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陈阳生闻言揽住他的肩,安慰似的捏了捏:“我看到那些前赴后继的小孩突然想到了,没事,分了就分了吧,改天大哥再给你介绍一个。”
  要是让那些刚进社会没多久的小孩们听见了,肯定要震惊:贵圈可真乱!
  但哥哥给弟弟介绍情人这种阴私,私底下提是一回事,当众提起其实更像一种羞辱。
  导演和制片们心里门儿清,自顾自聊起其他话题,只剩耳朵关注着这边的好戏。
  大概是被羞辱的小陈总如今势力还是比这位大哥微弱,面不改色碰了下酒杯,笑着说了声:“多谢。”
  成年人的体面在酒杯里,随晃荡粘稠的暗红酒液被一饮而尽。
  而后陈寒远又重新端起一杯,朝众人敬了敬。
  ......
  时机正好。
  寻笛吃完那块烤羊排,心满意足抬头,看见陈寒远独自一人往餐厅外去了。
  他擦了擦嘴赶紧跟上,捂着怀里厚厚一沓a4纸,心想——哇靠!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第5章
  寻笛眼里:陈寒远黑色笔直的背影穿过喧闹的人群,琳琅的食物,辉煌的水晶吊灯......在众多纷乱而美丽的光影背景中,走上楼梯。
  寻笛一路缀着,觉得自己像只看见雪山的小企鹅,拱起鼻子,张着嘴巴,摇摇追随。
  他心里忐忑,不断做着心理建设:勇敢小寻!不要怕啊!就是莽!
  他默念寻老爸的人生箴言:男人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值得付出一切努力!
  但拖沓的脚步像灌了海水和沙子,背叛着他。
  寻笛看见陈寒远刷卡进了房间,又猛然止步,觉得自己这样尾随好不礼貌,像个跟踪狂和坏变态。
  他有点退缩,口干舌燥,在门口踌躇浪费了好几分钟,最终抬起手。
  光是这个动作几乎耗费寻笛全身的力气,咽下喉咙里全部的口水,觉得自己现在又变成了大海里的海白菜,全身软绵绵,随洋流摇曳。
  他其实很有经验,高中做过学生会会长,主持过晚会,艺考面试对着那么多老师前辈......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开朗自信,比如:
  “您好,陈总,我是京艺的寻笛,我有一个剧本想给您看看,我知道它或许拙劣,充满瑕疵,但我依旧希望能得到您的赏识,因为至少我有见您的自信和勇气。”
  咚......
  咚......咚......
  敲门声如同敲在寻笛的胸膛里,片场坐着的陈寒远那惊鸿一瞥的面容是他现在内心唯一的慰藉,他忍不住向神祈愿,祈求陈寒远千万是送草席的那个人,那样陈寒远就算看不上他的本子,也至少会给他几句体面温柔的鼓励。
  咔嚓——
  伴随着令人紧张的背景声,黑褐色的木门先是开了条缝——
  寻笛心跳失速,哪怕自认为做足了准备,仍是惊惶着退后一步。
  放大的视野里,寻笛的背后是光线昏暗的走廊,房间里明亮洁白的光直直散射,让寻笛有一瞬的失明。
  等视野变得清晰,看清门后的场景,寻笛的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是陈寒远,是换了浴袍更好看了的陈寒远!
  陈寒远的背后是柔光,皮肤和头发熠熠发光,形状凸起的锁骨和肩颈在雪白浴袍领间半敞。
  “你是?”看见是陌生人敲门,陈寒远下意识眉峰微皱,眼神又很快变得湿润而温柔。
  寻笛已然失语,只瞪着一双过大的单眼皮眼睛,像只突然被美色踢了一脚的狗,嘤嘤噎噎:“呃......啊......嘶哈......”
  陈寒远:?
  陈寒远疑惑着又问了一遍:“有事?”
  寻笛涨红了脸,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说出一句话,就像刚刚心理建设的那样,自信而帅气地说出自己的开场白!
  这可是你的伯乐啊!寻笛!不要在你的伯乐面前犯花痴啊啊啊啊!!!
  “我......我,呃,陈总......你好......呃啊我是......”
  他过于拖沓的自我介绍令陈寒远再次皱眉,突然说:“我记得你。”
  语出惊人!
  这句话几乎把寻笛钉在原地,满脑只剩:他记得我?他怎么会记得我!难道给我们送草席的真的是他?那么多群演为什么他会记得我?啊啊啊啊他记得我!!!
  寻笛耳朵里骤然掀起一场海啸,遮天蔽日,耳鸣还是失聪他已分不清。恍惚中只能看见陈寒远浅色的嘴唇掀动,像电影里打着圣洁光芒的神灵,在施舍匍匐跪地的信徒只言片语。
  陈寒远朝他微笑,问:“是陈阳生让你来的?”
  寻笛茫然张着嘴巴,一个字都没听清,心中犯着花痴:人怎么能这么好看?陈寒远怎么会这么好看?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滋味吗?
  很快,陈寒远微微让身,大方将房间展露,请他进去。
  寻笛满目白光,只有床脚落着一团黑......等跟着痴呆走进,寻笛才逐渐看清那团墨一样的黑块是一件黑色大衣,是陈寒远之前穿在身上那件......
  寻笛脑中随即浮现出相应画面:就在刚刚,陈寒远脱下大衣,随手放在床尾,等他转身,那件大衣却被一股力量拖拽到地上,悄悄匍匐在地窥伺陈寒远脱衣的场景......
  看见寻笛一直盯着那件大衣看,陈寒远走过去将大衣捡起,随手拍了拍,走向壁橱,问:“你叫什么?”
  衣架碰撞发出咔咔的声音,陈寒远挂着衣服,语气闲散,这个场景就像是在家里普通的清晨,上班前和情人间的随意对话......
  寻笛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大声回答:“寻笛!”
  突如其来的大声把陈寒远惊了一下,回头惊诧看他。
  寻笛的脸顿时涨得更红了,声音又变回细若蚊呐:“寻笛......我叫寻笛......”
  陈寒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很快被他这西红柿成精的模样逗笑了,摇了摇头,问:“自量迂亦甚,托人寻竹笛?”
  “什......什么?”寻笛觉得自己又耳鸣了:为什么每一个字都听过,拼起来却听不懂?
  足足十几秒的延迟,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陈寒远是在问他名字的典故,赶紧解释,声音还是很细很小:“呃......我爸姓寻,我妈妈......名字有笛......”
  说完寻笛红着脸低下头,觉得自己的名字好磕碜好没深度......
  “很好听。”
  “什么?”
  陈寒远好脾气又重复了一遍:“你的名字很好听。”
  如果人的脸红有程度,能按一到十分类打分,寻笛觉得自己现在是一百分。
  但经过这番对话,寻笛也发现陈寒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温和善良一万倍,他也因此终于放松了些......
  寻笛脸红着,手指发抖,深呼吸,终于鼓足勇气拿出怀里的本子:“陈总,我......我有个本子想请您看看!”
  “......”
  陈寒远靠着壁橱,大概是十分习惯有人带着目的敲响他的房门,并不显得意外,但是有点无奈。
  他安静看了会不住发抖的年轻人,神情似笑非笑:“抱歉,今天有些累了,一定要今晚看吗......”
  “不是!不是!”寻笛这次回答得飞快,简直像陈寒远的拒绝反而更让他高兴放松,几乎是说完立刻向后退去,像个收到指令迅速执行的机器人,音量也变得中气十足:“那陈总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寻笛这款机器人的关节不知道是程序没设定好,还是天生就长满了铁锈。
  明明应该头和身体一起转向,可身体转了,头却还时不时侧着往后张望,像程序卡了问题,又像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偷窥……唯一还算明亮的部件是他那颗琥珀似的眼睛,瞳仁浅,形状圆,让陈寒远突然想起撒娇卖萌的小狗眼睛......
  “等下......”陈寒远叫住他,突然又觉得陈阳生这次找的人其实还挺对他口味......与其再费心思找借口应付陈阳生,不如这次就接受了。
  所以他朝寻笛笑了笑,直白露骨地问:“......你能做上面吗?”
  寻笛呆呆转过身:“啊?”
  他好像又开始听不懂陈寒远讲话......
  寻笛的大脑已经在很努力飞速运转,惶惶之中四处环顾,很快看见房间窗台上铺了软垫,又摆了蒲团和矮几......他灵光一现,几乎是急迫疯狂地点头:“我能!陈总!我特别能!”
  别说陈总请他坐窗台上面了!就是请他坐门外面他也求之不得啊!
  甚至寻笛心里都开始感动:呜呜呜陈寒远真是个大好人!都这么累了还愿意跟他聊!还请他上座!草席一定是他送的!
  “......”
  听见寻笛果断又激动的回答,陈寒远略感意外,毕竟寻笛这种长相他见过的一般都只在床上做下位,既然如此,陈寒远只好点头:“好,那你先去洗个澡。”
  “啊?”寻笛又愣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本子前要洗澡,但他没敢多问,怀抱着忐忑与激动,听话走进卫生间。
  等门被关上,反锁,寻笛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放下怀里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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