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周淑云把镰刀往地里一放,气愤地道:“成日折腾小辈,也不怕亏心事做多了损阴德。”
林榆狠狠点头,表示赞同!他眉眼间神采奕奕,说话时灵动活泼,全然不似村里那些被规矩束缚的小哥儿,孙彦的目光不由自主多看一分,随即意识自己很没礼貌,一下子收回目光,道声别离开。
家中添了一位病患,种植辣椒和青瓜的活,由林榆代替孙月华来。贺尧山知道媳妇又病了,急的忙去郎中家里拿药。
贺长德带上贺尧川往地里去,自家没有牛,总不好一直占着村长家的牛用。只能起早贪黑抓紧耕犁,也好早日挖沟放水。
辣椒苗和青瓜都好种,屋前屋后两块菜地足够栽完。土已经翻过一遍,林榆拿着锄头抛坑,这一垄是辣椒,不需要插竹竿,栽苗进度快很多。一锄头一个坑,溪哥儿跟在身后放苗。
苗埋进坑里,覆好土便行,林榆和溪哥儿各自一垄,很快全部种完。周淑云提了一通粪水摇摇晃晃走过来,每个坑里浇灌一瓢。
这味道不好闻,种惯了庄稼的人不觉得刺鼻,林榆正在习惯中。
剩半块地不需要起垄,只需将苗埋进去。林榆拖来一捆小青竹,将竹竿插在土坑旁边。等过一段时间,青瓜藤便会顺着竿子往上攀爬,夏天一来,便有吃不完的瓜。
种完辣椒和青瓜,日头过去大半,林榆坐在田埂边,见一群七八岁的男娃娃聚集在贺家门前,他们手里拿着竹棍树枝,在草丛里敲敲打打。路过别人家的菜地时,一杆子打坏菜叶,然后哄闹着赶紧跑开。
“贺康安,快出来,”这群小子在门口等贺康安。贺康安脸上脏污,抹一把鼻涕跟上去,一群小娃娃消失在小路尽头。
溪哥儿靠在林榆怀里喝水,道:“他们是贾麻子家的二狗,还有李牛蛋。贺康安总和他们混在一起。”
林榆便问:“贾麻子是谁?李牛蛋又是谁?”
溪哥儿似乎有些害怕贾麻子,听见名字声音都小了许多,紧紧抓着林榆的手,害怕地说:“娘说贾麻子不是什么好人,上次我和阿嫂在河边放鸭子,他一直盯着我和阿嫂看。周围没别人,贾麻子就走过来,想抱我和阿嫂。然后大山哥和大川哥就来了。大川哥把贾麻子打了一顿,他才不敢来。”
这不就是猥琐老色狼吗,林榆道:“你娘说的没错,以后见了他赶紧跑开。”
“嗯嗯,我娘现在不敢让我一个人出去了。”
辣椒和青瓜种完,三人回去打草,春日的草新鲜,鸡鸭鹅吃了下的蛋更多。林榆和溪哥儿从地里翻出不少地龙,混在草里一同拿去喂鸡。
回去后,周淑云便扯着嗓子将郑彩凤骂一顿,隔壁人都能听见,实实在在为林榆出了一顿恶气,儿子儿媳都不在家,老两口从前倒是能说两句,如今家了多了个硬茬林榆,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傍晚鸭子归家,贺长德和贺尧川把牛牵回圈里捆着。林榆见状赶紧抓一捆鲜草喂牛,贺尧川提着一桶水过来,牛吃够了低头咕噜咕噜喝水。
禽畜圈里没有油灯,只透进外面一丝微光。林榆和贺尧川站的很近,两人都不说话,静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但谁也没有离开。
林榆扣扣手,唇畔微张正想说话,忽然听见院门口一阵吵闹。两三个妇人聚集在贺家门口,堵着贺家门,不让人出去。
第11章
傍晚一抹黄云铺散在天边,不多时远方升起滚滚浓烟。田间耕地的人察觉出异常,爬上田埂一看,远方豆田里火光阵阵,竟被烧了大片。
村里燃烧柴杆是常有的事,多是在荒田里焚烧后埋进土壤做肥,起初没人在意,直到火势渐渐变大,连着烧了好几家的豆田,这才被人发现。
大家着急忙慌去救火,从郎中家里回来的贺尧山见状,也忙着提水。然而根本来不急,豆田火势太大,附近没有较近的水田,就算去河里搬水,一来一回也要一炷香,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烧完。
路边妇人一阵哭嚎,坐在地上险些哭晕过去,眼看着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收成,被一把火烧了,心血废了一半。
妇人哭的不行,想冲进火里拔豆苗,乡亲们连忙把人拦下,苦心道:“李二媳妇,没了就没了,命不比啥都重要?听叔一句劝,辛亏是只烧了一半,这不还剩一半。”
秦心兰久哭伤神,对今年的收成彻底没了指望,抹了眼泪道:“没了,粮食没了,人吃什么?鸡鸭鹅吃什么?”
地里一年就这点收成,辛辛苦苦下地耕种,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秦心兰哭完,紧接着人群里挤进来一人,看一眼火势漫天的豆田,也跟着哭起来。
孙志剩杜玉荷两口子的豆田和李家挨在一起,火势起来风再一吹,便蔓延过去,眼下已经烧毁大半。
“李二家的,是不是你家放火!你赔我好端端的豆田!”杜玉荷哭喊着冲上去要打秦心兰,谁也拦不住,谁叫两家地紧靠在一起,出了这种事她第一反应就是李家的。
辛亏李二及时赶来,把媳妇秦心兰护在身后,同样红了眼眶怒吼:“够了,我家的豆田烧了,难道我们就不心疼?”
好在前几日下过雨,地里不算干燥,火势蔓延不到周边山林和房屋。但谁都不知道火是从哪里来的,这个季节还不到烧柴杆的时候,就算要烧也不会在豆田里,这不是成心断人口粮吗。
“我……我看见是贺康安和贾二狗他们。”
一个小娃娃声音传出,顿时引起孙李两家的注意,杜玉荷一眼看过去,发现是货郎赵德柱的孙子赵小金在说话。秦心兰也连忙抓住赵小金:“小金子,你可看清楚了,是他们二人?”
周围都是人,赵小金鼓起勇气点点头,随后又摇头,犹豫道:“我只看见他们拿了火镰往这边走,路过的时候听他们两个人说,要烤豆子吃。”
“那准是了!”杜玉荷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带着恨意,道:“这两个该死的不学好的东西,去年还淹死我家一条狗崽,有爹生没娘养的。”
换做平时,如此恶毒的话该被人数落两句,但现在是人家豆田被烧,谁也不敢这个时候乱说话。
秦心兰仍旧在哭,低声道:“我就指望今年多养些鸡鸭,明年卖了钱送文康去学堂,眼下什么都没了。”
豆田里有人陆陆续续帮忙灭火,贺尧山也在其中,他和几个汉子提着水桶来回跑,总算把火全部灭了。他隐约听到贺康安的名字,来不及疑惑便被李二扯了过去。
“大山,你家贺康安干的这好事,他人呢?”李二平时与贺尧山贺尧川两兄弟关系不错,眼下发生这种事,说话难免气冲。
贺尧山心里一惊,大约猜出是怎么回事,他摇头:“我今日也没在家,不过这时候,贺康安应该已经回去。”
“回去最好!今天这件事不给个说法,他们贺家大房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走,找他们去!”
李二和孙志剩两家人先去了贾麻子家里,贾麻子住在一个土坡上,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老鳏夫。李孙两家找上门时,贾麻子和贾二狗正在吃饭。
只听见门板被踹开,两父子被拎起脖子,拖上往贺家走。
——
贺家升起炊烟,周淑云在灶前烧火。白天院门都是打开的,她抬眼一看,见一行人气势汹汹朝这边过来,李二和孙志剩还拖着贾家两父子。
周淑云赶紧放下火钳,匆匆走到门口:“心兰?玉荷?咋的了这是。”
秦心兰气的发抖,抹完眼泪道:“婶子,你们家大房的人可在?”
平时地里的活都是二房做,大房自然天天都闲在家里,不用看也知道,周淑云点头:“都在呢,除了康安那小子没回来。”
“那便就是他了!烧了我们两家的豆田,如今躲在外面不敢回家,”杜玉荷和孙志剩撸起袖子,见墙边有根木棍,拿起棍子不由分说冲进院子。
“大房家的,给我出来!”孙志剩和杜玉荷冲进去,秦心兰两口子也紧跟上。
瞧着架势不轻,周淑云怕年轻人冲动,下手没个轻重,忙拉住秦心兰问:“到底怎么了?可别做傻事,赔上自己不值得。”
秦心兰眼眶通红,哪里还顾的上这些,道:“婶子这事您就别管了,贺康安和贾二狗烧了我们两家的豆田,这事不给个说法,他们大房以后别想好过。”
说完,秦心兰跟上去找人。郑彩凤和贺长贵一见这架势,赶紧躲回屋子里。李秀娥和贺尧文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只剩老两口在院子里骂骂咧咧。
如今出了事,可没人会因为他俩年纪大而放过。门被棍子撬开,郑彩凤两口子被揪着衣领拖出来,孙志剩是个气性大的,一拳头砸在贺长贵脸上,打碎贺长贵一口牙,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郑彩凤见男人被打,哭骂着上去拦人,被秦心兰和杜玉荷揪住头发往后死死扯住。一旁的李秀娥和贺尧文早就吓破胆,缩在一旁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