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榆点点头笑意不减,忽然看见远处埋头做事的贺尧川,他喜滋滋跑过去分享自己的东西,“贺尧川,你看。”
  贺尧川抬头,撞上林榆期待的目光,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干巴巴不知道说什么,便问:“哪里来的?”
  林榆有些小得意:“我在后山采的。”
  “嗯,不错,”贺尧川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句话藏着莫名的亲近,他脸色又绷直了起来。
  林榆愣了一下,捏着灵芝顿时有些无所适从,习惯了贺尧川冷脸,忽然被夸他也稍显局促,匆匆说了句“你先忙”,然后转身逃开。
  贺尧川劈开干柴,又想起那时背对着脱衣裳的林榆,以及林榆说话时的一举一动,他手里的斧头差点劈歪。
  随即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贺尧川心生恼怒,暗暗觉得自己卑劣,非正人君子的行为。他甩甩头驱散,决意以后少跟林榆说话。
  灵芝并没有如林榆所想价值千金,只是山间一株较为普通的灵芝,但好在品相还可以,隔壁老郎中一百文收下了。
  余下的麦冬托赵德柱拿去医馆,整整一口袋,才卖了六文钱。反倒是野菜值钱些,还卖了八文。给赵德柱两文辛苦费,赚了十二文。
  林榆看着叮当作响的铜板,直感叹古代赚钱不易,怎么和小说里的盆满钵满完全不一样呢?辛亏有灵芝,还卖了一百个铜板。
  林榆把钱拿出来给周淑云。
  周淑云不明所以,林榆:“婶子,都是给你的。我在贺家白吃白住,也不好意思,这些钱就当食宿费,等以后赚了我再还您。”
  “你自己赚的,自己拿着就是。多你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粮食,这钱留着以后你出嫁,也是一笔保障。”周淑云没要,至今心中怀有愧疚。
  不仅没要,她连带着送出一个荷包给林榆,不至于揣着揣着丢了。
  第10章
  山里冷意袭人,林榆缩在小薄被里,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草帘后影影绰绰。贺尧川依旧按时起床,穿衣叠被出门。
  趁太阳还没出山,一家人扛锄头赶牛出门干活,家里还剩溪哥儿、林榆和孙月华,孙月华负责一日三餐,比别人出门都晚。做饭比下地干活轻松,她知道这是婆母迁就她。
  溪哥儿年纪还小,和爹娘睡在一个房间。他醒来见身边没有人,自己学会穿衣穿鞋,叠好小棉被,饿了到灶房拿一个馒头吃。
  林榆蹲在廊下刷牙,再掬一捧温水洗脸,恰逢一丝晨风吹来,一整天的干劲都上来了。
  “榆哥哥,”溪哥儿喊他一声,跑过来坐在林榆怀里,拿了一个馒头,一分为二给林榆。
  林榆低头一咬,抱着溪哥儿摇摇晃晃,道:“阿嫂今日怎么没起床?”
  溪哥儿捧着半个馒头吃完,想起大嫂来,他摇摇头不知道。林榆察觉一丝不对劲,正要牵着溪哥儿去敲门,便看见郑彩凤走到孙月华门口,拍门的声音砰砰响。
  “我说大山家的,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做饭,是想饿死我们一家人?别以为进了门就可以偷懒了,一院子活摆着呢。”
  说完,门被打开,孙月华气色难看,虚虚道:“许是昨夜受了风寒……我这就去。”
  “谁家媳妇没个三灾六病,还不是要乖乖起来干活,都是泥腿子,还想学镇上小姐哥儿那样娇气?命根子浅就别硬享福。”
  话里话外透着阴阳怪气,孙月华想说话,嗓子一阵干痒说不出来。
  林榆把溪哥儿放在凳子上,过去拦下郑彩凤:“堂叔母站着说话不腰疼,生病的人又不是你。阿婶和大嫂每日都要下地忙活,还得回来伺候一大家子?到底是谁娇生惯养?我看命根子浅硬享福的人是你才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乞丐想吃饭还得瘸着腿爬两步呢,好好一个人连叫花子都不如。”
  一口气连珠炮似的,叫郑彩凤连插话的机会也没有,被骂完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怒声道:“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有爹生没娘养的,教你学会以下犯上了,这个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我爹娘只教会我堂堂做人,没教我学堂叔母的刻薄做派!”说完,林榆拉上孙月华离开,才不让大嫂看见大房家的嘴脸。
  郑彩凤在后面指着林榆骂,乡下骂人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不知是哪一句话惹了林榆,林榆眼眶一红,抓起墙角扫帚就走回去,“堂叔母还想继续打架吗?”
  郑彩凤陡然噤声,脸色惶惶往屋里走,边走边喊赵春花。
  虽然骂的凶狠,林榆却没生气,犯不着为了这种人伤身体。他扶孙月华坐下,挽起袖子往灶房走:“阿嫂只管歇着,早饭我也能做,你在一旁指挥我便是。”
  前世没少自己下厨,不管做的好不好吃,能填饱肚子就行。后来渐渐的,也琢磨出一些做饭的门道,能操持几样拿手好菜。
  孙月华虚弱点头,道:“米在左侧柜子里,煮一锅粥便好。”
  煮粥简单,林榆捧来一把柴叶,用火石点燃塞进灶膛,掰断几根树枝扔进去,待火势稍大,再塞一根劈开的大柴,灶膛的火越来越旺。
  洗好的米倒入锅中,快煮熟的时候放上蒸格,把糙面馒头热了。贺家一大家子人多,每顿便要吃十几个,咸菜也得切一大碗。
  林榆轻轻松松做完,站在院里吹风,想起以前学过的广播体操,手脚不由自主动起来,溪哥儿好奇,跟在林榆身后学习。
  “榆哥儿你在做什么,动作倒是奇了。”孙月华咳嗽两声,看着林榆小溪打起一分精神,似乎也想跟着一起。
  林榆一边伸展运动,一边道:“体操……就是强身健体的,阿嫂你容易生病,许是体质太差,早晨起来跳两下,活络活络身体。”
  蹦蹦跳跳一刻钟,浑身上下都暖和,太阳也渐渐从山间升起,淡淡的光照在院里,三人说说笑笑,一扫早上的阴霾。
  没人注意的身后,郑彩凤蹑手蹑脚,偷偷走到狗窝边,打开木门放出来财,咬牙切齿看向三人。
  林榆正给孙月话讲笑话,惹的孙月华溪哥儿乐呵呵笑,只见笑容戛然而止,两人一脸惊恐,“榆哥儿快躲开!”
  贺家养的狗仗势欺人,被郑彩凤喂过几顿肉,便成了一丘之貉。来财是一只干瘦的土白狗,汪汪两声涎水下流,对着林榆一顿狂吠。
  林榆僵硬一笑:美好的一天,从被狗追出二里地开始呢。
  苗圃里,贺家几人弯腰扯苗,今日要将辣椒苗和青瓜都种下。周淑云直起腰,抖抖青瓜苗上的土,放进背篓里。见村长家的孙子抗锄头迎面走来,她笑着打声招呼:“孙彦,去地里?”
  孙彦个头高挑,模样周正,十七岁的小伙子瞧着也精神,见了周淑云便喊人:“周婶子早,我陪爹下田挖沟。”
  “成,你先忙,改日来家里做客。”
  他们家和村长家关系不错,孙彦也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小伙子,还在镇上读过两年书,认识几个字,比别人都斯文些。今年正是说亲的年纪,周淑云娘家倒是有几个侄女。但都是泥腿子出生,和人家读过书的不太相配。
  孙彦正往前走,目光里便迎面奔来一位熊猫眼小哥儿,小哥儿清瘦,被一条狗追的哭兮兮,他还从未在村里见过这个陌生哥儿。
  风吹在耳边,林榆拼了命的跑,来财始终跟在身上。林榆小时候被狗咬过一次,因此十分惧怕,尤其是龇牙咧嘴的土狗,如何打都打不跑。
  心脏过度收缩怦怦直跳,林榆很不争气掉出一滴眼泪,直到看见贺尧川。林榆仿似抓住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奔向贺尧川,瞬间破涕为笑。
  “贺尧川救我!”
  熟悉的声音响彻山间,贺尧川正放下锄头,转身怀中便撞入一具温软削瘦的身躯,贺尧川瞳孔一震,活了二十年,第一次与小哥儿近距离接触,他耳廓通红,但神色骤然恼怒,想推开林榆,便看见一条狗追来。
  林榆怕极了,自然不敢撒手,眼泪在风中直飙,赶紧躲进贺尧川背后,就差跳到贺尧川身上。
  来财不足为惧,显然是随了欺软怕硬的郑彩凤,一见贺尧川,便夹着尾巴呜呜后退,龇牙咧嘴看一眼林榆。贺尧川举起锄头,眼中充斥凶狠,将来财逼退。
  林榆从贺尧川身后探出一只脑袋,见狗跑开,才抹抹不争气的泪渍。
  贺尧川皱眉回头,见林榆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不肯撒手,想不到平时凶凶的小哥儿,也有怕狗的时候。
  旁边周淑云和孙彦都看着,林榆有些不好意思,骤然放开贺尧川,苍白解释道:“小时候、被狗咬过。”
  大约哭的太急,眼眶都是红的。原身模样不差,一双桃花含情眼晕染着淡红,被欺负后可怜兮兮。
  贺尧川眼中倒映林榆这番模样,他似乎怔怔失魂,片刻后才回神,状若淡然弯腰放苗,道:“狗平时关着,怎么会出来?”
  林榆一拍手道:“阿嫂病了,堂叔母差遣她做事,我便说了两句,堂叔母才放狗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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