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沈雪枫连忙将刀放在一旁,取出手帕擦拭起手指,擦着擦着,桌前的窗户突然被人敲了敲。
  是谁?
  还不待他从桌下抽出自己的伞,那窗子便打开一个缝,露出一张令他有些熟悉的脸。
  “好久不见,沈公子,”窗外的青年对他眨了眨眼,“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我爹是齐国昌阳王,几年前的千秋宴上我们还见过的。”
  沈雪枫拧眉,将伞拿了上来,青年见状顿时摆手:“今日不下雪,不劳烦沈公子关心……”
  他话音未落,伞端簌簌飞出几只梨花针,多亏青年眼疾手快躲开才免除一死。
  “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是齐国的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姬的皇都?”沈雪枫挑眉,“我们沈府的安保系统虽然很差,但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怪我没有事先向你说明,别冲动别冲动,”池卿举起双手,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事拜托你,想你帮我一个忙。”
  沈雪枫仍旧狐疑地盯着他。
  “除夕夜,净苍和我年夜饭吃了一半就被姬长燃叫走了,到现在都忙得无法出宫,我想见见他。”
  池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我应该求姬焐的,但他现在是太子,我没办法正大光明地联系他,你能不能帮我进宫打听打听,净苍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第82章
  沈雪枫听完始末,惊得睁大眼睛:“原来净苍是你的人?那他怎么会同意让姬长燃引荐……这事是你和殿下安排的?”
  “唉,这事儿我不背锅,”池卿摇摇头,“都是殿下的吩咐,我和净苍只是奉命办事,本来净苍都已还俗许久了,为了这次的任务他又剃发出家,牺牲这么大,你身为殿下的人,是不是也应负责一下啊?”
  “我,”沈雪枫语塞,略有些气馁地说,“但殿下从来没和我透露过这件事,我毫不知情。”
  池卿见他犹豫,想了想,又说:“这样,我带你去看看殿下平日里学习的地方,你替我进宫想办法让我俩见上一面,怎么样?”
  沈雪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他学习?”
  “是啊,你不知道吗,狄音寺就是他温习功课的地方,他之前还特意在后院辟了间书房专作考试之用,平时没事了就去那个地方写字看书,”池卿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不过他不愿意让你知道,你也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沈雪枫没有过多迟疑:“那……你再多等两天,我一定让你们见上面。”
  “好!”
  池卿大半个身子直接从窗外探进来,握住少年的手:“你今日要是没什么事,就跟我去狄音寺吧?我带你见见姬焐练功的地方,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因为你不理他,还把墙砸了个坑,现在都还留着痕迹……”
  他热情得不像个一国之君,看上去也只是和姬焐差不多大的年纪,沈雪枫不自觉地就跟着他出府了。
  池卿揽着他的肩,像个痴汉一样粘贴来问:“沈公子,你身上好香,这是什么味道?闻上去特别好闻。”
  “就是寻常男子的香囊里加的广藿,”沈雪枫躲了躲,有些局促地说,“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改日送你两个。”
  “我不敢用你的香,我怕太子揍我,”池卿捧着他的脸,四处捏了捏,凑上来似乎想亲他一口,“没有练过武的人都像你这么嫩吗?怪不得这么香,让我亲亲——”
  沈雪枫按住他的脑袋,脸色泛起薄红:“不行,你,你这样对得起谁?”
  “哈哈,”池卿朗声笑起来,促狭地道,“我就逗逗你,你怎么这么单纯好骗,知不知道我现在把你拐进深山老林都没人知道?”
  沈雪枫握着手里的伞,转身就往回走。
  “别走,方才那句也是逗你的!”池卿连忙追上去。
  “……”
  沈雪枫跟着他亲自走了一趟狄音寺,于日落前又偷偷溜了回来,沈府的下人果然没察觉。
  等到太子册命大典这日,他跟着姐姐和母亲一起进了宫。
  沈雪枫没有官职在身,没办法亲眼看到册典全程,但却在太极殿外瞥见了姬焐的仪仗与随从,禁中侍卫严阵以待,执事唱喏,侍臣上马,排场极为壮观。
  太子自幼在崇文馆念书,是以打头阵的三师三少皆是由从崇文馆的老师中精挑细选的长者,不过江宿柳是其中例外,但他当年乃是中了皇榜的状元,论资历与学识都站得起三师之列,礼部便也无从反对。
  沈雪枫站在远处,只瞟到姬焐绛纱飞扬的侧影,他神色疏冷,白珠九旒在额前轻轻晃动,掩住那双锐利深邃的眼。
  鼓乐声中,仪仗浩浩汤汤抵达太极殿,在无数人的目送下,大典步入正轨。
  沈雪枫眼巴巴地看着远处的殿堂,问身后的白桦:“现在到哪个环节了?我好想看看殿下。”
  “少爷,此时应告知文武百官,我朝已立太子,随后便是诸亲与使者入场,仪式正式开始。”
  举朝官员随着姬焐一齐跪拜,中书令手持册案,中书侍郎持玺,礼成后,两人一齐将册案与玉玺交到姬焐手中。
  跪拜之礼完成,便由尚书令暂代干封帝宣读册命诏书,新任宰相江宿柳从旁作证。
  礼官朗声念出的大都是赞扬太子的美好品德之语,托姬焐所赐,他那无人得知真名的过世生母也因此获封,此举震惊前朝后宫,要知道此前从未有过宫女母凭子贵的先例。
  姬焐这种条件能当上太子就是奇迹,不少人心思浮动,倘若日后有身份低贱之人生个如此争气的儿子,岂不是也能一举登天?
  待册封暂时结束后,太子又在众人的簇拥下亲自去了钦天监,另择良辰吉日完成接下来的流程。
  当着文武百官亲封并不算真正的册命,除此之外,还要另选日期谒见皇后与太庙,至此才算礼成。然郭皇后对太子颇有微词,这几日在兴庆宫闭门不出,任谁请都请不出来。
  后宫如此不配合,姬焐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今日永泰郡主受他之邀入宫便是为了此事。
  沈雪枫和沈雨槐跟着母亲到了慈宁殿,入眼便瞧见檀香氤氲的室内,净苍正为太后把脉。
  永泰郡主走上前来,对着身后两个小辈说:“还不快跟着拜见姑姥姥。”
  容太后虽年事已高,但精神颇好,面相看着十分和蔼,她坐在上首对着永泰郡主招了招手,拉着人在身边坐下:“这宫中新来的大师医术果真高明,才为哀家施了几次针,头痛便好了不少,影月,改日也叫大师为雪枫瞧瞧、调理一下身体如何?”
  影月是永泰郡主的本名,她瞥了眼净苍,转过头来问儿子:“雪枫,你觉得如何?”
  沈雪枫和净苍对视一眼,心虚地低下头:“我听母亲的,听说这位神医的医术确实很好。”
  永泰郡主点点头:“那就多谢姑母了。不过,今日前来姑母这里,还有一事想托您帮个忙。”
  容太后撩起眼皮:“是为了太子的事?”
  永泰郡主笑了笑:“太子有求于我,我定要为这孩子在宫中走一趟才是,眼下宫中除了姑母,怕是无人能劝得动皇后。”
  见亲侄直言不讳地将来龙去脉告知,容太后便是再不喜姬焐,也不会给永泰郡主甩脸色看,坐在一边乖乖听着长辈交谈的姐弟则对视一眼。
  沈雨槐瞪了弟弟一眼,用口型对他说:你干的好事?
  不然娘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给太子说好话?
  沈雪枫无辜地回:我不知道啊。
  自从生徒考试结束起,母亲就对姬焐赞不绝口,他自己都不知道姬焐何时收买的母亲。
  容太后从不掺朝政事,不喜姬焐大多也是因他的出身,但听侄女在一旁说起姬焐的懂事之处,未免心觉好笑。
  “三皇孙若真像你说的那般知礼,为何这些年从未主动来哀家这里请过安?”
  “这……”永泰郡主语塞,“宫闱私事本不是我该打听的,但雪枫恰好又是太子伴读,我便从他那里听说不少事,太子小时候没少受他们冷眼,大皇子等人一向不许太子靠近兴庆宫和您这边。”
  容太后不知道皇子公主之间的龃龉,亦不知姬焐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听永泰郡主添油加醋说了一些,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有些话说一半才奏效,剩下的那一半尽在不言中,要听者自行体会,永泰郡主说了不少道听途说的事情,最后才道:“太子也只是委托我当个说客,若皇后坚持不受谒见,便就这么算了,姑母以为如何呢?”
  “此事也不能这么作罢,”容太后严肃道,“自古哪有完不成册命的太子,否则日后何以服众?哀家另想办法,影月也应转告太子,令他亲自来见哀家。”
  永泰郡主见事情有戏,连忙说:“姑母说的是。”
  容太后又问了沈雪枫平日里在崇文馆的事,末了才叹口气:“想不到雪枫看人的眼光倒准,连长燃都输给他,也不怪乎他最后能当上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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