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手指接触球体的瞬间,虚幻的景象在蓝雾中浮现,很快凝结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那堆可怜的旧水晶球碎片果然被刨出来了,但牙牙是无辜的: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身影在那天更晚的时候离开了城堡,严肃地探查着打人柳附近留下的踪迹——好吧,他后来又悄悄把盒子埋回去了……
  艾丝特尔呆坐着,直到水晶球中过去的场景消散,窗外鸟鸣把她拉回了现实的时间。何止是有“共鸣”——这颗水晶球简直太灵敏了,灵敏得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她将小心地盖上绒布,犹豫片刻,抽出了一张信纸。写下收信人的地址时,上一个圣诞的拜访经历像水晶球中的幻象一样自动在脑中放映,仿佛一场久久难忘的清晰的梦。这次她会回赠一份比去年更得体的礼物,如果对方愿意赴约的话。
  第23章
  当斯内普抵达信上所说的地点时,距离时钟指针跳过零点只有不到十分钟了。严格来说这不算迟到,信中的“今晚”这一限定词概括得太模糊,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允诺那份通知般的单方面邀请——但凡她识趣一点,就不会蠢到在原地一直等着——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单薄的身影背对街道站得笔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展示人偶,被遗忘在了深夜的店铺之外。斯内普本不想让自己的脚步显得太匆忙,但身体却阳奉阴违,走近她身边时,他甚至没能来得及构想出合适的、用作道歉的开场白。幸运的是,艾丝特尔先开了口,好像并不计较他的迟到。
  “瞧这个,教授,”她没有转身,仍盯着麻瓜礼品店常亮的橱窗,隔着玻璃指向展示柜上层坠着标签的水晶球摆件,“很精美,对吧?它只要几英镑就可以买到呢。”
  橱窗太亮,玻璃上映着的两张面孔像水气一样朦胧。斯内普对廉价的麻瓜工艺品兴致阑珊,便不自觉地循着灯光看向艾丝特尔的侧脸:眼睛依旧很亮,鼻尖微微发红,下巴照例藏在羊毛围巾里,而在那之上的嘴唇……
  意识到已经来不及将抬起的右手收回,斯内普心中一惊,情急之下只能顺势打了个响指,施放出花哨浮夸的召唤咒——不像他往日的风格,但他别无选择。
  “……嘴角,有东西。”他递过手中凭空出现的手帕,生硬地说。
  “诶?谢谢提醒。”艾丝特尔不疑有他,接过手帕,擦去了唇边沾着的面包屑,“这家店的牛角包不算甜,您应该也会喜欢。”
  看到她自然地把手帕放入自己的口袋,斯内普沉默不语,偏过头瞥了眼礼品店隔壁的那间面包店。挂在门把手上的纸板清楚地写着它的营业时间……所以,她至少在此处等了两个小时。
  “还要谢谢您的礼物——当然,我指的并不是手帕。”
  身边响起的轻松的话语冲淡了斯内普心头滋生的复杂情绪。艾丝特尔笑得神秘,一边摸索着口袋里的物品,一边慢慢靠近了一步,“这是我的回礼,请伸出手。”
  斯内普起初难以想象她信中所说的“必须亲手赠予的礼物”,直到亲眼所见,他才理解了“当面交接”的必要性。在艾丝特尔的指间,停驻着一抹耀眼的亮光,本该高频扇动的翅膀逐渐平息,像休眠般安静地收拢在身旁。是一颗金色飞贼。
  “……这是你的纪念品。”
  “但我想把它送给您。”艾丝特尔把它又递近一些,还煞有介事地板起了脸,“快点,别让一位女士等太久了。”
  “……”
  斯内普无法忽略她话语中的双关意味,只能学着她的样子,抬手用指腹轻轻捏住了它。球体不大,两人的手指无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艾丝特尔用魔杖对准它念动了咒语,短暂的停留后,她小心地收回自己的手,完成了这场交接仪式。
  “那件礼物花了您多少加隆?”她突然问。
  为了防止这颗金色飞贼逃出去(其实并不会),稍一思忖后,斯内普把它放入了衣袍的内侧口袋。“你不需要知道。”他瞥了艾丝特尔一眼,收拢了自己的领口,低声说。
  “好吧……除了它,您还拍了别的什么吗?”
  “……”
  见他的双唇又以一种严肃的方式紧闭在一起,艾丝特尔会心一笑,自行得出了答案,“——同样不需要知道,对吧?”
  调侃的语调听上去不像在试探,应该只是出于临时起意的好奇。斯内普放下习惯性的警惕,也跟着抬高嘴角,将关于拍卖会的话题终结了。“……不早了,回去吧。”
  这时,玻璃橱窗之内发出了奇怪的动静。一只木雕小鸟从礼品店墙上的老式挂钟里钻出,正咕咕地鸣叫着报告时间。艾丝特尔饶有兴致地观看着,直到小鸟结束工作钻回房子,她才不舍地移开了目光。
  “在我小时候,山谷中也经常能听到布谷鸟的歌声。”她有些怀念地解释道,“但现在……不常见了。或许是气候变化的缘故吧。”
  “……”
  麻瓜装置模拟的声音远不如真正的鸟类那般婉转清脆,实在不值得让人触景生情。斯内普不擅长闲聊,更不擅长安慰,但他无需开口了,因为艾丝特尔很快便又接着说:
  “最近两天倒是有只小狼犬在街道附近出没……可怜的家伙,如果不是快开学了,我真想收养它。您想看看吗?”
  “……”
  斯内普不想低估艾丝特尔的实战水平,她出手向来果决,即便那是只真正的狼,也无法在与她的战斗占据上风;况且,她好像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针对动物的亲和力,说不定那只狼犬也会被她驯化得乖巧服帖,根本不必担心她是否会被攻击……但遗憾的是,这些理由都没有意义,他只是不擅长拒绝邀请。
  片刻之后,艾丝特尔松了手,刚一站定就迫不及待地整理起了自己被幻影移形弄乱的头发。“来喝杯茶吗?”她随意地问,意识到现在的时间,又耸肩补充了一句,“可以是花茶。”
  斯内普垂下右臂,本打算拒绝,却又突然察觉到了道路深处传出的异常响动:一只大型犬龇着尖牙,身体微伏,从喉咙中发出阵阵威胁般的低吼声;在它附近的墙边,似乎还有另一个行迹鬼祟的人影。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刚好是施维尔家的大门。
  无需任何思考,斯内普立刻把艾丝特尔拉往后方。然而,魔杖才刚一抽出,防御或是攻击的咒语都还未顺利施放,就被身后的艾丝特尔打断了。
  “闭嘴,坐下!”
  她一面厉声喝着,一面绕过斯内普,毫无防备地向前走了几步。斯内普来不及阻止,只得密切观察前方的动向,仍警惕地准备随时施咒,但下一秒,那只凶恶的狼犬便完全收起了攻势,像橱窗中的陶瓷摆件一样坐得规规矩矩,一口尖牙也全部藏了起来,只剩不停摇晃的尾巴泄露了它此时的兴奋与热情。
  另一位可疑之人也冲出了阴影,竟然是希格斯。他穿着一件明显的布料不凡的精致大衣,头发看上去也用发胶一丝一缕仔细打理过,一只手背在身后,扭捏地不愿拿到前面,但蓬松的包装纸和清淡的花香已经将他完全出卖了。
  “你回来了,艾丝特尔……我不知道这是你养的——”
  看到不远处的斯内普教授之后,希格斯紧急闭了嘴。路灯不算明亮,一时照不清对方的整张脸,但他完全可以想象那副冷漠刻板的神情,好像一直在发怒的神情——哦,的确是的……
  他无处可逃,只能讷讷地向斯内普问了声好。斯内普略一点头,表情并没有因此和缓。
  “临时收留,毕竟这个冬天太冷了。”夹在两人之间的艾丝特尔打开了房门,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周围尴尬的气氛,“进来再说吧,先生们……还有你,瑞秋。”
  希格斯匆忙点头,侧身先躲进了房子,身后的花束擦过门框,蹭落了几片漂亮的蓝色的花瓣。斯内普却没有动,只是皱眉扫了眼那只跟在希格斯身后进入房门的大狗,“……它是雌犬?”
  “‘瑞秋’听上去不像女孩名吗?”艾丝特尔笑着反问。
  斯内普沉默了,另一个问题又令他不得不拿出更高的警戒:身为一名独居女性,她居然在深夜邀请异性进入家中,甚至还是个对她别有居心的异性。
  这很危险,但他好像无权干涉——因为他自己也是个深夜出现的异性——至于居心是否纯粹,他不愿过多讨论。
  “我说的是‘先生们’。”艾丝特尔看穿了斯内普的迟疑,倾身上前,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耳语低声劝道,“如果您实在担心,为何不留下亲自监督呢?”
  “……”
  进入客厅后,艾丝特尔终于将那束风信子从希格斯手中接了过来。施加在上面的保鲜咒因刚才混乱的小插曲失效,花瓣长时间缺乏水分,有几枚看上去已经十分困倦了。
  “等很久了吗?”艾丝特尔低头,用手指将蜷缩的花瓣一一抚平,轻声问。
  “呃,也没有很久……”希格斯瞄了窗边的斯内普一眼,违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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