方嬷嬷立时发作不起来。
  一直立在身后的鹊枝听罢,也下也明白了几分。
  怪道这不怕天,不怕地的方嬷嬷会如此忌惮这位青州来的绣娘。
  鹊枝眼见方嬷嬷面色不好,这便上前道:“娘子宽心,婢子是受了王妃之令前来,自是要好好伺候娘子的。”
  方嬷嬷听罢,登时眼中一亮,道:“蘅娘子,这些可都是王妃的好意,你若是拒了,我也不好去同王妃回话呀。”
  眼见这二人将宣王妃都抬了出来,秋蘅自也不好再多加言说,只得应了。
  方嬷嬷见她应了,这便嘱了鹊枝好生伺候。
  鹊枝心里也如明镜一般,自是低声应了,随后便上前,想要替秋蘅整理行囊。
  秋蘅正欲推拒,外言便有人来报,言说两位县主已至正堂,正侯着秋蘅了。
  得闻此语,秋蘅自也不好再多留,只得将行囊交给了鹊枝。
  鹊枝满面堆笑的应了下来,待秋蘅离开,登时便换了一副面孔。
  “凭白生了一张好面孔,内里穷得竟还不如我。”
  鹊枝一面翻着秋蘅的行囊,一面说道:“衣裳面料竟连个全新的都没有,首饰居然连个鎏金的都没有。当真是比奴婢还奴婢。”
  鹊枝本是不想伺候秋蘅的,但她已然从萧琏的内院调到了外间,她若想攀上枝头成为萧琏的通房或是妾室,必是要先回到内院才是。
  眼下方嬷嬷既来寻自己,让自己给这秋氏使绊子,只要事成,方嬷嬷便能将她调回内院。
  左右在外院再无机会,鹊枝自是要搏上一搏。
  秋蘅一如先时般去与两位县主言说针法技艺,午膳照例是在一道与两位县主一同用罢,待到日落时分,两位县主各自回了院子,秋蘅自也是转头回到了听竹院的侧院里头。
  较先时不同,待两位县主离开之后,听竹院里就半个人影都不见了。
  秋蘅回到院中,见屋内矮桌上摆了饭食,她上前瞧了瞧,不过几样寻常素食,她再以手一试,早已经菜凉香散。
  原是早就摆过来了。
  如今正值暑热,这些菜色也不知是何时摆上来的,秋蘅轻嗅了嗅,扑面便是一股子酸臭气息。
  想来,当是午间剩下的残羹冷炙了。
  一餐不食倒也无妨,只是瞧这架势,非是一次两次便能了结了的。
  秋蘅叹了口气,正想寻先时从铺子中带来的物件,好带去正院再绣上些许辰光,却不想将这侧屋翻了许久,都不曾寻到。
  这听竹院本就是宣王妃特意收拾出来,让两位县主静心习绣的,内里本也没什么人居住。
  而秋蘅今日带过来的也就只两个包裹,一个内里是日常的衣物,另外一个便是装了些丝线与绢布。
  如今自己另外一身衣物静静躺在柜子中,几只银钿子也都好好摆在妆台前,偏就是那个装了丝线的包裹不见了。
  秋蘅又看向矮桌上的那几碟菜,心中已然明了。
  想来那鹊枝必是方嬷嬷特意寻来为难自己的,她今日才到王府,这些人精便都拔过来听竹院了。
  秋蘅忽笑了笑,她行到院中,看着满院斜竹,心里也渐有盘算。
  她可不是一个自小长在乡野间的人,高门大户里面那些手段,她可没少见识过。
  秋蘅打定主意,又自去院中水井处打了些冷水略略清洗了身子,这便早早安歇了。
  待到第二日,天还未亮,那鹊枝便进门来将矮桌上的东西悄悄处置了。
  秋蘅侧躺在床榻上假寐,任她将这首尾料理了。
  待鹊枝离开,秋蘅这才开始梳洗。
  鹊枝昨儿晚间在院外守了许久,见这秋蘅不吵也不闹,料她是个胆小的。
  她今日一早起来收拾了那些秽物,又见秋蘅只字未提昨晚之事,心下更是安定几分。
  她料着方嬷嬷所言不假,一个乡下来的姑娘,从未进过什么高门大院,如何敢随意闹腾呢?
  她这般想着,照例在秋蘅前去与两位县主言说刺绣针法之时随侍左右。
  “县主莫要心急,刺绣一道最重要的便是心静,一切随遇则安便是。”
  秋蘅说下这话,又道:“这以鲛丝绣出样式,确属难了些。昨日夜里,我用旁的丝线绣了几种水波云纹,正好可供二位县主参考一二。”
  “二位县主稍等等,我去寻上一寻。”
  萧韵听罢,道:“外间日头正毒,娘子何苦自己去?指个丫鬟去便是。”说罢,她便看向鹊枝,道:“你去将蘅娘子的绣件取来。”
  鹊枝听罢,道:“妾不知娘子绣件摆在何处。”
  秋蘅笑道:“鹊枝,就是昨日晚间你伺候我梳洗前,我在绣的那两块绢布,那时你还说晚些帮我收着的。今日晨起我给忘了,也没让你取来一并带给我。”
  鹊枝听罢,心下一惊。
  她昨日在两位县主离开之后,自己便一直隐在暗处盯着秋蘅,哪里会伺候她梳洗?
  可她此时不能说出来,若然她照实说了,那她昨日夜里未有伺候秋蘅一事便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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