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对花咏,管家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有个久病的妹妹,住在全江沪最昂贵的私立医院。
  管家猜测,花咏的出身大概很好。不仅因为他的家人住私家病房,还因为这个漂亮得万众瞩目的omega,在面对殷勤的侍候时,态度礼貌但松弛,丝毫没有拘谨,一看就是个被服侍惯了的少爷。
  照例,盛少游应该带着舒欣,找个人烟稀少的小岛度假。但不知道为什么,临行前,突然想到上一次,花咏闻到他身上有其他omega信息素,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盛少游犹豫了一瞬,最终让陈品明安排舒欣在机场地库等他。
  一周后,盛少游重新回了家。
  这一次,花咏没有哭,但也没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望着他。大概因为盛少游离开后,江沪下过好几场雨,阴冷的光线让那朵沉默的兰花美得凌厉,像一柄透着寒光的剑,真正的刃如秋霜。
  盛少游看得出花咏不高兴,但任凭他怎么哄也没有用,连曾经战无不胜的讲笑话、挠痒痒,都没起太大效果。
  晚上,半梦半醒间。
  花咏突然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
  盛少游一下惊醒,心肝脾肺都吓得移了位,咬着牙说:“祖宗,是你不让碰!”
  他还要他怎么样?不能永久标记,就得出家做和尚?
  床好大,花咏离他很远,两人躺在一块,手和脚却都挨不到,盖着同一条被子,心里也仍旧空荡荡的。
  “盛少游。”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平直地问:“一定得有「性」吗?拥抱、亲吻、同床共枕这些都不够?”
  怎么可能够??????
  盛少游觉得自己的耐心快用光了。
  为了花咏,他够守身如玉的了。只不过,不想给太多解释或承诺,以免在自己还没想清楚的情况下,就被误会成已经非他不可。
  但换做以前任何一个试图跟他作的omega,盛少游一定早就翻脸了。但这是花咏,和别人不一样。
  所以他好脾气地伸手抱他,放软语气哄:“别总是胡思乱想。”
  花咏没再说话,转过头淡淡瞥了他一眼,表情和眼神都有些冷厉。
  盛少游被他看得心里一刺,抱着他的手也松开了,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态度软化,索性背过身,蒙头睡觉。
  父母的感情模式往往是孩子参考的范本。
  上一辈兰因絮果的爱情结局,让盛少游从没想过要维持一段稳定的两性关系。况且,就算花咏对亲密行为已没有阴影,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盛少游也根本不敢给他永久标记。
  但见惯了酒池肉林的盛少游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永远甘于和花咏谈柏拉图式的恋爱的。
  但为了花咏,他可以暂且忍耐欲望,甚至愿意没事找事,独自去熬那该死的易感期。
  盛少游没谈过恋爱,也不会爱人,但正在逐步学习中。他愿意试着去理解、迁就花咏,却不明白为什么花咏就是不能理解他。
  黑暗中,望着眼前alpha宽阔的、拒绝沟通的背影,花咏抿着唇一言不发。他知道,几天前,盛少游和舒欣一起出现在机场。
  想到盛少游在易感期约了其他omega,还离开家,去海岛度了七天假,柔软的唇线变得平直,彻底冷了下去。
  凌晨四点,江沪市最高档的纯独栋别墅小区中,花香四溢。
  这晚,吹了一夜的西南风,循着风的方向嗅去,那阵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香,正来自别墅群中占地最大的那一套。
  盛少游的花园里,的确栽着许多花,但哪一株也没有那样奇异的香气。——浓烈的兰花香味源自别墅三楼主卧。
  卧室中,盛少游在一阵躁动中醒来,鼻间缠着浓烈到令人心悸的兰花香。他心惊胆战地伸手一捞,捞着一条垂软的手臂。
  “花咏。”他叫他。
  但无人应答。
  房间内馥熏过头的兰花香气,叫人嗅着便心惊,盛少游脸色大变,惊惶地开了灯,果然见那面容苍白的omega满额是汗地闭着眼,毫无知觉地侧脸卧在床榻上,嘴唇抿得很紧。
  “花咏!”他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但好在有应对的经验,抖着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抽出一支注射器,又拆出一个盛放着淡蓝色液体的安瓿瓶,掰断后,把针头伸进去,抽满药液。
  花咏的手掌冷得捂不热,掌心里全是黏腻的汗,淡青色的静脉浅浅地浮在手背上。
  盛少游捏着他的手心,翻过手背,缓缓地把金属色的针尖扎进血管里。花咏很娇气,怕疼,醒着的时候打针总疼得下意识直躲,针扎进血管里时,他会忍不住发出懒软无力的哼鸣,又黏又腻,好像合该从他狭窄的鼻腔里哼出来,也只有这么笔挺漂亮的鼻子,才能容下这绵绕娇憨的声音。
  但今天,花咏一动不动,苍白的脸颊抵着枕头,长密的睫毛死气沉沉地垂着,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盛少游给他打完针,忍不住伸手去摸他毫无血色的脸。心里很后悔跟他赌气。要是入睡前他没生气,还是抱着他睡,就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异常了。——高危的亲密行为,加重了花咏的信息素紊乱,引发了严重的并发症。
  医生说,像花咏这样的病人,家属需要格外留意。但凡哪一次发病时,没能及时发现,得不到及时处理,就会没命。
  花咏第一次发作,是在回家后的第二天中午。
  他吃着午饭,突然失去意识昏过去。
  盛少游这辈子没闻过这么悲烈的兰花香气,像生命尽头的回光返照。这个倔强骄矜的omega非要在最后关头,把腺体里残存的所有信息素都释放出来才肯罢休。
  盛少游被他吓得魂飞魄散,第一时间把人送去了和慈。
  ......
  深夜,急救室的走廊上人来人往,时不时传来低泣,听的叫人心慌。
  “还没脱离危险期。”负责与家属谈话医生露出忧心忡忡的严峻表情。
  盛少游出门急,睡衣都没来得及换,脚上还穿着居家拖鞋。
  他人生鲜少的几次狼狈,都是因为花咏。
  急救室浅蓝色的帘子合着,医生们摇晃、重叠的影子投在薄薄的帘子上,各种陌生机器运行的声音,嘈杂地交织在一起,听得盛少游心烦意乱。
  不知又过了多久,医生们三三两两从急救室走出来。
  “病人的生命体征已经平稳,但还需要住院再观察几天。”指挥抢救的那个主治神色疲惫,却到底松了好大一口气,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着盛少游,叮嘱道:“家属不能掉以轻心。还有,治疗期间,亲密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你们都还年轻,以后还准备要孩子的吧?”
  盛少游一愣,没想清楚,话便已经脱口而出:“要的。”
  “那就是了。”医生恐吓他:“你是alpha,脑子一定要清爽,得拎得清!自己的omega要疼着,宠着,想要他将来为你生儿育女,这个时候就一定得忍住,再那什么也不能冲动,听到没有?”
  盛少游的脸上流露出微妙的痛苦,想了想,无法辩解也不想自揭伤疤,只能点头应下:“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
  他其实每天都在忍,忍得血管都要爆炸了,也从没舍得越过雷池半步。
  但医生怪他,他的omega也怪他。
  他们让自认为站在人类基因进化巅峰的盛少游,感到挫败,好像他是全世界上最失败,最不会疼伴侣的alpha。
  盛少游的确辜负过许多年轻貌美的omega,包括那个舒欣。
  那天在机场,他没有留舒欣。而是给了她一大笔钱和一套市中心的公寓,直截了当地提出了分开。
  舒欣收下钱和房子,却仍哭得很厉害,但盛少游对她的眼泪免疫。他几乎立刻想到,要是换成花咏肯定也会哭,未必会说挽留他的话,但一定不会收钱。
  如果盛少游硬把钱塞给他,那朵倔强的兰花只会哭得更厉害些,搞不好,还会再甩他一巴掌。
  盛少游好像已经下意识地把花咏当做伴侣,并以他为标准去审判其他伴游的omega,然后满意地确认,他们一个都比不上他。
  易感期的烦躁让盛少游对哭哭啼啼的omega更没有耐心,甩下话让陈品明处理好后续,头也不回地一个人上了去海岛的私人飞机。
  为了花咏,盛少游自己觉得自己快成情圣了。
  接下来难熬的一周,他用含有omega信息素的仿真娃娃,独自度过了易感期。
  ......
  第二天下午,花咏恢复了意识。
  醒过来时,盛少游不在。但病房里坐着另一名高大的s级alpha。
  没见到盛少游,花咏眉头一蹙,罩着病气的苍白脸上满是不悦:“你来干什么?”
  “我不来,让常屿来?那撞上盛少游就更不好解释了。”沈文琅放下手机,转过脸来,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病了。”花咏抬起手臂,把扎着输液针的手背举给他看,淡淡地问:“你难道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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