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鼠大王愣住了,震惊的目光在自己族人的身上来回游荡:
  它只知道自己不忍心杀掉幼鹿,却没想到族中每只鼠都在这一年的时光中,和这只温顺善良的幼鹿结下深厚的情谊。
  鼠大王回头看向幼鹿,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是全然的信任。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鼠大王妥协了,心底却不知道为什么格外轻松。
  众鼠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后,却没有爆发吱吱吱的欢笑声,而是一个个的摒弃凝神,似乎在等待什么的发生…
  “谢谢你,爸爸。”
  鼠大王诧异地转过身,刚刚是这只鹿叫它爸爸?它一只老鼠怎么可能当鹿的爸爸?
  满脑子都是这样的疑问,可脸上却十分诚实地露出笑容。
  “我可以这么叫您吗?爸爸?它们说假如您不杀我,我就这么叫您。”幼鹿满脸天真地询问道。
  鼠大王当然知道“它们”指的是谁,除了自己那群满肚子馊主意的族鼠之外还能有谁?看来它们早就开始谋划,想保住这只幼鹿的性命了。
  可被自己的族鼠谋划了的鼠大王不旦没有生气,反而特别开心,要不是眼前这只鹿有它几百倍大,真想抱起来举高高。
  鼠群终于吱吱吱地欢笑庆祝起来,幼鹿被气氛感染,伸出舌头又给鼠大王洗了个澡,可这次鼠大王没有嫌弃地拍它的鼻子,反而轻轻抱住了它。
  “本王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露珠!怎么样?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露珠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黑亮的眼睛更加湿润。
  “就这样,我就成了爸爸的儿子!”
  露珠讲完了往事,侧头看向身旁的魏清潭,却看见人类眼眶红红的。
  “医生…你生病了吗?怎么哭了!”露珠惊讶又关切道。
  “没有…就是…太感人了。”魏清潭吸了吸鼻子,她一向很容易被感动,就连看电影都会哭,尤其是涉及动物主题的电影,看一次哭一次。
  “什么叫感人?”
  “就是…哎…没事。”魏清潭没有继续沉浸在情绪里,虽说被鼠群和露珠的过往打动,可她还没忘记自己和树枝此刻还是阶下囚。
  更何况露珠和鼠群关系好其实对她有害无利,本来想着离间露珠,胁迫鼠大王放他们离开,现在看来这个方法完全不可行。
  计划接连流产,魏清潭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眼下留给她的机会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治好露珠,讨好鼠大王,求它放了自己和树枝。
  且不说鼠大王是不是那么容易被讨好的,主要是魏清潭目前只想得出这个方法,更何况听了露珠讲的故事,她觉得鼠大王可能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尽人情。
  打定主意后,魏清潭侧头看向露珠,目光在它脸侧那个绿油油的肿块上停留,略微思索后开口道。
  第46章 勇气
  “俗话说,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到彩虹。”
  魏清潭如同被成功学专家附身,慷慨激昂:
  “露珠!你要勇敢一点,所有的疼痛都是暂时的,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加强大!”
  露珠眨巴着眼睛,试图理解魏清潭说的每一个字:
  “医生…什么是风雨?什么是彩虹?”
  “这是一个象征…”话还没说完,魏清潭里面反应过来:
  露珠并不是不理解风雨和彩虹的象征意义,而是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毕竟在鼠群的过度保护下,他根本就没踏出过洞穴半步,有生以来的所有时光都在这几面土墙的见证中度过。
  魏清潭之前不知道露珠为什么拒绝治疗,只以为他是怕疼,可此刻却渐渐察觉到了些别的什么。
  大多数人类面对突如其来的改变,哪怕知道此次改变会给自己带来好的结果,却仍旧望而却步,不仅是因为害怕未知,更是害怕自己对情况失去掌控。
  所以即使对自己身处的环境并不满意,却甘愿被其桎梏一生。
  露珠的潜意识里,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他讨厌自己脸上的赘物,可鹿生三分之一的时间却都是和这赘物一起度过的,以至于他无法想象自己没有这赘物后的生活。
  魏清潭不再默背成功励志语录,沉默片刻后,她讲起自己的故事:
  “露珠,我之前在一个地方生活着,虽然很累但是也有开心的时候,可忽然有一天,一个坏人做了伤害我的事情。”
  露珠微微瞪大眼,十分好奇故事接下来的发展。
  “我很害怕继续留在那里会被坏人一直欺负,但我却不敢离开,因为外面的世界太陌生,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万一外面的世界更加危险怎么办?所以我想干脆留下来吧,忍忍就好了。”
  “可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我的朋友说我必须离开,虽然还是害怕,可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就听了她的话,去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魏清潭笑了笑,眼中有些怀念:
  “现在嘛,我在新的地方生活,感觉很开心,我庆幸当初选择了离开,更庆幸我有那样聪明的朋友。”
  露珠垂着头若有所思,好半晌后才默默道:
  “医生,我好像有点知道感人是什么意思了…”
  魏清潭惊讶地看去,发现鹿的眼角挂着两滴晶莹的泪水:
  “我明白医生的意思了,请帮我把切掉它吧!”
  还记得在兽世第一次做手术,魏清潭谨小慎微地做了好几天的术前准备工作,即使那样还是提心吊胆。
  但随着时间增长,上手的机会愈来愈多,魏清潭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从“学院派”朝着“豪放派”一路狂奔不复还了。
  这次术前准备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魏清潭用记号笔在肿块上做好切口标记,预留皮肤以便缝合。
  至于对老鼠助手们的消毒,魏清潭简单粗暴的把它们一只只丢进消毒水里浸泡,然后让它们穿上她临时用无菌纱布制作的手术衣。
  手电筒的光线可以调节成聚光模式,再加上一只负责在天花板上控制方向,所以光源的问题也解决了。
  最后,魏清潭简单地和助手们开了个小会,看着它们一个个点头如啄米,魏清潭也不知道它们究竟听懂多少,总之…手术开始了。
  麻醉选用的是局部麻醉,魏清潭检查了一下麻醉效果,接过了助手之一递过来的手术刀。
  薄如纸片的刀刃沿着预定的路线在肿块上切开了小小的口子,下一秒囊肿内容物便因为压强作用,从小小的创口涌了出来。
  和魏清潭预想的一样:是一个囊肿。
  她放下手中的器械,改用手挤,时不时用纱布擦掉一些。
  挤着挤着,魏清潭竟从这简单重复的工作中感觉到一阵诡异的解压感,她端详起纱布上那些淡黄色的泥状物,让她想起每天早上吃的…
  算了,为了她的食欲着想,魏清潭决定还是不要任由自己的想象力肆意发散了。
  由于创巾遮盖,只露出了露珠脸上的肿块,其余的布料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露珠并不清楚魏清潭在做什么。
  虽说没有痛感,但仍有知觉,这种陌生的体验让露珠有些不安,他紧张地眨着眼睛,接着感觉有什么在触碰自己的蹄子,垂眼望去,正是鼠大王。
  鼠大王不知什么时候也穿上了纱布做的无菌衣,此刻正站在露珠的脚边,用爪子轻轻拍着露珠的蹄子。
  “没事的,没事的。”低沉而慈祥的嗓音响起。
  “嗯!”心底的不安一扫而光,只留下淡淡的喜悦和期待。
  只不过魏清潭听到了他们的动静,不满道:
  “鼠大王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是说了在线外等候嘛!”
  “好好好!”鼠大王妥协似地摆摆手,杵着拐杖颤巍巍地往洞穴口走去。
  只不过鼠大王腿又短又不灵活,一段并不长的路让他走了快半小时。
  魏清潭挤干净囊肿里的东西时看见鼠大王还在半路,走三步歇两步。她取出囊壁后回头一看,鼠大王刚刚走到洞穴口,正扶着墙壁,两腿直抖,看得魏清潭觉得自己在欺负老年鼠。
  手术随着一个利落漂亮的线结结束了,魏清潭拿出小镜子举到露珠面前:
  “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他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淡褐色的毛发,黑亮湿润的眼睛,头顶一对粗壮坚实的鹿角…
  镜子那边,一头年轻而充满蓬勃朝气的成年雄鹿正在与他对视着,露珠竟同时地感到胆怯与兴奋两种截然对立的情绪。
  “是这里,你的伤口在这!”魏清潭见他走神,用手指了指他脸侧那个原本是肿块的位置。
  不说的话,露珠还真的没注意到那块被剃了毛的地方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痕迹。
  虽然动物有毛发可以遮住疤痕,但毕竟是在脸上,魏清潭还是采取了更加有隐形效果的美容缝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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