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榆脸都青了,看到林钱的丑态大叫一声,抓着扁担往林钱头上打去。他下手不轻,林钱没躲过,被打在地上捂着头爬不起来。
  “死色鬼,活该你挨打,最好下半身被狗叼了,叫你这辈子不能人道。”说话不解气,林榆又往林钱身上踢了两脚,都是朝□□踢。他不是原身那般懦弱的性子,受了气自然要还回去。
  林榆拍拍手上的灰尘,把扁担扔到一旁,打算找根绳子把林钱绑了捆出去。麻绳拿在手里,林榆还没动手,林钱的叫声引来林铁柱秦惠。
  林榆只感觉后脑一道闷棍落下,眼前顿时黑暗,倒下前一秒,看见秦惠拿扁担眼含恨意看他,随后大喊大叫去扶林钱。
  哎,真是生不逢时,林榆两眼泪汪汪。
  意识沉在无端梦魇里,林榆仿佛飘在空中,像一团云,不知去往何方。前方伸手不见五指,脚下虚空。
  他漫无目的往前走,前方目光里忽然出现一道光束,刺目耀眼,林榆急于摆脱黑暗,本能地朝着光亮而去,像是寻求火焰的飞蛾。
  而这道火焰,没有使林榆葬身其中,而是让他看清原身的过往。他继承了原身的身体,也继承了原身的记忆。
  原来的林榆,五岁就被带到舅舅家,他爹娘留下的十两银子也被林铁生和秦惠花的一干二净,一个铜板也没花在他身上。
  与其说是舅舅舅妈把林榆拉扯大,不如说是小林榆自己把自己拉扯大,他从小就学会看眼色,没饭吃的时候自己出去找野果充饥。
  七岁那年,秦惠嫌林榆多吃她家一口饭,哄着林榆跟她进山,想偷偷把林榆甩在山里,让他被豺狼野兽吃了。
  林榆却命大,记得上山的路,自己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去。秦惠见他没死,心里怨恨,越发苛待林榆。
  林榆的死不是意外,因为秦惠不给他饭吃,又让他没日没夜干活,林榆才倒在一个夜里再没醒来。真正新来的,是林于。
  火光慢慢消散,林榆瘫坐在梦魇里,大口呼吸汲取空气,心里的疼痛挥之不去。他神智恍惚茫然,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到底是谁,是古代的榆哥儿,还是现代的林于。
  意识昏昏沉沉,梦魇结束。后脑勺剧烈疼痛,林榆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身上裹着粗制滥造的红布,像喜服。
  林榆躺在一个破烂板车上,前面陌生的老头正挥鞭驱赶驴车。回头看他一眼,发现林榆醒了并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赶车。
  林榆绝望闭眼,完了,该不会要嫁的是这老头子?!都能当他爷爷了。
  第2章
  转过古道石桥,山前农田碧浪滚滚,夕阳落下,照在青翠的山间以及田垄上,渡上一层绯金,天际线几只白鹤悠然划过,水面野鸭荡起涟漪。
  一排排茅屋跃然眼前,林榆睁开眼,试图反手解开绳子,又或者蜷起身体摸脚上的绳结,最后徒劳无功。
  他被捆成一只五花大绑的猪,像极了过年要被拖去宰杀的模样。简直令人发指,林榆含泪控诉,他要告到中央!
  林榆气喘吁吁把脑袋搁在板车边缘上,仅剩下的一点精力,用来打量一路上的环境,方便以后持之不懈的逃跑。
  褪去现代城市的污染,余晖下的天空也显得澄澈纯净,明净的天宇飘散几朵火烧云。田间小道交错其中,板车在土路上摇晃,吱吱呀呀通向半山腰树林前那户人家,停在院门外。
  “老头子,人拉来了?”门里走出一个身形瘦削的老妇人,背稍显佝偻,眼皮耷拉向下,勉强从眼皮里挤出一双眼,从头到尾都没仔细看林榆一眼,就忙着上前抬人:“快些,趁着老二家都还没回来,赶紧把人抬去房里……价格谈了多少?”
  他俩一边抬人一边说,“这也是个砸在手里的,实在嫁不出去了,才花了三百文。”
  说完价钱,老妇人喉咙里冷哼一声,撇撇嘴不乐意,觉得三百文买个人都算高了。要不是二房闹着给他家老二娶媳妇,别说三百文,三十文她都不会给。
  他俩做贼似的,看都不看一眼奋力挣扎的林榆。林榆被两个人穿过绳子倒吊在棍子上,送进一间透风的土墙房里。
  进门前,被院子里一个小孩往身上砸泥巴,泥巴陷进头发里。林榆呜呜抗诉,好小子!等我解开绳子,咱们谈个两毛钱的!
  他被扔在床板上,削瘦的肩骨撞在床头,林榆痛地冷汗直出,被堵住嘴发不出声。他试图翻身,借力靠在床头坐起来,缓过疼痛后打量房间。
  这间房并不比他在林家住的破屋好多少,唯一区别在于,房间不那么漏风,四周泥土墙还算平整,木床板上两床单薄的被子,中间一个瘸腿桌子,除此以外再没别的东西,能看出是给人住的。
  寒碜,林榆简单评价。他被麻绳捆成粽子,就快喘不过气,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恐怕还不等逃出去,他就得栽在这里。鬼知道那两口子黑心的把他卖给什么人家?
  侧着耳朵听了半晌,两个老的把他扔进来锁上门之后再没管他,过了一个小时都没人来,暂时还算安全。林榆站起来,蹦蹦跳跳到了屋中间,看到桌子上的竹篮里有把剪刀。
  林榆眼睛一亮,果然老天爸爸还是眷顾他。他蹦跳几步靠近桌子,弯下腰用头撞竹篮,把篮子掀翻在地,剪刀也随之掉落出来。他靠着桌子倒在地上,被捆在后背的手成功碰到剪刀。
  林榆费力剪断绳子,不小心戳破手腕皮肤,他眼泪直飙,呜呜几声继续剪,不敢停下。等剪断身上的麻绳,林榆终于能扯下嘴里的布大口呼吸。绳子太紧,勒的五脏六腑都挤到一块。
  把绳子踢到一边,林榆开始计划逃跑,先观察观察情况。他狗狗祟祟猫到门口,想借着门缝打探外面情况。
  哐当一声,门突然被打开,林榆和门外的男人四目相撞。天边的余光照进房里,落在林榆身上,将林榆和男人置身于逆光中,勾出两道彼此陌生的轮廓。
  林榆以一个狗狗祟祟半蹲的姿势抬头看他,抬眼那一瞬林榆愣住。面前的男人身高体长,站在门口仿如遮天,少说一米八。
  眉色如墨线条硬朗,锋利的眉形下目光深邃睫毛浓密,鼻梁挺拔唇畔微抿五官分明,大约因为常年下地劳作的缘故,肤色更偏向于健康的麦色。
  如此锋利压迫的长相,却有一双不失温和的眼,此时看向林榆的目光中,一半疑惑一半警惕。
  “你是谁?”
  林榆理智回笼,他蹲在门口抬头,不属于这里的外来者显得有些无措:“我……”
  “大川?愣在那里干什么?我不是让你进去拿剪刀出来裁布,再晚日头下山该看不清了,”男人背后传来妇人的说话声。
  贺尧川抿着唇眉峰皱拧,显然对陌生人揣着不悦以及不解,他侧过身把眼前一幕暴露出来,让刚回家的二房一家人都愣住。周淑云和贺长德看着儿子房间里忽然出现的陌生小哥儿,立刻停下手里的事情。
  林榆小狗微笑,木然抬手停滞,他是该打招呼呢,还是该趁着一家人愣住撒腿就跑?说实话就目前情况分析,他逃跑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静等一炷香后,贺家闹的不可开交。林榆把自己缩在墙角,这家人显然顾忌不上他,一家十几口人大人小孩都在吵架,他手里就差一把瓜子坐下看戏了。
  贺家二房贺长德和周淑云有三个孩子,大的贺尧山已经成亲了,娶的是隔壁村孙家姑娘孙月华。最小的哥儿贺尧溪才六岁,该操心的自然就是老二贺尧川。
  贺尧川今年已经二十岁,放在村里其他人家,早就过了成亲的年纪,速度快的娃娃都能满地跑了,眼看着年纪越拖越大,以后能说亲的好姑娘好哥儿就越少,周淑云能不急吗,嘴角都急出火泡。
  偏偏贺家二老偏心,就喜欢大儿子和小儿子。她家男人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平时脏活累活都是贺长德做,到了吃肉的时候二房连口汤都喝不上。
  周淑云一肚子气,看着老实巴交的男人,只能自己盘算着给儿子相看。可相看人家哪样不要钱?那些清白人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把自家女儿哥儿嫁过来过穷日子,聘礼席面都是钱。
  周淑云便让贺长德去找他爹娘要钱,贺长德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被爹娘打出来。要钱没有,要命就一条。
  为了这件事情,周淑云不惜放下脸面,把事情闹大捅到整个村里和贺家族老面前,才逼的老两口松口,出钱给贺尧川相看媳妇。
  谁成想昨天她带着三个孩子和媳妇去娘家吃席,老两口趁着他们不在家,竟为了贪图便宜,花三百文随随便便从桃花村买了个小哥儿回来。
  周淑云气的不行,打眼看一眼林榆,眼尾红痣淡的几乎没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晕在地上。孙月华赶紧扶婆婆坐下:“娘您缓缓别气坏身体,先坐下问清楚。”
  孙月华带着溪哥儿进灶房,给周淑云端一碗温水来,看着周淑云接过水碗,她俩眼里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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