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在这里过完一辈子,真的还会想走吗?
他会不会动摇回到现实世界的心?会不会在爱人死去的时候痛苦的选择随他而去?
就算系统强制登出了他,他又如何能够继续投入其他小世界努力做任务?
柏洲不想承担这份没有保证的未来。
他也没办法在此停留,充满爱意的梦境固然美好,但柏洲更想真切的活一场,哪怕要流血流泪。
柏洲想要活着从来不是为了任何人任何爱,只是单纯想活着。
他出车祸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大三在读,他的手机便签里还存着这个暑期去海边旅游的计划,他参加的比赛还没得到结果。
他还没有见过延绵不尽的高山和湍流不息的海洋,还没有尝遍这世上所有的美食,他还没有做过的事情太多太多。
他还想学滑板,学吉他,学开车,还想去看世界,画世界,让世界看到他的画。
他有那么多没做过的和想做的事情。
爱,从来都不会柏洲生存的必需品。
从柏洲记事起他就常常会思考一个很哲学又很矫情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活着?
因为好像没人期待他活着。
他一出生就伴随着不尽的争吵和泪水,他的父母不再相爱,所以连带着他这个代表他们爱情的结晶都成了错误。
他们都是高知而又爱脸面的人,从不会打骂柏洲,只是装作看不见他。
柏洲在他们的生活仿佛是一个透明人,连呼吸都要放的很轻。
后来他们离婚了,这时候才短暂的看到了他,因为他还小必须需要人抚养才能长大。
两个人再次吵了起来,输了的人带走他。
两人离婚后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都过得很好,而柏洲被交给了乡下的爷爷奶奶抚养。
柏洲车祸前接到的电话,就是来自他母亲的。
那个在柏洲记忆里总是声嘶力竭和冷漠的母亲,却用一种极其幸福温柔的声音告诉柏洲,她怀孕了。
他要有弟弟妹妹了。
一个在无限的爱意里孕育的孩子。
一个会让母亲为他的到来而充满爱的孩子,甚至还将这份爱短暂分给了柏洲一点点。
柏洲听到母亲幸福的声音,一时竟然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她幸福的模样。
他知道他该祝福她的,祝福她逃离这个让她痛苦的家,祝福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爸爸妈妈都没有错,他们只是不爱了,所以他们分开后都值得幸福的生活,可是柏洲呢?柏洲也没有错啊。
让柏洲从那个敏感又哲学的年纪里一步步走出来的不是任何人的爱,是柏洲自己,是柏洲自己的爱。
考试考好了,他会自己奖励自己喝奶茶,被人说没有教养了,柏洲也会摸摸自己的头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的错”,被人讨厌了,柏洲也会安慰自己,“你本来就是坏孩子呀,乖孩子这个时候才会反思,坏孩子只需要自己开心就好啦。”
他笨拙又小心的一步步走到今天,不是为了得到任何人的爱,更何况只是几段数据。
就算有一天真的有人会爱他,那他希望那个人可以接受——柏洲也很爱柏洲这一事实。
就当他是个自私的人吧。
【我不会留下来的。】
柏洲再次重复。
系统:……
柏洲昨天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他在傅临辰的衣柜里挑了一件灰色的卫衣换上,本就宽大的卫衣穿在他身上像是加大码的运动裙。
裤子挑了半天也没有一个能不拖地,最后只能将裤腿挽到膝盖下,可没走几步又要掉。
柏洲只好郁闷的提着裤腰走了出去。
傅临辰抬头见少年绷着一张小脸,不高兴的抿着嘴唇,一只手还在倔强的提着裤腰,好笑的走过去把人抱起来,放到餐厅。
“不舒服就别穿了,我让人送新的过来,吃过饭应该就来了。”
柏洲为自己强行挽尊,“也没有大很多,就一点点。”
“好好好,就一点点。”
傅临辰夹起一个小笼包放到柏洲嘴边,“啊~”
柏洲对他哄小孩子一样的方式表示鄙夷,但还是乖乖张开嘴巴吃了下去。
傅临辰单手撑着下巴,仿佛看柏洲吃饭是一件多么享受的事情。
周六周日两天,柏洲基本都在傅临辰家里磋磨着过去的,手机要么关机,要么开免打扰。
池书翊发过来的消息一开始还是半哄着,到了后面装都不装了。
池书翊:柏洲,别让我抓到你。
傅临壹更是每天消息电话没停过,好几次柏洲都要心软接通,最后还是选择了关机。
柏洲再一次感叹自己真是平平无奇的冷暴力天才,和他那个爹一样,坏透了。
到了周一,柏洲想不出该怎么和傅临壹相处,索性连学校也不去了,直接交给傅临辰,让他去给自己办休假。
“你就说是婚假好了。”
傅临辰打电话的手一顿,转头看向窝在沙发上吃饼干的少年。
“你说……婚假?”
柏洲转过身趴在沙发靠背上,对着傅临辰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对啊,我们的婚礼不该筹备一下吗?”
傅临辰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好一会,才仿佛刚学会说话般开口:“是,是该准备的,我,我这就,就去。”
傅临辰恍恍惚惚的向玄关走去,连拖鞋都没换就要往外走。
“喂!”
柏洲慌忙小跑过去把人拉了回来,粉嫩的掌心在男人面前晃了晃,“傻啦?”
傅临辰这才回过神来,猛地将少年揽在怀里。
“柏洲,我们……我们真的要结婚?”
男人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胳膊却将人抱的很紧,生怕怀里的少年下一刻会消失不见。
柏洲窝在男人怀里,那刻曾经牵扯着他的心脏依旧在为他蓬勃的跳动着。
砰,砰,砰。
柏洲推开男人,后退了几步,没有直接回答男人的问题,“来看一下日子吧。”
“好好,好。”
因为柏洲说越快越好,所以日子就选在了下月初八,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傅临辰替柏洲请了长假,因为时间太久,所以最后签字还是要柏洲亲自过去一趟。
傅临辰那天特意没去公司,陪着柏洲回学校签字。
傅临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远远的站在辅导员办公室楼下,见到两人牵着的手,本就有些猩红的眼睛一痛。
“柏洲,我……很想你。”
傅临辰侧着身子挡在柏洲面前,冷冽的目光扫在傅临壹身上,无声的警告,“傅临壹,我和洲洲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傅临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怎么?想让我叫嫂子?”
“柏洲,你想听吗?”
傅临壹觉得自己已经神志不清了,就这么对着柏洲笑了,“想听我叫给你听啊。”
“傅临壹!”
傅临辰面色蕴怒,“你给我清醒一点。”
柏洲从傅临辰身后走出来,低着头向大楼走。
刚走到门口,手腕便被人大力握住。
“柏洲……”
傅临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要被赶出家门的小狗,急得围着主人团团转。
柏洲已经决定要对傅临辰和池书翊做很坏的事情了,不想再牵扯傅临壹也进来。
于是无声的推开了手腕上的大手,低着头走进了办公大楼。
一直到柏洲出来,傅临壹始终都站在那个位置一动没动,直到柏洲离开。
婚礼的时间定好,接下来的事情基本不用柏洲操心什么,傅临辰全权包办。
偶尔会带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来征求柏洲的意见,比如请柬要什么颜色的,婚礼想要什么风格的。
柏洲一一作答,还抽空接了个池书翊的电话。
池书翊让他自己回去取东西,如果柏洲不来,他就全部扔掉。
因为之前答应过要带走傅临辰做的杯子,所以柏洲不得不亲自过去一趟。
傅临辰这几天一边上班一边忙着两人的婚礼,白天基本不见人影。
柏洲便自己打了个车过去。
到了公寓门口,柏洲抬手刚准备敲门,面前的门便自己打开,门内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柏洲拽了进来。
柏洲几乎是秒反应,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
男人滚烫的唇瓣印在了柏洲的手背上。
池书翊目光晦暗,面颊红润,唇瓣却烫的不像话,呼出的空气都带着热意。
“不能亲了吗?”
男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你发烧了。”
柏洲抬手去摸池书翊的额头,却给了男人可乘之机,快速低头含住少年的唇瓣。
男人浑身都发烫,像是一个大烤炉,不断凑近柏洲。
柏洲侧过脸用力一推,还在病中的男人便卸了力气,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