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门口的贺尧川沉着脸,握紧拳头满藏怒气。
周淑云接过儿媳端来的温水喝下,一口气顺下,看着一脸心虚的老两口,心里彻底冷下来,这些年早该看清这一家人的嘴脸。
“您二老真是能耐,背着我们一家人出门,随便弄个人回来。说吧,这主意是你们出的,还是他们大房一家人出的。”周淑云看过去,大房一家人正躲在一旁,不敢出来说话。
贺家还没分家,三家都住在一起。这些年大房三房都巴着他们二房吸血,周淑云忍了这一口气,全因为自己男人是个老实愚孝的,不敢忤逆爹娘。
又因为家中长辈健全,他们小辈若是主动提分家,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骂不孝,怕影响了贺尧川和贺尧溪两个娃娃的名声,以后不好说亲。
可没想到两个老的做事这么绝情,随便就拉来一个人,无媒无聘,连席面也没有,可真真是好的。
缩在一旁的大房不算无辜,郑彩凤声音拔高疾言厉色:“二弟妹,你这话可算栽赃了!人是爹娘拉回来的,钱也是爹娘出的,和我们大房有什么关系?你们可别血口喷人。”
郑彩凤眼里掩饰不住的心虚,因为她知道这个主意是谁出的。还不就是她儿子贺尧文和媳妇李秀娥的主意,怕老两口把钱花到二房身上,因此少了大房的用度。
周淑云冷冷瞥一眼明白过来,看着自家不敢吭声的男人发话:“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贺长德站在一旁,这些年他也积攒了怒气在心底,可最终没说什么,那毕竟是生他养他的爹娘啊。但是事到如今做的太过分,老两口这是想毁了他儿子的一辈子,他叹口气心力交瘁:“爹娘,你们这俩事做的实在不像话,这些年别的也就罢了,可这是大川的人生大事啊……”
话没说完,贺大全和赵春花跳起脚来,贺大全拿着当家人的派头,一掌甩到贺长德脸上:“你这个不孝的,敢教训起你老子!我做什么还需要你同意?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反了你了,当初就该不生你。”
贺大全想打第二巴掌,贺尧川挡在他爹面前,他本就长的高大,又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站在贺大全面前足足高出两个头。
“怎、怎么,你还想打长辈?”贺大全气势弱下,手抬在半空中,打也不是收也不是,面对贺尧川有些发怵。
贺尧川冷脸看贺大全,对口头上的爷爷没有半分感情,若不是因着一层血缘关系,他那一拳头早就该把两个老东西砸在地上爬不起来。
老东西偏心连装都不装一下,家里的钱分明足够,却不愿意拿出一个铜板让他和大哥读书,只有大房家的贺尧文和三房能上学堂。
数九寒冬的天,贺尧川和贺尧山都要下地干活,贺尧山是老大,为了照顾两个弟弟主动承担累活,身体因此留下不少毛病。最艰难的时候,肩膀犯了炎症,周淑云找老两口拿钱买药,还被两个老的指着鼻子骂出来。
贺尧川只能和爹去镇上给大财主做苦力,两个人做一天换来一百文,终于有了买药的钱。药膏五十文,剩下五十文交给他爹保管,结果他爹转头就被老娘赵春花三言两语把钱诓骗走。
他们两个大的也就算了,溪哥儿才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不如他们汉子身体强壮,怎么能受这样的苦。周淑云当然气不过,也不是没提过分家的事,他爹却觉得爹娘始终生养了自己,不好做的太绝。
贺尧川攥紧的拳头放下,周淑云气大伤了身子有些气弱,抬头喘气道:“你去请族叔来,就说有事要他决断,今天这事必须有个说法。”
贺尧川看一眼贺大全,老两口往后缩了又缩,年纪大了到底害怕挨打,气势骤减下来。赵春花不服,要论起扯理她也能扯,转身就对大房家的郑彩凤遣使:“老大媳妇,你也去,把你男人和儿子儿媳找回来。”
两个老的虽然偏心,还不算糊涂,这个时候知道他们和大房三房才是同一条船上的,多个人也能多些底气,家里就数二房男丁多。要是打起架来也不吃亏。
林榆站在院门口的土墙边,一是为了看热闹,二是为了方便逃跑。贺尧川走到门口,沉下来的眉眼看向林榆,林榆捏捏指尖,笑容一闪而过。
要不要现在就跑呢,毕竟他才是这件事的导火索加当事人,等一会儿人多起来,想跑可就跑不了。但若是逃跑,要往哪里逃?
放眼望去,山外还是山,这里没有现代化的水泥路和汽车,指不定他跑断腿也走不出去,又人生地不熟。
林榆正满腹惆怅,周淑云气色惨淡叫他过去,显然对他也存了气,没什么好脸色,以为林榆是知情的。
“你是哪个村的?两个老的给你家多少钱?竟让你肯跟着过来?”周淑云气归气,话还是要问清楚。
林榆一机灵,跑去房里拿出剪断的麻绳给周淑云看,闪烁的眼眸真诚无辜且可怜:“阿婶,我是被打晕了绑来的,醒来就到这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关键时刻,长了一张嘴就该多说话。
他这么一说,周淑云显些没晕过去,合着老两口还是绑的别家不知情的小哥儿!这叫他们怎么对的起人家清清白白的哥儿?
“娘,娘您怎么了?!月华快去请郎中来,”贺尧山见他娘急的晕过去,忙让媳妇叫大夫,又对贺尧溪道:“小溪你再去倒碗热水来。”
第3章
周淑云只是气急攻心,吃几包草药便好。贺家族叔住的远,在对面山上,贺尧川还没把人带过来。周淑云靠在床头,手直捶打被褥,对老两口又气又恨。
贺长德坐在床头照顾,贺尧山和孙月华贺尧溪都在。周淑云朝男人看过去,道:“当着孩子的面,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了。这些年你爹娘简直没个人样,当初大山结亲就不肯给钱,要不是我死皮赖脸回娘家借钱,大山到现在都娶不上媳妇。如今老二年纪也大了,难道也要被拖累?”
周淑云心里愧疚啊,当初找孙家说亲时,那是作了保证的,绝不叫儿媳妇受委屈。结果儿媳妇过了门,老两口和大房变本加厉,拿着长辈的派头磋磨月华。
她在家还好,还能替儿媳妇拦回去。要是不在家,儿媳妇只有受罪的份。月华性子软,不会骂人打人。嫁到她家来,是平白受罪。
孙月华端着药碗站在一旁垂下眼眸,嫁过来后手心都磨出茧子。日子虽然苦,好在相公和婆母都站在她这边,家人在身边的时候,她也没受多少委屈。
周淑云拉着孙月华的手接着说:“不怪我说话难听,我们二房有多少银子都进了你爹娘腰包,钱都拿去补贴大房三房了,我们有什么?你难道想看着大川小溪以后一辈子都被拖累死了才甘心?”
贺长德坐在那里,似乎背都佝偻几分,他比大哥贺长贵小两岁,看着却比贺长贵还沧桑。地里的活压在肩上,风吹日晒才成了这幅模样。
周淑云看自家男人这样,知道是个立不起来的,顿时没了话说。院子里这时候忽然传来争执声,周淑云一听,是被绑来的小哥儿的声音,一听就是老两口又在作妖。
林榆被两人一狗追的满院子跑。
两人:郑彩凤和赵春花,一狗:狗仗人势的郑彩凤养的来财。两个人手里拿着拇指粗的麻绳,意图把他绑了藏起来,让二房他们没有证据。
他满头大汗,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麻衣,看见前方一块凸起的砖,林榆踩着砖爬上墙头,手里还顺了一块板砖高高举起,像只龇牙咧嘴警惕威胁的小兽:“不准过来,谁来我砸谁咯!”
郑彩凤和赵春花停下,赵春花咬牙切齿,暗骂这个小狗种,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长大的,几个人拦都没拦住。这哪是买了个便宜货,这是买了个硬茬回来!赵春花肠子都悔青了。
林榆暂时松口气,他趴在墙头,一手攀着出墙的树枝子,一手拿板砖,姿势有些狼狈滑稽。论逃跑,还没人能跑的过他,怎么说他上一世也是练过六块腹肌的标准大学生。当然,在林家除外。
趁着两个人不敢上来,林榆喘口气。看到周淑云他们闻声出来,林榆赶紧大声摇人:“阿婶,他们要绑了我把我藏起来,让你们没法告状!”
原本林榆的打算是,趁着人仰马翻的时候偷偷逃走。左脚刚踩出去,就被赵春花看到,于是有了鸡飞狗跳那一幕。
贺尧川带着贺家族老进门,看到的便是眼前一幕。墙头的小哥儿衣着单薄孤立无援,被大房围堵到无路可退,手里一块大板砖,一只脚踩在墙头,另一只脚被郑彩凤往下拖。
狗在下面汪汪叫,他爹娘和大哥大嫂在后面薅郑彩凤头发,小溪扯着狗耳朵往后拉。
赵春花和郑彩凤看到贺家宗族的人来,顿时把手上的绳子藏在背后。
“成何体统!手里拿的什么?拿出来。”贺大广气势威严,叫场面顿时寂静下来。
贺家在白云村是大宗族,世世代代都在村里扎根,五代香火传下来,成了村里首屈一指的人口大户。虽然祖上没出过几个特别有出息的,但胜在人口多,出了事能摇人,不会轻易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