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听说有蛇,把周淑云和孙月华都吓了一跳,周淑云赶紧说:“你德柱叔也卖雄黄粉,我给你五文钱,你去买一大包回来。”
  除了院子,还有荒废的茅房、屋内屋外。能烧火的地方,点燃雄黄粉先烧一圈,果然又烧出一条蛇,还是带毒的,然后才绕着屋子一圈洒满。
  忙活一天,才堪堪把院子打扫出来。贺尧川到屋内看一圈,房梁柱子都很稳固,只是灰尘太多。
  “将就睡一晚,明天再继续,”周淑云道。
  虽然破败,好在不用花钱请人加固。这房子是杨家不要的,她买了五斤酒肉带过去,杨家连钱都没收,只收下酒肉,就把房地契转给他们了。
  一共三间屋子,其中两间分布在堂屋两侧,另外一间在西侧。斜角处则是灶房,灶房有一处小门,推开小门出去,连接的是禽畜圈和茅房。东侧就是柴房和废弃狗窝。
  林榆躺在长竹椅上,透过无窗的洞口看向外面明郎的星河,一丝夜风吹进来。他忽然有了真实感,好像从今天起,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了。
  贺尧川没睡,他侧首看过去,见林榆对外面发神,问道:“今天,你和孙彦在门口说什么?”
  孙彦?贺尧川不说,林榆一整天都没想起这个人,他道:“找他借了几本书,闲暇时誊抄下来,多看看。怎么突然提起他?”
  贺尧川没说话,收回目光望向帐顶,良久才道:“你会读书,还会写字?”
  林榆无暇去解释,为什么他一个古代哥儿会这些,他点点头:“都是以前学的,跟着父母、老师学习,也学算术物理化学……”
  渐渐说远了,林榆又看向外面天空,不知道那个时代的亲朋好友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正和他看着同一轮月亮?
  贺尧川翻过身,面向林榆那一边,林榆说的那些他不懂。只觉得林榆会的太多了,不像是普通的小哥儿。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似乎太委屈他了。
  贺尧川神色动了动,轻轻的,又提起孙彦:“他也会读书认字,也会打算盘……是不是很好?”
  既询问又试探的语气,抛开私心来说,贺尧川羡慕孙彦,也敬佩孙彦。会读书都是有本事的,他和大哥都没这样的本事,只知道埋头干活。
  但林榆不这么想,他思索片刻,也翻过身面对贺尧川:“你想读书吗?读书、认字、算术。”
  贺尧川几乎毫不犹豫点头,然后又摇头笑了笑:“我已经二十岁了,早过了读书的年纪。”他虽然拒绝,但连眉眼都开始憧憬,谁会不想读书呢。
  林榆立即反驳他:“谁说的,君子曰:学不可以已。人就算老了,也仍然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接纳知识和道理。”
  林榆:“我明日教你认字,每天认识十个,等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认识三千六百个字。再教你读文章、学算术。我都能学会,你也不要看轻自己。
  贺尧川静静看着他,久久之后,才笑着点头说:“好。”
  第18章
  三月初的山间彻底被满山翠绿覆盖,白云悠悠,溪水缓缓流淌。
  而贺家人一大早就起来,小泥炉在院里燃起炊烟,给常年无人来往的山林增加一些生活气息。
  溪哥儿修养了一两日,已经能睁开眼坐在凳子上玩耍,只是还不能下地走。但也算让一家人放心下来,平平安安没事就好。
  周淑云吹凉一碗热粥,坐在溪哥儿旁边喂他,道:“家里七口人,仅一口锅是不成的,等屋里屋外收拾出来,我去乡里请铁匠再打一口大锅,买几个腌菜坛子。”
  分到的东西不多,能从老两口手里抠出一口大铁锅,已经足够让两个老的心疼好几个月。
  贺尧山点头:“我陪娘去,”搬搬扛扛什么的他能做。
  另外一边,林榆和贺尧川蹲在地上,抵着头小声说话。早上起来,林榆没忘记教贺尧川读书的事,他让贺尧川从山上找来一块石板,石板平滑坚硬。
  昨天烧柴火还剩下不少木炭,找一块稍微打磨到趁手,捏在手上就能写字。硬笔字到底和毛笔字不同,林榆将最简单的《三字经》写在上面,教贺尧川从第一个字开始认。
  “人之初,性本善……”竟像在教小学生一样。
  第一次读书,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看着陌生的文字,贺尧川隐藏着心里的激动高兴,跟着林榆读起来。
  读完一句,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又跟着林榆在地上涂涂画画。
  他俩如此和谐默契,吸引了一家人的注意。周淑云和孙月华知道林榆会读书,也好奇凑上去。贺尧山和贺长德更是憧憬,一家人围在林榆身边。
  “叔婶、大哥大嫂也学?”
  周淑云忙摇头笑了:“我和你叔一大把年纪,就不学这个,你们年轻人该多识几个字。”
  从前家里没钱,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如今阴差阳错收了一个干哥儿,又会读书认字又能干,周淑云有时候都在想,这是老天爷眷顾她,让她苦尽甘来。
  贺尧山和弟弟一样,都对读书很向往,自然而然坐下一起学习。
  林榆话音顿住,目光看向一旁羡慕又不敢学的孙月华,道:“大嫂也来一起?”
  古代的女人哥儿地位低,寻常百姓是不会送女儿哥儿去读书的,只有上层家族的子女才一视同仁。
  孙月华从小被灌输“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思想,只觉得对于她来说,读书是违背常理的事。可林榆喊她学习的那种语气和神色十分淡定,让孙月华猛然一想,为何女人哥儿就不能读书呢?前朝不也有女皇帝吗?
  想归这么想,孙月华最终还是没胆量做这种破格的事。
  直到贺尧山笑着开口:“咱一起学,以后便能教孩子了。”他的话给了孙月华勇气。周淑云也推了推她,道:“快去,好不容易有了‘小夫子’。”
  没人阻拦和怪罪,孙月华心怦怦直跳动,挨着她相公坐下。
  林榆又站起身,把溪哥儿连着椅子抱过来。溪哥儿今年六岁,在他们那个时代,该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从小耳濡目染一起学,总是没错的。
  朗朗书声隐藏在山间,四野无人路过,也无人知晓这片山林里,藏着一处生机勃勃朝气蓬勃的“小私塾”。
  辰时末,念完书的一家人意犹未尽,把注意力放在要紧的事情上。屋外已经全部打扫干净,剩下屋内还需要仔细洒扫。
  林榆惦记昨天要砌挡墙的事,这是一项大工程,没有机械设备,只能人工夯土砌石。
  “村里什么地方有黄泥?或者黏土?”
  “河边就有,”贺尧川想起之前在他和林榆的床之间,砌了一堵墙的事情。
  那时候迁怒林榆,现在想来心生歉疚。贺尧川偷偷观察林榆神色,见林榆没有提起那回事,贺尧川松口气,绝不再提分墙的事。
  林榆可没想那么多,他们拿了桶往河边去。果然看见不少粘土,林榆用铲子把土铲进桶里,等积实后,让贺尧川挑上扁担挑回去,他力气小,两只手只能提一桶。
  来来回回三趟,挖了足够的黄黏土。山泉就在后面,贺尧川用水拌合,这种事他最熟悉。
  石头是从山上弄回来的,用凿子把石头凿成方块形。看着简单,却足足用了一上午的时间。
  周淑云几人已经把屋内全部打扫干净,贺尧山和贺长德把廊下的柱子桌子全部摆进去,终于增添了生活气息,看着像是住了几年的样子。
  屋子能住人了,周淑云才发现每间屋子都漏风,便让贺长德和贺尧川用黏土把漏风的地方填堵上。
  抬头一看,瓦片也是缺损破烂的,天光从屋顶直照下来。辛亏是没下雨,不然该一个个都淋成落汤鸡了。瓦片这东西要拿钱买,周淑云直感叹,搬了家花钱的地方真不少。
  原本觉得八两银子足够了,现在仔细一算,买东买西,用完也不剩多少。他把铜钱包在帕子里,又把帕子塞进钱袋,拿上钱出门:“我和你们爹去村里问问,哪家有剩下的瓦片,买些回来补屋顶。”
  说完便匆匆出门,一点时间也不敢耽搁。
  留贺尧川和孙月华在家里继续打扫灶房、茅房,一边照看溪哥儿。林榆和贺尧川往深山里去砍竹子,分家时,他们得了很小一片山林,离新家近。
  砍下的竹子要整根的,贺尧川埋头干活,把三根大青竹扛在肩膀上。林榆力气小,仅能拖动一根,跟在贺尧川身后往回拉。
  回去以后和泥砌墙,打锚是最麻烦的,古代没有机器,只能用锤子一根根往土里凿,贺尧川累的一身汗,手臂手背青筋凸起,速度却不慢。
  不得不说林榆的办法很管用,将细密的绳网绑在下排的竹竿上。又在纵向的两根竹竿间连接绳子。便做成了简易的挡土墙。
  最后林榆找来一块胸口宽的大石,呼哧呼哧往回搬。贺尧川走过来,一言不发接过他手里的石头,也不知道林榆要做什么,就抱着石头愣愣站在林榆面前看着他,等待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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