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得到了某个‘大人物’的赏识,并在另一名巫师的引荐下,于毕业后加入了他们的团体。他以为那样可以证明自己的能力,以为那就是他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但他错了。”
  斯内普缓缓睁开眼睛,忐忑地想要确定艾丝特尔此时的神情。他相信她从一开始便知晓了故事的主人公,也完全能够猜出那个“大人物”的身份,因此并不理解她为何久久不再发言。或许她将对故事的反馈都表露在了眼里,轻蔑、厌恶或是唾弃——全都没有,只有两汪明亮的湛蓝色水汽,在趋于黯淡的橘色灯光下,长久地凝视着他。
  “……你还想继续听吗?”他暂停了讲述,放慢语速轻声问。
  艾丝特尔眨了眨眼,水汽沉淀后落回了眼底,“您希望我继续听吗?”
  斯内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故事远没有结束,故事中最重要的情节还在后面,若是错过了这次坦诚的机会,就又要等待下一个二人完全独处的时间——而他并不确定那时的自己是否还有坦诚的决心。
  “我不想再听了。”没等他放松紧蹙的眉心,艾丝特尔便将被子拉下几寸,平静地继续道,“这个故事,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我的父母,还有波特,他们都提到过……只是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
  之前艾丝特尔曾数次挑衅般地提及斯内普隐瞒的少年往事,关于她的消息来源,他的心中多少已有猜测。“我从小就一直很好奇,收到明信片的‘西弗勒斯叔叔’究竟是什么样子。”说起那个只在明信片上出现过的称呼,艾丝特尔似乎有一瞬间露出怀念的笑意,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他真的很聪明吗?他是个好人吗?如果是好人,又怎么会讨人厌呢?”
  “入学后我才发现,和他们所说一样,您的确很聪明,也的确不讨人喜欢……但我觉得,那只是一层单调浅薄的假象,或者说,那是您想让别人看到的您。
  “我想知道您藏在面具之下的原本的样子,想知道您未经扭曲或渲染的真实过往,想知道您喜欢的颜色,偏好的口味,私密的生活习惯,好像知道得足够多,就能把您看得足够清楚。而我眼中的西弗勒斯·斯内普……自始至终,其实从未改变过。”
  灯火在最后一次剧烈的跃动后彻底燃尽了,从颈间滑向一侧的金铃铛也不再反射光芒,斯内普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在黑暗中寻找那抹熟悉的蓝。
  “我想要知道……你眼中的我。”他听见自己哑声说。
  “那就靠近一些。”
  安静的环境中传出椅子腿摩擦地板的声音,斯内普真的站了起来,向面前的床铺低俯下身。左手已经撑上枕侧,清冷花香咫尺可闻,垂下的发尾不再摇晃,可他依旧什么也看不到。
  “……再近一些。”
  ——于是,循着这声极轻的指引和吹拂面颊的潮湿热气,他再一次靠近,并闭上了眼睛。
  随着颈部被伸出的手臂紧紧环住,嘴唇的相覆便放肆成了乱无章法的索求。斯内普贪恋着主动又温柔的迎合,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良久,在二人调整呼吸的间隙,他微微抬头,想要捧起她的脸颊,却意外地触到了一掌心的湿润。
  他蓦然睁开眼,迟来的晚风恰好于此刻扬起床帘,在灰暗的月光下,他第一次看见艾丝特尔流泪的样子。
  泪珠反射的光芒晶莹得刺眼,斯内普再次低下头,小心又珍重地把它们一一吻去了。沿着蜿蜒的水痕向上,他终于抵达了那片仍未停息的水源,湛蓝色的湖泊映出一片模糊的灰色影子,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
  风静后月光躲回了帘外,从上方坠下的液滴融进那些水痕之中,很快便无从找寻。黑暗的寂静中隐约能听到压抑的呼吸,过了许久,在一声叹息后,艾丝特尔收回环在斯内普颈后的手,轻柔地为他拭去了眼泪。
  “没关系……过去的一切,我都原谅你。”
  她的声音和动作一样轻,仿佛不经意就会被吹散在风中。斯内普没有说话,只是在下一阵风来临之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纵然万分不舍,奇洛最终还是泪别了那株巨魔芋,毕竟他还没有与愤怒的全校学生为敌的勇气和实力。邓布利多动用人脉联系了一位同样热爱珍稀植物的德国买主,对方得知这一消息,立刻安排了魔法国际托运公司负责这项艰难的跨国运输任务。两位鹰头马身有翼兽邮递员表现专业,很快便将超大号包裹带离了霍格沃兹,为北海上方的天空留下了一抹难以忘怀的臭气。
  “永别了,我的小花……”分离那天,奇洛张开双臂抱着花盆,但却只够抱住它的三分之一,“以后……一定要……茁壮成长……”
  城堡外墙边远远地站了几个看热闹的学生,“梅林的臭袜子啊——奇洛还真把那玩意儿当成宠物了!”罗恩·韦斯莱惊魂未定,用袖子捂住口鼻连连摇头,“太可怕了……他的鼻子难道是个摆设?”
  “哪天他养了巨怪,我都不会感到意外的。”“说起来巨怪闻着应该是什么味儿?”“反正不会是爆米花味儿。”“如果是一只打翻了爆米花机的巨怪呢?”
  后面的韦斯莱双胞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们的妹妹被吵得头痛,捂着耳朵先溜掉了;而那个最迂腐的韦斯莱,在鹰头马身有翼兽飞走后才匆匆赶到,虽然满脸写着遗憾,但仍在嘴硬地说教自己的弟弟们回去抓紧复习功课,当然,没人搭理他。
  由巨魔芋引发的一系列闹剧告一段落,学生们为了庆祝,纷纷欢呼着把口罩从城堡上抛下,惹得费尔奇骂骂咧咧地清扫了一下午。据说,奇洛从富有的买主那里收到了一张金额可观的支票,但他沮丧地表示自己愿意出更高的价钱把“小花”赎回来。
  本次事件中唯一的绝对受益者或许只有弗林特,不过他起初并不觉得自己受益——在第三次跑去医疗翼恳求庞弗雷夫人为自己做面部复原时,他终于支支吾吾地交代了原因:变脸那天,他无意中听到他的女朋友和其他女生抱怨,现在的自己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我长什么样无所谓……”他苦恼地抓着头发,小声说,“我只在乎蒂娜的想法……万一她胡思乱想,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庞弗雷夫人被年轻人纯真无邪的感情打动(也许只是被他缠得烦了),便同意了他的请求。结果当天,弗林特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的斯雷特破门而入,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你真是个笨蛋!蠢货!巨怪!”她挥起一拳,把弗林特打得从手术台上直接弹了起来,“那只是应付朋友调侃的客套话!我有说过不喜欢你了吗?你为什么这么不相信自己!?”
  “你,你别把自己的手打痛了……”弗林特抓起她的手,紧张地搓了搓,“好吧,我相信自己……那你也要相信我,好不好?”
  看到他诚恳坚决的表情以及那张英俊的脸,斯雷特的气立刻消了大半。两人光速冰释前嫌,手牵手情意绵绵地离开了,只留下了刚刚准备好一切手术材料的庞弗雷夫人。“搞什么啊?!医疗翼又不是谈恋爱的地方!”(平斯夫人表示图书馆也不是)。
  稍晚,在城堡高处的一个平台上,马尔福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自己打探到的全部经过,“那动作,那眼神,啧啧……”说着,他还故作嫌弃地抖了两下,“我都看不下去!少儿不宜!”
  “够了,我对他们的恋爱细节没兴趣。”艾丝特尔随意地摆摆手,仍凭栏眺望着远方的山脉。
  “好吧……”马尔福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忍不住抬眼偷瞄她。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接触,他早就消除了最初对于艾丝特尔的各种误解,和其他队员一样悄悄把她当成了亲近的姐姐。她经常嘴硬,但也经常心软——如果不是她安排自己通风报信,那对腻歪小情侣今天绝对要闹掰。
  察觉到身旁好奇的视线,艾丝特尔偏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别误会,我只是为了球队的整体形象。”
  马尔福对此将信将疑,但也没心思多想,抓起墙角的扫帚后不好意思地走近了几步,“那答应我的事……”
  艾丝特尔闻言一顿,侧过身斜倚围栏,抱起双臂笑着看向他,“来吧,小朋友。”
  “小朋友”这个称呼让马尔福感到既羞涩又振奋,接下来,他信心满满地展示了自己近期的训练成果,并收获了艾丝特尔直白的赞许和慷慨的建议。回去的路上,他仍意犹未尽,低着头嘀嘀咕咕地复盘着今日的学习心得,一不留神撞上了刚刚约会回来的弗林特。
  “哎呦——你小子不看路啊!”弗林特揉着肩膀,夸张地大声嚷嚷道。
  “队长,虽然爱情使人年轻,但还是拜托你沉稳一些。”马尔福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故作鄙夷地白了他一眼。
  半年以来,球队队员们都渐渐习惯了新队长的身份,除了弗林特本人——听到这一称呼,他还是会下意识绷直脊背,四处寻找艾丝特尔的是否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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