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是不敢, 二是听得入了神，一时间忘了反应。
就这样听着听着, 两人又困又冷，最后竟是额头抵着额头睡了过去。
前殿，那被几根玉白指尖打翻了的雕花瓷杯骨碌碌滚落在床，茶水缓缓自杯中淌出，晶莹的水渍在被褥上浸润出一圈湿漉漉的痕迹, 颜色逐渐加深。
……
清晨，惠妃与鹂美人是被一阵枕头瓷器的摔打声吓醒的。
惶恐睁眼后, 两人皆是原地起立，发髻上的头饰纠缠在一起, 扯得她们生疼痛呼。
宫女见状，忙上前搭把手帮忙。
将那纠缠在一起的两根发簪子流苏整理开后，宫女压低嗓音提醒道：“两位娘娘还请小点声儿，皇上这会儿正在前殿发怒呢, 首辅大人昨个儿整晚都没离开前殿……”
想必是朝堂上出了什么大事。
后头的这一句, 宫女只是内心腹诽, 不敢说出口。
闻言，惠妃与鹂美人脸色都白了白, 又极有默契地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昨夜的情况她们都知道，皇上与薄大人既然有这样的一层暧昧关系在，她们日后便不好再在皇上跟前出现了。
那女首辅岂是好招惹的，同她抢男人，她们怕是连自己最后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惠妃无声抬起手，在鹂美人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无声安抚，这才转过身看向宫女。
“皇上可有说什么，我与鹂美人何时才能回各自的宫里去？”
“皇上方才说，让殿内的人都滚出去……”
宫女自知哪怕是传达，可还是由她的嘴里说出了这大不敬的话，当即跪在惠妃与鹂美人面前。
谁知两位娘娘却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反倒是一脸欣喜，像是得了什么恩赦一般，脚下跟抹了油似的迅速离开了。
宫女呆愣愣地跪在原地，懵懂抬眸望向那两位娘娘离去的背影，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
林谷渊在前殿砸了不少东西，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她连杀人的心都有。
她又被薄星夏欺负了一番，别说是做皇上了，就是做狐妖，也同样是尊严全无。
此时林谷渊脚边乌泱泱的跪着一众人。
有太监，有侍卫。
他们无一不被林谷渊的怒火吓得心惊胆战，身体抖得跟筛子一样。
“你们！”林谷渊冷着眸子睨向地上那些人，嗓音刻意压低，再度雌雄难辨。
“都给朕滚下去，各自去刑部领罚！”
“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你们都看不住，朕要你们有何用？”
侍卫们不敢为自己狡辩，领命以后就弓着身子退出了大殿，唯恐再走得慢一些，皇上就会改变主意，要了他们的性命。
“去给朕换一批人，要……”
林谷渊说着说着，忽然拧眉顿住。
与其费口舌让这些废物点心给她找人来看守大殿，倒不如她亲自去一趟兵部选人。
如此一想，林谷渊干脆利落地疾步走出大殿，冷着一张俊脸往兵部去了。
……
兵部的操练场上，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有条不紊地站成了一排。
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憋着自个儿的胸脯，挺直站成了松柏状。
林谷渊穿着明黄色的皇帝常服，悠哉哉地背着手从这些人的面前走过。
她在其中一个士兵的面前停住脚步，抬眸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对方一眼后，又走开去看下一个。
待看了一圈后，她才伸出葱白的手指，往几个人跟前轻点了几下。
“你，你，还有你，再加上朕方才挑选的人……”
“你们今后便跟在朕的身边，只听朕的令，其余人是何身份你们一概不管，但凡有擅闯大殿忤逆犯上的佞臣，你们第一时间将她扔出大殿，要是再让她碍了朕的眼，当心你们的脑袋！”
面前穿着盔甲的士兵依次跪下，口中齐声喊道：“是！”
士兵们答得铿锵有力，声音在四周回荡着，场面一度震撼。
林谷渊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亲自选拔的人。
她的法术对薄星夏无效，她是对付不了她了。
可依着现在的身份，找几个能对付薄星夏的得力手下不是很简单么？
何况她能使唤得动的，还不只是人。
林谷渊懒洋洋地抬手，吩咐太监，让他们下去准备好龙撵，待会抬她回寝殿。
回去的路就不自己走了，她已经消气了。
……
到了出宫去受灾地祈福的这一日。
林谷渊预备叫上后宫中她最喜欢的两个嫔妃，惠妃和鹂美人。
路上有她们在，她也好听听曲听听歌，顺带还能气一气薄星夏那个忤逆犯上的佞臣。
只是去请这两人的宫女却回禀道：“皇上，两位娘娘身体不适，不能跟您一块儿离宫了。”
林谷渊闻言一怔，狐疑看向那名回来的宫女。
病一个也就罢了，两个同时患病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宫里闹时疫了？
想着后宫女子在那怂包皇帝的身边侍奉也的确是委屈，林谷渊便没追根究底，遣了太医院的人过去后就没再放在心上。
一行以薄星夏为首的人在大殿之外等候。
林谷渊出来时，身边不仅跟着一众薄星夏从未见过的盔甲士兵，还有一条雪狼。
薄星夏侧目看了过去，扫见雪狼时，她眉梢轻轻挑起。
这条雪狼倒是眼熟得很，就是先前被魏昭月送进她府上的那只。
那群咬伤林谷渊的雪狼她当时都下令杖毙了，如此看来，是有漏网之狼。
雪狼被薄星夏这么一看，小心肝立即颤了三颤，不过很快它就再次斗志昂扬了。
它现在有狐狸给它撑腰，不必怕一个区区人类。
林谷渊见雪狼凶狠着一双狼眼，攻击性十足地瞪着不远处的薄星夏，心中十分欣慰。
她要的就是一头会咬人的狼，而不是怕人的狗。
在周遭士兵们的簇拥下，林谷渊带着雪狼大大方方地坐进了马车里，纤纤玉手抬起，一下一下摸揉着雪狼的脑袋瓜。
让所有人在马车外等了一会儿，里头的林谷渊才懒洋洋地开口道：“薄大人，启程吧。”
见林谷渊如此防范她的做派，薄星夏短瞬错愕过后，低眸哑然失笑。
……
出了宫门之后，莫说是水面了，就是路面也结了一层薄冰。
若不是提前把马蹄子都裹上了质地粗糙的麻布，恐怕马在冰面上都走不稳，每两三步就要打滑一下。
有了雪狼和那一批士兵的守卫，林谷渊倒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十来天，只有在用膳的时候才会偶尔看见薄星夏从自己面前经过，只是视线鲜少往她身上来，自顾自忙着。
林谷渊喝下了一碗热汤后，舒舒服服地脱去了鞋子，挽起裤脚打算去结冰的湖面玩一会儿。
雪狼张嘴吐出了舌头，狼脸写满了兴奋，紧跟着林谷渊撒丫子跑。
一人一狼先后奔上了湖面。
林谷渊看着脚下那清透的冰块，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她轻盈着弯下腰，右手在身侧五指收拢成拳，稍稍曲起手臂聚力后，竟是噗呲一下穿过了冰面，硬生生用拳头砸出了一个冰洞。
伸手往里探去，像是出于雪狐的本能，林谷渊快准狠的抓了几条鱼。
鱼很鲜活，啪嗒啪嗒的甩着尾巴，弄了林谷渊一脸的水。
薄星夏正在安排手下人巡视附近的村庄，安排人送去一些粮食，如此不经意地一瞥，正好瞧见了那站在湖面上正与一只鱼较劲的小狐狸。
明明是年轻皇帝的面容，可在薄星夏这，却自动将那层碍眼的年轻皇帝皮囊给刮去了。
在她眼里，不论那张脸是何模样，林谷渊就是林谷渊，是她薄星夏的林谷渊。
小狐狸像是被那鱼气着了，两只手抓着它便往自己的嘴里塞去，当着众人的面表演生吞活鱼。
薄星夏忍俊不禁，在岸边的一旁无声翘起唇角，眼神更是灼热无比，看那小狐狸看得入了迷。
而其他人眼珠子却险些要掉出来了，显然是被皇帝的举动雷得外焦里嫩，又是吃惊又是佩服。
卷起裤脚带着雪狼去那结了冰的湖面上嬉戏也就罢了，皇上竟还有徒手破冰这样的好本事，不过扎眼功夫就抓上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如今更是落拓不羁地张唇就生吃起鱼肉来了。
若不是身穿龙袍，说他是寻常百姓家的顽皮少年也无不可，压根瞧不出半点皇族贵胄的架子。
林谷渊那清隽的面容如今淌下了一嘴的血，鱼血甚至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了那龙袍之上。
她咬了两口，见那鱼不动弹了，也就失了兴致，随手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