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现在只有这个,你要是不嫌弃…”
  魏清潭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白虎居然开始就这她的手品尝起来。
  猫科动物特有的舌头在她皮肤上留下阵阵刺痛,一旁的树枝眼神微暗,龇着牙准备扑上去,白虎却恰好在此刻停下了进食动作,优雅地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攻击,接着叼起一旁的猫粮袋子走开了。
  和为了所谓“尊严”不愿接受魏清潭馈赠的树枝不同,白虎毫无芥蒂地收下了这袋猫粮。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魏清潭有些吃力地跟在白虎身后,树枝则落在队伍的最后,警惕地看着前方那个危险的白色身影。
  白虎叼着一袋猫粮,听着美味棕色小颗粒在塑料包装中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心情前所未有的轻快。
  “啊,这么久都忘记和你介绍了!”魏清潭凑上前,看着眼前这只白色大猫露出堪称慈祥的微笑:
  “我叫魏清潭,那只狼叫树枝,你叫什么名字?”
  白虎余光里看见女孩友善的眼神,可他只是愣了愣,叼着猫粮口袋继续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
  人家叼着东西怎么说话嘛!
  魏清潭拍了拍脑袋:“我来帮你拿猫粮吧,这样你就能化形说话了吧?”
  “…”白虎依旧没有回应,只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被无视的魏清潭颇为遗憾地叹口气,接着她便落入一个毛茸茸地怀抱,是树枝从她的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老婆…你不要问他的名字好不好,你问我的就可以了。”他的声音有些委屈,冰冷的鼻头轻轻碰了碰魏清潭的眼角。
  “我不是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吗?”魏清潭哭笑不得。
  “我不管…”树枝咬咬牙,含着一种他自己都不清楚地苦涩情绪开口道:“我不喜欢老虎。”
  看来犬科动物和猫科动物天生合不来,感觉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魏清潭有些无奈:
  “好了,不要撒娇了,白虎都快走远了!”
  树枝闻言听话地放开她,可对魏清潭所说的话却有些疑惑:
  他刚刚是在“撒娇”?他还以为自己在很帅气地宣示主权呢。
  就这样,魏清潭带着情绪低迷的树枝来到了一处被枯藤缠绕掩盖的山洞前。
  白虎终于愿意化作人形,回过头朝他们道:
  “我的母亲就在里面,你们闯入我的领地,我本来想吃了你们,可要是能治好我的母亲,我会考虑放你们离开。”
  这话说得十分威严庄重,按理说魏清潭应该被吓得发抖,可看见白虎怀里那袋印着可爱猫猫头,写着“营养均衡值得信赖”字样的猫粮,她实在害怕不起来。
  魏清潭:“好的,我一定会尽力!”
  树枝:“切—”
  白虎点了点头,转身要撩开那些枯藤,可不知为何忽地停下动作:
  “对了…”蓝色的眼睛望向魏清潭,清澈得装不下任何情绪:“你刚刚问我的…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怎么可能?”树枝疑惑道。
  “为什么不可能?”白虎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树枝:“我的母亲没有给我名字,我自然就没有名字。”
  “为什么?”树枝依旧不明白,怎么会有母亲不给自己的崽取名字?在狼群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除非…是早夭的崽。
  可眼前这只白虎显然已经成年,怎么都跟“早夭”扯不上关系。
  白虎不再搭理树枝,他的目光又落回了魏清潭的身上:
  “我的母亲不喜欢我,所以不给我名字,也不承认我是她的孩子。”
  他垂下眼,白色眼睫遮住那抹冰蓝,顺着他撩开的枯藤下看去,有一道黄底黑纹的身影。
  白虎是不被母亲接受和喜爱的孩子…
  意识到这点的魏清潭愣在原地,胸腔中瞬间有无数情绪翻涌,连呼吸都混乱起来,树枝见状连声唤她,女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额角已经挂上一层细密汗珠。
  “我没事树枝…”魏清潭露出些安抚的笑容:
  “我们也跟着进去吧,别在这里站着了。”
  第35章 母亲
  白虎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迎来被抛弃的命运。
  他的姊妹们有着和母亲一样的毛发颜色,而他却不知为何浑身雪白。
  还不能睁开眼看清母亲的模样前,白虎却已经察觉到母亲有意将他饿死。
  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挣扎起来,小小的爪子撑起瘦弱的躯体,他跌跌撞撞地在姊妹间争取一口奶水。
  这样的行为却惹来母亲的不快,尖利的獠牙咬住了它细弱的脖颈,于是它放声大叫,嘤嘤呜呜十个凄惨。
  本以为短暂的一生就此结束,可母亲却似乎被它的惨叫声唤起一丝母爱。
  它活下来了。
  虽然活下来了,白虎却渐渐地开始痛恨自己的生命:
  幼崽时期,他是姊妹们练习捕猎的对象、打发时间的玩具,无数次白虎被不知轻重的姊妹们咬得凄声惨叫,他的母亲却视若无睹,静静地俯卧在不远处,默许这一切的发生。
  青春期,已经具备捕猎能力的姊妹们相继离开了母亲,她们体格健壮、毛发靓丽,是当之无愧的丛林掠食者之首,可白虎却因为毛发颜色的差异,迟迟无法独立捕猎。
  母亲却像是不知道他的困境似的,无情地将他驱赶走,为此差一点咬断他的脖子。
  走在茂密林荫下,白虎既害怕又孤独,他下意识的追寻着母亲的气息,远远地跟在母亲身后,只为捡到一些被母亲剩下的食物。
  母亲似乎决意离开他们曾经生活的那片森林,白虎一再犹豫,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尽管母亲不喜欢他,但白虎依旧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忽然有一天,天空飘下了白色的东西。
  白虎伸出爪子去接,雪花停在了他白色的毛发上不见踪迹,他又吐出了舌头,只感到了丝丝寒意。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在雪地中几乎可以完全隐身,成年以来,他终于能施展从母亲和姊妹那里学来的捕猎技巧。
  一连许多天,他都不再需要捡母亲吃剩的食物,而是靠自己捕猎,当他再次嗅到母亲的气息时,这股熟悉的味道中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他的母亲受伤了。
  花影的伤口位于右后肢,看样子是一道极深,几乎可见骨的撕裂伤,但由于时间过去许久,伤口处已经有感染和增生现象。
  她的全身状况也不理想,瘦得几乎皮包骨,精神沉郁,食欲全无,看见魏清潭和树枝这两个生面孔,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魏清潭仔细地探查一番,初步推断是感染导致,当务之急是彻底清理伤口,配合抗生素治疗。
  “我是医生,是来帮你看病的,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吗?你今年几岁了?”魏清潭俯下身温柔道。
  花影已经没有化形的力气,她用眨眼来回答这个问题,深棕色的瞳孔望着魏清潭,一闭一睁:
  10岁。
  这个年纪在老虎身上已经算得上是“高龄”,魏清潭有些担忧地回过头朝白虎:
  “她必须做手术,我和树枝要在山洞里搭造一个相对无菌的环境,可以吗?”
  白虎听不懂,但还是点头表示无条件配合。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魏清潭和树枝没用上半天就收拾出一块可以给花影处理伤口的地方。
  动物年龄增长,对麻醉药的耐受力也逐渐下降,因此比起风险较高的全身麻醉,魏清潭选择了更为稳妥的局部麻醉。
  清理外伤口表面,魏清潭用手术刀划开了增生组织,伤口如她预料的一样并没有愈合,而是成为了细菌的培养皿。
  让人不悦的气味涌了出来,血液混合着脓液流出伤口,魏清潭赶忙用无菌纱布擦干,一次又一次地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深处。
  放置抗生素后,再按照肌肉层结构一层层地细心缝合,最后一层皮肤缝合好,树枝举起夹着纱布的止血钳为魏清潭擦去额角的汗水。
  白虎还真是找了个避风保暖的好地方,外面那么冷,山洞里生起火后没一会儿就热得像火炉。
  “麻醉过后伤口会有些疼,总之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和我说。我的帐篷搬到山洞外面了,随时可以来看。”
  魏清潭和树枝合力将花影转移到一块柔软的垫子上,回头朝白虎交代着。
  白虎此刻还端端正正地站在她提前规划好的“无菌区”外等候,湛蓝色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神情呆滞。
  “白虎?”
  “…”白虎回过神,低头看了看地面上那条被胶带贴成的线:“我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可以。”
  白虎走到手术台前,俯下身仔细地看了看花影被处理好的伤口:伤口缝合得十分规整,要不是因为有缝线的痕迹,白虎甚至会觉得这块皮肤本来是就是完整的。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人类的手上,就是这双手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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