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于胭眉头蹙起来,“赵先生,你平时也不戴眼镜呀。”
  言外之意说他眼神不好使。
  赵冀舟平静地笑笑不说话,他怎会看不出她的眼睛肿了,但他是由衷觉得她这样子也挺好看的。
  赵冀舟找人送来了冰块和毛巾,他挽起袖子,将球状的冰裹在毛巾里,轻轻帮她冰敷。
  毛巾碰到脸的那一刻,于胭立刻缩了缩脖子,攥住他的手腕,“好冰。”
  赵冀舟攥住她乱动的手,趁她不注意,故技重施,轻轻把毛巾贴在她的脸上,果然见她“呲”了一声,然后哀怨地看着他。
  他总觉得,眼前那层薄雾散尽,她的形象渐渐丰富起来,那些她刻意隐藏起来的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幼稚逐渐显露在他面前。
  于胭夺过他手里的毛巾,蹬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冷敷,冰块丝丝凉意传遍身体的各个角落。
  赵冀舟借着从窗外渗进来的自然光打量着她清纯的脸,低头间嘴角扬了起来,告诉她要吃饭了。
  于胭冰敷了大概两三分钟,她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没有效果,侧着脸照镜子,感觉眼周甚至被冰的有些红。
  她低头间,脖子上的项链露了出来,她摸了摸染了体温的吊坠,由衷觉得这条项链真美。
  赵冀舟以为她还在看肿起来的眼睛,走过来用大掌包住她的指节,细细摩挲着,他牵着她去吃饭,“别臭美了。”
  于胭皱皱鼻子,“我才没有。”
  吃过饭,赵冀舟要开车带她回北城。
  早晨山间升起一层薄雾,放眼望去,秋意更浓,院内落满了秋叶。
  于胭脚踏在落叶上,发出莎莎轻响。她挽着赵冀舟的胳膊,巧笑嫣然地和老板说再见。
  老板看了眼赵冀舟,“赵总,再会。”
  赵冀舟点头,侧眸看了眼专心踩树叶的姑娘,对老板说:“她若是想来,我再联系你。”
  “我觉得在这地方住,适合养生。”于胭拉开车门,轻声说。
  “等夏天的时候过来,晚上山里的温度很舒适,看电影吃烧烤都很惬意。”他说。
  “那可惜了,我的生日在秋天。”
  赵冀舟轻笑,安慰似的说:“又不是只有生日能来,等明年夏天,我再带你多来住些天。”
  引擎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美好回忆定格在这一瞬间,也是于胭觉得以情儿的身份和他过得最开心的几个时刻之一。
  明明是早高峰的时间,可从山上通往北城的这条道路却一点儿也不拥挤。整条路上偶尔见到几辆车,路旁满是秋叶,被车卷起,又飘落。
  于胭侧眸看着沿途的风景,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安静,带着禅意,却又热烈奔放,似地上燃成火的枫叶。
  她瞥了赵冀舟一眼,把车窗放下来,冷空气灌进鼻腔,他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制止,只是问她:“不冷?”
  于胭摇摇头,轻轻把车探到窗外,感受着深秋清晨的风从指缝钻过去。
  赵冀舟忍了两秒她这个危险的动作,沉声提醒:“把手收回来。”
  于胭满脸茫然,目光懵懂地问他怎么了。
  “很危险。”
  她缓缓把手缩回来,也许是觉得凉,便把窗户关上。
  “赵先生。”她闲得无聊,找茬儿似的开始和他盘逻辑,“可是你开车的时候接电话也不安全。”
  “我什么时候……”他哼笑一声,突然顿住口中的话。
  上次去接她的时候,岑凌给他打了个电话。念及她在场,他没说两句话便挂了。
  就那一次违规的情况还让她记住了。
  “赵先生,要注意安全哟。”她攥着安全带,带着顽劣地说。
  赵冀舟没吭声。
  于胭回到学校连轴转忙了两天。
  因为在她生日的第二天,程与翔来找过她一次,告诉她程艳娟周末就会到津城,问她要不要回去。
  于胭犹豫了一晚上,还是硬不下心来。她很想见程艳娟一面,哪怕是吵一顿她觉得也好过这种停滞不前的关系。
  于是,她订好了自己与程与翔周六回津城的高铁票。
  因为周末有事,她便要趁着这两天把这周的作业都写完。
  傍晚,赵冀舟回家的时候,于胭正坐在书房电脑前写文献综述。
  她简单用簪子把头发盘起来,支着下巴,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认真学习。
  赵冀舟默默绕到她的身后,扶着她身后的椅子,看她在写些什么。
  她意识到他的到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到作业上。
  赵冀舟也转移视线,盯着屏幕,放眼望去全是英文。她打了两个界面,看着zotero里的文献,又切换到word界面敲下一行字。
  他不知道她坐了多久了,只见她累得锤了锤脖子。
  他卷起袖子,将指腹压在她的脖子上,微微用力,帮她按摩着。
  她攥住他的手,伸了下懒腰,满口怨言,“我都要写哭了。”
  “写什么呢?”
  “文献综述。”她嘟着嘴,觉得他不懂,就没再解释。
  “明天要交?”
  她摇摇头,“下周一之前交。”
  “那现在着什么急?”
  于胭犹豫了下,抿唇对他说:“我周末有事,就不回来了。”
  “什么事啊?”
  于胭笑笑,“和石敏出去玩儿。”
  “去哪?”
  “津城。”她补充说,“去看海。”
  “津城就那一小片海域,这个季节风这么大,有什么好看的?”他觉得她要是想去看海,可以直接去滨海城市。
  于胭咬牙,后悔补充这么一句,她说:“女孩儿的心思你别猜。如果我挖到螃蟹,我给你带回来哦。”
  赵冀舟垂眸,摸了摸她的头发,“快写吧。”
  “好。”
  于胭垂眸,见他离开,松了一口气。
  她盯着满屏密密麻麻的理论分析,叹口气,觉得写不下去。于是拿出程与翔送她的手账本,翻到他写给她的那页祝福语,无聊地在后一页模仿他的字迹。
  写完一个,她看了看,觉得不太像,便又写下一个。
  等她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真是无聊,又集中注意力写文献综述,终于熬了个大夜写完了作业。
  周六,那天有些阴,从早晨起来天就朦胧一片,不知是雾还是霾。
  于胭和程与翔坐高铁回了津城,在医院老太太病房的门口见到了程艳娟。
  可能是因为路途颠簸,程艳娟满脸疲倦,妆容甚至都有些卡粉。
  她看了眼于胭,缓步向她走来,开口却是一惯的语气,“胭胭。”
  于胭眼波流动,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想等待着她再说些什么,可她什么都没说。
  于胭有些失望,轻嗤一声,偏过头对程与翔说:“我们还是进去看姥姥吧。”
  程艳娟拉住她的手,却发现她一直都在抖。
  于胭故作镇定地甩开她的手,“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她以为,见面后,至少会等来她的一句道歉或者是美其名曰的解释。
  可惜没有。
  是她不该抱有无望的期待。
  医院走来里人来人往,许多人停下脚步看了两眼结怨已久的母女,又匆匆离开。
  脚步声熙攘中,于胭眨了眨眼,把满口的委屈憋回去,推开病房的门。
  老太太见到她,迟缓地抬了抬手。她的精神状态显然比于胭上次来的时候要好,听程与翔说,老太太过两天就要出院回家养着了。
  “姥姥。”于胭蹲在床前。
  老太太攥住她的手,说话还是不清楚,带着抚慰又欣喜地情绪说:“胭胭,你妈妈回来了。”
  于胭低下头,她觉得程艳娟回来这一趟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于姥姥而言见到多年未见的女儿,是开心的。
  “嗯,我知道。”她嘴角露出个笑。
  “你妈妈是爱你的,你不要记恨她。”
  于胭似乎是为了哄老太太开心,点头说:“知道了,不记恨。”
  老太太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于胭依稀分辨出,她大概是在笑。
  陪老太太聊了会儿,于胭从病房里出来,程艳娟拉住她的手,亲切地叫她“闺女。”
  于胭舔舔唇,自我防备地说:“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在意你回不回来,因为对于我自己来说,我妈妈早就死了。”
  “可我就是不理解,也很好奇,你为什么当初要出轨?”她敌视地看着程艳娟,“毁了自己的家庭,也破坏掉别人的家庭,你就这么有成就感是吗?”
  程艳娟揉了揉眼睛,给了个让于胭大为惊叹的理由,她说:“胭胭,爱情来了,你根本没办法控制住你自己的选择,你甚至愿意为了他去委屈自己。”
  “我永远不会。”于胭条件反射地反驳,语气却平淡得可怕,“我永远不会像你一样当个小三。”
  这也是她当初进了赵冀舟的书房,一定要问他结没结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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