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艾丝特尔怔住了,过了许久才抬起头重新看向不远处的那抹蓝光。她自然知道传言中失踪许久的拉文克劳的冠冕,但从未想过把它与这颗水晶球联系在一起。至于身边的这位“格雷女士”,拉文克劳学院的幽灵,美丽,高贵,神秘,几乎没有学生知晓她的真实身份——若不是巴沙特夫人曾把种种校园秘辛当做童话故事安抚艾丝特尔入睡,她此时恐怕也无法察觉“格雷女士”谈及冠冕时流露出的那份伤感与怀念。
“除了制作者本人,没人可以完全掌控冠冕的力量。”格雷女士——或者说,海莲娜·拉文克劳女士,叹息着别过脸去,失去蓝色光芒的映射后,她的眼神中只剩下了懊悔与悲伤,“其他任何妄图占有它的人,包括她自己的女儿在内……都只会在无尽智慧的诱惑下陷入狂热的极端,最终迷失自我。”
“……”
“……既然这颗水晶球是冠冕的产物,我很担心那位女巫是否也受到了消极的影响。”
海莲娜不再看向水晶球,转而试图翻阅一旁残缺不全的书,可修长的手指却直接没入了它破损的封皮。“这也是她的作品吗?”她不由得蹙起眉,问。
艾丝特尔站起身,在海莲娜面前翻开那本书,向她展示了书本内页艾格妮丝的名字。“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东西。”
仿佛能感受到艾丝特尔越发低落的情绪,海莲娜前倾了身体,就像在用遥远的凉意隔空拥抱她,“很遗憾,孩子,我无法给予你更多的指导……但我必须建议你,在确认艾格妮丝创作时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之前,不要轻易相信这本书上的任何内容——你永远不会知道被欲望操控理智的人会有多么疯狂。”
“……我明白。”
艾丝特尔理解,作为一位滞留在霍格沃兹一千年的鬼魂,海莲娜所能提供的最有益的指导便是她此刻的建议,毕竟,没有什么能比当事人悔恨的劝诫更能令人警醒了。
黎明前的夜色比其他任何时间都要幽深,黯淡的月亮渐渐滑向西侧,海莲娜不知何时也悄然离开了。以魔杖作为光源,艾丝特尔将水晶球收回箱中后,再次坐回平台边,用全新的目光重新审视由艾格妮丝撰写的占卜书。
高处的风刺激着她的脚踝和小腿,她感受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寒意,只觉内心充盈着从未有过的冷静。书本被翻至末页,身后也恰好传来了节奏熟悉的脚步声,她抬起头,太阳还未升起,此时的夜空依旧黑暗如墨。
“您到得太早了。”
“……我不想再让你等太久。”
斯内普还是一身黑衣,整个人几乎融进了这片夜色里,除了那双注视着艾丝特尔的明亮深邃的眼睛。他走上前,片刻犹豫后,也跟着坐在了平台的边缘。
二人并肩俯瞰着下方寂静的景象,好像回到去年夏天,只是心境大不相同了。斯内普记挂着自己的来意,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早前筹备的说辞仿佛堵塞在了喉咙里,甚至想要干脆就这样滑回腹中。觉察到他的挣扎,艾丝特尔微微侧过头,率先打破了沉寂。
“有些事情,我想要告诉您。”
“……”
斯内普一怔,这分明是他昨天的原话,竟被她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换做之前,他或许会把它当做两人之间默契的玩笑,但在今时的氛围下,他实在难以再浮现出笑意了。
“请您听我说完这个故事,不要打断我……更不要离开。”
艾丝特尔看上去平静得过了头,神情和语调都没有半点起伏,就像一具精雕细琢但仍难掩空洞的漂亮人偶。斯内普隐隐感到不安,想要从她被荧光咒照亮的双眼中分辨出哪怕丝毫的波澜,却始终无所收获。
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想要说些什么,于是移开视线,望着面前悬崖般的深渊,沉默地点了点头。
第27章
“……发生那件事的第二天,勘察现场的工作人员不允许我回家,我恳求邓布利多帮我带些东西出来……什么都可以,当做是纪念。他带了很多,书、玩具、衣服,什么都有。那些东西和我一起被送到巴沙特夫人那里,五年以后,他们才允许我回去。大概是觉得伏地魔不会再出现了吧,谁知道呢。
“其实,我之前一直觉得他还会回来。也许他还会做恶,也许他想要斩草除根,也许他会找到我——如果真的那样,我想要问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选中了我的家庭,我的父母是不是还活着……我总是做这种梦。梦里他不会告诉我答案,他会杀死我,就像杀死我的父母一样。
“邓布利多也不会告诉我答案,他只会让我忘记过去,放下仇恨,让我向前看……他是对的,但没那么容易,我做不到,所以找了别的办法——‘挖掘过去,探索现在,预知未来’,伏地魔和邓布利多向我隐瞒的,占卜或许可以告诉我。虽然中间被阻断药耽搁了几年……幸好我还有捷径可以走。
“这本书也是被邓布利多带出来的。起初我没有在意,它白天看上去很普通,但在月光下,上面的内容就会变得完全不同。这里记载了几个占卜方法,课本上不会有,特里劳妮也不会教,可能没人会尝试,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我选择了这个。”
漫长的独白在此处暂停了,接下来是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斯内普一直遵守规则保持着沉默,在身旁翻书的动作结束后,他偏过头,看向艾丝特尔出示的内容。
趋于黯淡的荧光咒下,最后一页上是几条他闻所未闻的魔法。它们全部需要新鲜血液作为施咒条件,对施咒者本人显然会造成难以预估的伤害与反噬,每一条都令人触目惊心。直到他看到了最后的那几行,唯独它们用深红色写就,笔迹凌乱,被晕染得断断续续,难以看清——像是一份成功了的实验记录。
“这上面说要用血开启魔法阵,我之前试过,没用,或许是因为条件不够。现在,托您的福,我得到了作者本人当年使用过的水晶球;至于其他的部分……”
“……”
斯内普读完了那几行文字,最初的愕然褪去后,他现在只觉得一阵恍惚。歪扭的字迹记录了书写之人得偿所愿后的狂喜,为了成就这条魔咒,除了鲜血之外,原来还需献上一份与心底的渴望同样强烈的爱意……这便是她的目的。
他慢慢抬起视线,看向艾丝特尔不断开合的双唇,听她用冷静的声音倾诉隐瞒已久的想法与各种激进危险的尝试。按常理来说,他本应感到被利用和玩弄的愤怒或失望,但他并没有。
“……我也想过找同龄的男生,比如希格斯,那样更简单,但我不能那么做,他太单纯了,欺骗他的感情会让我产生负罪感。但您——您是特别的,无论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您一直都会纵容我,我也总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纵容。就像现在,您知道了真相,却不会生气,对吗?
“不过这件事远没有我预想的那么轻松,‘爱’太复杂了,我装不出来,您似乎也不想再浪费时间陪我玩过家家游戏了……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实验对象,欺骗同龄男生的感情其实也没那么罪大恶极。毕业之前,是我给自己的最后期限,如果失败了,我就会放弃这种虚伪的方式;但如果我成功骗到了您,也骗到了自己……”
“……”
斯内普紧抿嘴唇不让自己发出追问,只是用沉静的目光凝视着她,他在等待最后的结论,无论那是否是他希望听到的。东方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光亮,但两人都没有观赏日出的心情。艾丝特尔用指节揉了揉眼睛,扭过半个身体,伸手熄灭了自己的魔杖。
“……那可就太糟了,对吧。”她抬起泛红的空洞的双眼,笑道,“我说完了,感谢您的聆听。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
“不,我有。”
长时间没有说话,斯内普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涩沙哑。继续隐瞒只会让两人都在痛苦中煎熬,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他必须在日光下坦白,哪怕之后会面临她的愤怒、失望甚至怨恨——早就该这么做的。
“不必为难自己,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他语速飞快,不由自主地抓住艾丝特尔的胳膊,像是怕她会再次逃脱,“艾丝特尔,其实我——”
一道鲜艳的红光从二人之间骤然闪过,羽翼的风拂过艾丝特尔的鼻尖,让她下意识皱眉侧过了脸。斯内普精神紧绷,几乎立刻就要念动咒语反击,但下一秒,他便及时在初升的日光下看清了那个盘旋着的红色身影……是福克斯。
“啊,早上好——你们也是来看日出的吗?”
邓布利多从楼梯后走出,来到平台附近时,挥手把地上散落的废纸全部清理了。“果然还是天文塔的视野更广阔啊。”他的视线追随逐渐远去的福克斯,轻抚胡须感慨道,“为了这样的景象,绕一点路也是值得的。对吗,西弗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