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寻笛顶了顶腮帮子。
  这张充满暗示与遐想的头像照片寻笛令心底瞬间冒出一股暗火,咬紧牙关,一寸寸死盯图片——图片里陈寒远的手像放在枕头上,面料好像是黑色皮革,食指陷出圆一样的凹陷。
  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的手会放在枕头上?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还以为后座气得发抖的客人是被风吹得冷,默默给他升上车窗。
  海市深夜的云更像陈寒远手里燃烧的灰色钢丝棉,城市里尾气焦褐味就是它燃烧殆尽后的狼狈,是不详的暗示,是一个裸露的陷阱......
  寻笛有一瞬间萌生退意,想立刻叫司机掉头——这样更明智,先回酒店,休息好。参加完明天的电影面试再来和吕皓对峙。
  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难道吕皓真的是陈寒远的前任?就像他在分享会上开的玩笑:陈寒远怕他又来求婚。
  这个认知令寻笛窒息!
  不行!他不能退缩!寻笛很快又想明白了——这是吕皓的故意捉弄,更是给他下的战书,他想逼他主动退出,这不可能!
  行驶的出租车,路灯变换的阴影,寻笛眼神逐渐变得倔强,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做什么。
  00:07。
  寻笛抵达mix酒吧,保安拦住他:“成年了?出示一下身份证。”
  寻笛一声不吭掏出身份证,瞳仁有些浅,看着他。
  保安突然觉得毛毛的:“你......找谁?”
  “陈寒远。”
  安检机后站着的服务员听到这个名字,上前热情给他带路:“原来是陈总,先生这边请。”
  寻笛跟过去,炸耳的音乐声,衣着暴露的舞者,抽烟拥吻的酒客。他皱眉挤过去,像一只寻仇的狼,连沾到任何闲杂生物的气息都感到烦躁。
  他的脚步在中央一个玻璃柱似的房间停驻。
  服务员敲门三声,然后推门:“先生请进。”
  寻笛深呼吸,抬眼看过去——他在无数个夜晚想念、偌大的城市找了一整天、苦苦等了一晚的陈寒远终于出现在他眼中,满脸醉态坐在喧闹人群中。
  寻笛看过去的时候,陈寒远也正抬眼望过来。
  他衬衫半敞,姿态风流浪荡,迷离光影里下颌微仰,眼神漆黑,看清来人后他挑了下眉。
  吕皓坐在他身边,双眼紧盯陈寒远,期待他的失态。但相反,像得到解脱似的——陈寒远笑了,肩膀放松,不紧不慢仰头又吐了口烟。
  第28章
  陈寒远转头看向吕皓,问:“你的惊喜?”
  吕皓慢吞吞,尾音拖得很长:“是啊......你不让我看,我偏要看看。”
  包厢里古东最先反应过来:“谁啊?陈寒远的宝贝小狗?”
  他转头看向门口一脸倔强死死盯着陈寒远的小孩,吃惊到有点破音:“成年了吗?”
  包厢所有人都好奇看向寻笛。
  陈寒远坦然朝寻笛招了招手:“来。”
  寻笛站在门口,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他从没见过的陈寒远:“你出来!”
  两人的对话挺耐人寻味,不像小狗似的小情儿,倒像来捉奸的正室。
  吕皓嗤笑一声:“陈寒远,叫你出去呢。”
  所有人都看着寻笛,已经有人嘲笑出声:“现在的小孩,可真没规矩......”
  寻笛只倔强看着陈寒远,压低声音重复:“陈寒远。”
  包厢里已经有人在想:这要是自己的小情儿敢当众对自己这么大呼小叫,早一巴掌呼过去了。
  都期待着一场好戏。
  吕皓看寻笛的眼神幽暗兴奋,甚至沾上点同情,大概是想起什么相似的场景。
  半天后,陈寒远在万众瞩目中动了。他熄灭烟,抄起沙发上的外套,起身朝众人笑:“那我先走了。”
  “诶!不是!”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陈寒远长腿一迈,揽过那凶狠狼狗似的小情儿,消失在包厢门口。
  吕皓目瞪口呆。
  古东还是最先反应过来那个,啧啧几声:“这下好了吧,真送人家个身份了。”
  出了mix酒吧,寻笛甩开陈寒远的胳膊,怒道:“别碰我!”
  陈寒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高兴,也没有怒意,浓浓的疲倦掩盖着他好看的眉眼,像被黄沙笼罩的雪山。
  他用手指用力摁压太阳穴,说:“我车停在那边,你去开来。”
  寻笛皱眉瞪他,陈寒远竟然现在还敢给他下指令!
  环顾四周,不少人在看,寻笛强忍脾气,气冲冲去开车了。
  一上车陈寒远就闭上眼,睡着了。
  寻笛真是有气没处发,真变陈寒远的接送司机了。
  到家已经凌晨1:33。
  寻笛把他叫醒,说什么也不打算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把他背上楼。
  夜色下,陈寒远的五官在车窗和车顶夹缝投下的黑色阴影里,看不清,也难以察觉异样。
  等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道,明亮的声控灯一亮,寻笛张嘴就准备问罪:“陈寒远——”
  陈寒远闻声转头,脸色和唇色像纸一样白。
  寻笛心脏一跳,下一秒,陈寒远直直栽在他身上!
  “陈寒远?陈寒远!”寻笛慌乱扶住,下意识拍陈寒远的背,刚开始以为他是喝多了。直到手心传来滚烫湿润的感觉,明亮的灯光下,寻笛展开手掌一看,瞬间僵硬——
  手心里星点血红,刺眼可怕。
  “陈寒远!”寻笛被吓坏了,心跳不受控颤动,甚至眼泪都瞬间溢了出来。
  他赶紧踢开自己的行李箱,把陈寒远横抱起来,输入密码开门。
  进了房,寻笛着急解开陈寒远的衬衫一看,惊愕和窒息涌上心头——只见陈寒远背上满是紫红色的长条血痂,密密麻麻排列,纹身处的最密集,像蜿蜒密集的蚯蚓。几道血痂开裂,渗着暗红血液。
  寻笛眼睛立刻就红了,怒道:“谁打的——”
  陈寒远没有回应,已然失去意识,全靠寻笛撑着身体。
  寻笛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他从没受过这么多伤,不敢想象这些伤口有多疼,他......
  寻笛哽咽着,心疼得要命。他注意到黑色的大理石茶几上有白色医药盒敞开着,碘伏和棉签都撕开了口,还有几片零碎的退烧药和止痛药......
  寻笛来不及想太多,擦掉眼睛里不受控制滚出的眼泪,小心翼翼把陈寒远扶靠着沙发,去够桌上的药。
  药片锡纸发出窸窣响声。
  寻笛一边咬住嘴唇无声流泪,一边给陈寒远重新涂药,又喂了退烧药和止痛药。
  失去意识的陈寒远像床柔软沉重的棉被,明明是他受着伤,寻笛却窒闷到无法呼吸。
  做完这一切,寻笛扶着陈寒远进房间,小心翼翼把陈寒远放上床。
  背上的伤不能平躺,寻笛费力把他摆成趴姿,正要去拿个枕头垫在小腹,好让陈寒远睡得舒服些——
  寻笛的动作突然一僵,他无法不联想到:陈寒远为什么会习惯趴睡?
  “陈寒远......”寻笛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蹲在床边,感到心疼难过,陈寒远怎么可以吃这样的苦?是谁让陈寒远吃这样的苦?
  寻笛突然什么也不想跟陈寒远计较了,抓着陈寒远冰冷的手,贴着自己哭到滚烫的额头,在心里想明白一个道理:
  爱不是用来跟谁计较的,而是要让陈寒远比谁都幸福。
  寻笛守了陈寒远一夜,直到陈寒远退烧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面试寻笛没去。
  他在清晨惊醒,揉着肿胀的眼睛先去探陈寒远体温,还有些低烧。
  寻笛眼睛又是一红,起身走出房间,深吸一口气,拍拍脸,重新振作。
  他在手机上点生鲜外卖,外卖到了后去厨房给陈寒远熬鱼片粥。
  陈寒远一直昏睡到中午才醒。
  寻笛听见动静,端着鱼片粥进去,看见陈寒远坐起身,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摁压太阳穴,手背绷起青筋。
  寻笛进来的动静让他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是生着病的苍白。他收回目光,看起来如常,可肩膀呈现直角状,喉咙里发出两声咳嗽,用手去掩嘴角。
  如果是别人不一定能看出来,但寻笛给陈寒远按了那么久的摩,太过熟悉他的肢体和紧绷的肌肉状态。
  寻笛朝他走近,猜测陈寒远不喜欢被人看到这幅狼狈的样子。
  所以寻笛没问别的,而是尽量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
  他知道陈寒远喜欢看他做什么表情,眼睛眨啊眨,让自己尽量看上去可爱无害,声音乖巧地问:“陈寒远,午饭吃鱼片粥可以吗~”
  陈寒远因为这句意料之外的话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背着窗台投射下的光线,上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中。
  这一幕让寻笛想起躲在暗处的受伤野兽,心里酸啾啾的,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抱住他哭。
  可他知道那样会让陈寒远不喜。
  寻笛端着餐盘,走到陈寒远面前蹲下,用这个角度去仰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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