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跑。”李黑大喊一声。
  这下我们顾不上讲究了,开始夺命狂奔。
  “别停下来。”李黑示意我把那酒精递给他,我一下子就会了意。
  酒精和打火机一起撂给了李黑,几乎是瞬间他就把外套脱了下来,剩下的酒精都被泼到了外套上,打火机一打着,幽蓝色的火焰顿时像火蛇一样,被甩向了蛇群。
  我也是头一次才知道,原来蛇也是会发出声音的,难听的尖叫的声音。
  一股不那么好闻的焦糊的肉味儿顺着风就传了过来,蛇群散开了个口子。
  我们仨这会儿默契地很,也没有人招呼,就冲着蛇群散开的口子奔了过来。
  就在我们即将冲出包围时,头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碗口粗的蟒蛇裹着腐叶轰然坠落,李黑被撞得踉跄后退。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蛇,第一次体会到心脏病快要被吓出来并不是个形容词。我们三人滚作一团跌进泥潭,腥臭的泥浆瞬间漫到胸口,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我感觉有滑腻的东西顺着裤管往上钻。
  恶心巴拉的。
  我拼了老命,也不知道是什么好运气,一下子就翻到了地面上,才发现我们不小心闯进了的是伪装成草丛的死亡沼泽。
  "别动!平躺,把重量分散!"李黑厉喝一声的同时,他的军刀已经插进泥里。翻涌的泥浆泛起暗红,他往上抬手,我看到半截扭动的蚂蟥正被钉在刀尖上。
  我感觉我想吐了。
  关金乌和李黑深陷泥潭。
  关金乌的腰线以下全部陷入沼泽,他试图抽出左臂保持平衡,这个动作却让下陷速度加快了一倍。泥浆表面鼓起一串气泡,突然冒出了人的头骨,森白的牙齿间缠绕着藤壶般水蛭。
  这场景让人头皮发麻。
  关金乌突然叫了一声,我扭头,看到他正疯狂地扒拉着身上已经逐渐爬过来的蚂蝗。
  水蛭加蚂蝗,buff叠满了,我觉得我们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至于那蟒蛇。
  那些蟒蛇在进入泥地之后,已经丧失战斗力了。
  那些指甲盖大小的蚂蝗正疯狂地透过鳞片钻入蟒蛇的身体,我看到它不断地在地面上翻滚,摩擦,但是无济于事。
  我想到李黑已经没有外套了,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李黑。
  他的手背上有蚂蝗已经钻入了半个脑袋,李黑生生拿打火机在烫。
  我无比佩服他有这样的魄力和行动力,这么硬生生地烧自己的皮肉。
  只能赌一把了,电光火石间,我的脑袋一场灵敏,拿着登山镐开始砍藤条。
  这边别的不多,藤条长得确实是喜人,长得很,我也顾不上藤条上布满灰色的小刺,拿着就冲到了沼泽边。
  没等我有什么动作,李黑就让我先救关金乌了。
  他苦笑着说自己撑不了太久了。
  湖底一颗一颗灰尘状的构成黑色影子的,是寄生虫,李黑给我们看他的手,已经被寄生虫腐蚀得很深,他的皮肉里眼白上全部布满了黑色的颗粒。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下决定的速度能这么快,我根本不敢看也来不及看李黑的反应,径直把藤条先扔给了关金乌。
  关金乌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拉他上来还是没那么容易。
  藤条上的刺儿扎得很,鲜血顺着我掌心滴落的时候,浑浊的沼泽明显地泛起了诡异涟漪。
  我知道我大概是赌对了,这些东西对我的血有所忌惮,暂时退开了。
  太过混乱,李黑和关金乌都没发现沼泽上的动静。
  不过好景不长,摆脱了蛇,摆脱了蟒蛇,摆脱了蚂蝗之后,李黑又最先发现了新的异常:"水下有东西在动!"我一个人脚撑着树,拉动关金乌已经是非常勉强了,我看到李黑犹豫了下,他不再平躺,似乎是彻底放弃了挣扎,“放我哥一马。”这是他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还没落下,李黑便把他的军刀塞给了关金乌,一把抱住水下的什么东西后,便彻底没入了沼泽。
  沼泽的泥水泛起血红。
  我不敢多看,只能死命地把关金乌往岸边拽。
  在拽他上岸前,我看到了泥浆里浮起森白指骨,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关山野戴着的那个狼头戒指在泥浆里一闪而过。
  但我再看的时候,那指骨和戒指又都不见了,我可不敢揉眼,紧闭了下眼后又往泥浆里看过去。
  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不过这个情况我是绝对不敢告诉关金乌的。
  我们给李黑立了块碑,用军刀歪歪扭扭地刻了字,我和关金乌的力气都没那么大,石头上的字儿刻得很难看,但关金乌说心意到了。
  然后我俩都拜了拜李黑。
  在四周我们又好不容易找到了块大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和关金乌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我们用了关金乌的匕首,在拿烧红的刀子给他烫皮肤。
  李黑就这么离开了我们,草率到我现在都很难相信。
  算是我第一次遇到活生生的队友在面前失去生命,关金乌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拖累了李黑,也一声不吭。
  我们俩都很消极,闷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可我的手却是半点也没停下来过,已经钻到关金乌皮肤里的蚂蝗,不断地脱落下来。
  就光是我烫掉的,少说就有十来个,关金乌刚开始的时候还碍于面子一声不吭,到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脸色煞白。
  我偷偷地把自己的血和关金乌的身上蹭了蹭。
  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我忍不住唉声叹气。
  关金乌却突然跟我说话,"感觉那些蛇像是被圈养的。"他眉头拧得很深。
  关金乌说他透过蛇鳞间隙,隐约看见了那些蛇颈处都套着藤条编织的环扣,上面沾满暗褐色的陈年血渍。
  我倒是没注意到,没想到关金乌这小子也有这么细节的一面。
  但是我看了他一眼。
  "装备包呢?"管什么圈养不圈养,我的声音忍不住抖了抖。我们这才发现我和关金乌原本背着的背包都不见了。
  我们再次看向泥地,表面上只剩几个气泡在缓缓地破裂。
  进去捞?那确实是想都不要想了。
  我默默解开了自己的腰包,里面只剩半卷纱布和两块压缩饼干,以及关金乌手里拿着的打火机。
  物资除了匕首和登山镐接近于无,唯一有经验的队友,却又是……
  但世界从来都是祸不单行的。
  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
  压根儿不给人半点准备,我和关金乌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如柱的暴雨根本不给人看清眼前路的机会,我俩只能呆在这大石头上。
  但滑坡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
  脚下一沉,我们顺着石头便突然陷了下去。
  暴雨形成的积水跟洪水也差不了多少了,冲着我们便推到了地底下。
  我们被雨水推进地下暗洞的瞬间,后颈突然擦过某种冰凉光滑的皮质物。
  我才发现原来地底下是一条暗河的通道。
  没有手电筒也没有任何的照明物,我死命拽着关金乌的同时,点亮了打火机,微弱的火光在石壁上撞出扇形光斑,照亮了正在蜕皮的巨型森蚺,那层半透明的蛇蜕上,赫然浮现着数十张扭曲的人脸。
  "别动!"我不敢大声说话,警告声含含混混地卡在喉咙里,但我俩的到来还是惊动了这个正在蜕皮的巨型森蚺。
  见过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蛇,又见过了巨蟒,这会儿再见到体格更大的巨型森蚺,我居然生出了一种麻木的感觉。
  但巨型森蚺却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覆盖着青苔的石壁簌簌地被剥落下来,露出后面整面由人类颅骨堆砌的墙垣。更可怕的是那些颅骨天灵盖上,都生长着与蛇蜕上的人脸如出一辙的血色藤蔓。
  让我胆寒的是,其中还包括李黑的脸。
  但根本没有细看的时间。
  关金乌突然拽着我扑向右侧的暗河。森蚺新生的鳞片刮过我们头顶岩层。
  刺骨的阴寒中,误打误撞,暗河将我们两个菜鸟冲进了布满齿轮的青铜甬道里。
  这会儿我们俩身上的衣服,潜水的头盔,早就烂得不行了,身上斑斑点点都不知道是沾得谁的血,压缩饼干都泡发了不能再吃了。
  但我俩不敢贸然前进,也不敢贸然后退,只能在这狭窄的青铜甬道里默默地戴着,观察这甬道里的壁画。
  "还有碑文",我刚出声,声音便在穹顶下激起诡异的回声。
  差点没给自己吓个半死,我急忙不再吱声了,也不让关金乌吱声,我看关金乌一副很想说话的样子,便让他比划。
  但关金乌不比划,他非要出声。
  上面的碑文我看不太懂,但没想到他却是有所涉猎,他说那是很早的蒙古族的文字,他认不全,但结合着那壁画,大概意思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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