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啊?没有……”弗林特惶恐得直摇头,看上去很无辜,“我听他们说,邓布利多会发赔偿金……”
“……”
妄想能从邓布利多的口袋里掏钱的笨蛋不止弗林特一个。斯莱特林人才辈出,上报的东西也千奇百怪:断了提手的旧坩埚、干枯多日的蜘蛛草、快要用光的卷纸纸筒……最令人无语的是马尔福,他称自己被震得从床上摔了下来,很可能受了内伤,艾丝特尔对此微微一笑,挥笔在表上登记了他的损坏物品:脑子。
虽然很多人都抱着玩笑的心思,但在艾丝特尔的严格审核之下,至少没人敢为了“骗保”自己动手毁坏贵重物品。热热闹闹的统计活动一直持续到了宵禁时分,艾丝特尔摆手示意今日收摊,把后面排队的学生赶回寝室,并在伊妮德的帮助下再次核对了已登记的信息。
“等等……你的水晶球呢?为什么不在表里?”伊妮德把统计表上上下下来回扫了几遍,没有发现艾丝特尔的名字,还以为她把自己漏掉了。
艾丝特尔苦笑着抱起桌上的小木箱,仿佛玻璃碰撞的脆响从里面传出,像极了她心碎的声音。“无所谓了……我也不指望邓布利多真的会赔给我。”
和其他被震落的物品不同,在艾丝特尔返回一片狼藉的寝室时,她的水晶球还稳稳地停在桌面的垫子上。她正要感到庆幸,但走近之后却发现,原先剔透的球体内部不知为何竟变得浑浊不堪,暗红色的裂纹从球心发源,并向外放射出了无数个粗细不一的分支,看起来就像濒死之人的血脉一样。
她试探地伸出手,谁料指尖才刚一触碰到水晶球的表面,它便静悄悄地直接解体了。一阵浓白色的烟尘后,薄如蝉翼的水晶片在黑丝绒桌布上反射着璀璨的光,可艾丝特尔无心欣赏,只觉得这光晃得她头晕。
四年前她从一个捷克游商那里高价收来了这颗古董水晶球,据说它在过去几百年服务过三位女巫,每一位都在占卜领域颇有建树。现如今,它漫长辉煌的职业生涯终于断送在了艾丝特尔的手上,不但没能进行几次成功的预言,就连落幕都那么的悲壮惨烈。
但无论如何,它终究陪伴艾丝特尔度过了一千多个日夜,也聆听了她一千多个虔诚的无声祈祷。艾丝特尔不忍心直接使用清理咒抹去它存在的痕迹,便找了个大小合适的木盒,准备把它带出去埋掉。
城堡外的大部分树木都在雪后戴上了厚重的白色礼帽,唯独打人柳看上去光秃秃的。也许是脾气暴躁的缘故,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怕痒,枝条上的雪几乎全被它自己抖落了下来,在树下堆积出了一个个松软的小山丘。
艾丝特尔谨慎地避开打人柳的树根,经过一番比较,选定了附近的一块平整的雪地。石块变形而成的小铲子用着还算顺手,铲去没过脚踝的积雪和碎冰后,松软潮湿的土层也要尽量挖得深一些,免得日后被海格的猎狗牙牙散步路过时好奇地刨开。
简易“墓穴”很快便完工了,她丢掉铲子,取出怀里的木盒,最后一次打开了它。
盒子里躺满了大小不一的碎水晶,头顶的月光和周围的雪色为它映射出梦幻柔美的光晕。艾丝特尔跪坐在雪地上,挑选出两枚较厚的碎片,把它们小心地捏在了手中。
“再为我占卜最后一次,好吗?”她轻声祈祷着,闭上眼睛,将碎片掷了出去。
水晶落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艾丝特尔忐忑地睁开眼,在白茫茫的雪中凭反光找到了它们,两片弧面都是嵌在雪层里的——按照东方的占卜理论,这代表着结果不明晰。
艾丝特尔不死心,捏起碎片重来了一遍,却还是同样的结果。很快第三遍也结束了,两片水晶仍旧默契地展示着相同的姿态,一想到自己暑期被迫释放守护神咒时也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抓起碎片,把它们丢回盒子,结束了这次心血来潮的占卜。
返回城堡之后,和温度一同恢复的还有火辣的痛觉,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抓取碎片时被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手指,所幸伤口不深。手帕碰巧不在身上,而衣角又沾了泥土……
“我说过,你的职责中不包括巡夜。”
“……”
身后的声音突然响起,艾丝特尔毫无防备,差点丢脸地跳起来。
“……我只是处理一些东西,教授。”她暗骂一声,调整好表情,转身自然地岔开了话题,“说到这个,您的办公室和储藏室有什么损失吗?”
“没有。”
“那您呢?您在‘地震’中受伤了吗?”
头顶的灯光微弱,斯内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在艾丝特尔身上找寻着那股极淡的血腥味的来源。
“……没有。”
明明是同样的词语,第二次说出口时却多了些迟疑。艾丝特尔充满怀疑地观察着灯下的斯内普,总觉得他的脸色比下午那会儿还要差。
“……邓布利多都告诉我了。”于是,她轻叹一声,眼睫也跟着垂了下去——只不过比起在猪头酒吧门前难以自抑的真情流露,现在的她多少带了点儿演戏的成分。“我们的关系真的不能回到从前了吗?您为什么不能像过去那样,对我坦诚一些呢?”
“……”
面对斯内普的沉默,艾丝特尔并不感到十分遗憾——倒应该说“不够坦诚”才是他面对所有人时的正常态度。就像不指望邓布利多掏赔偿金一样,她也没有真的期待斯内普会突然向自己敞开心扉,“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他大概会这么应付自己吧……
“……不算严重,只是被它体表的黏液溅到了。”
“……什么?”
“……”
看到艾丝特尔的反应,斯内普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暗暗懊悔自己居然会因一时疏忽被她套了话。他不想再多做解释,索性直接转身离开,身后的人很快也跟了上来。
“只是?您难道还期望更多吗?”艾丝特尔不满于他的轻描淡写,疑虑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溅到哪里了?紧急处理过吗?”
公共休息室和魔药办公室处在同一个方向,斯内普无法将她甩掉,因此只能像接受她递来的雨伞一样默默承受这份聒噪的关怀。
艾丝特尔思索片刻,便理解了斯内普今天下午连发丝都全部湿透的原因,毕竟单凭融化的雪无法做到那种程度。“狩猎活动”结束之后,他应该会尽快使用大量冷水对自己进行冲洗,紧接着又被安排了传话的任务,因此连头发都没来得及烘干——这样一想,邓布利多可真会剥削员工……
“邓布利多为什么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您?”于是,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低声问,“有加班费吗?他该不会是拿您当盾牌了吧?”
“……不要胡说。”斯内普顿了两秒,不太严厉地制止了她。
魔药办公室紧闭的门很容易让人回忆起某段不愉快的经历,好在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再提起。但与上次相似的是,艾丝特尔依然想要深夜拜访这间办公室,这次她换了个温和的借口。
“诶,等等,”她伸手拦住斯内普关门的动作,同时展示了自己手上新增的伤口,“嘶……您瞧,我也受伤了,能借用您的药柜吗?”
斯内普闻言垂眸看去——并不严重,和她之前被巨蛇造成的贯穿伤以及自毁般的切割伤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再晚一些甚至都要自行愈合了。然而,明知那声疼痛的吸气只是她特意抛出的诱饵,他还是忍不住心软地上了钩,“……怎么回事?”
“不小心被裁纸刀割到了。”
“哦?我竟然不知道,你是个左撇子。”
“……好了,大侦探。”谎话被毫不留情地戳穿,艾丝特尔却表现得毫无愧色,“阿嚏——走廊这么冷,您倒底让不让我进去?”她揉着鼻子,皱眉小声抱怨道。
冬夜私自遛出学校,受冻完全是咎由自取,况且公共休息室就在前面,他的办公室也不算什么温暖的避风港。斯内普捏着门框,本来不打算管她——
“这么好的药,用在此处真是浪费啊。”
“……觉得浪费,就不要受伤。”
——结果还是放她进来了。进了泥土的伤口需要用消毒水清洗,艾丝特尔全程表现得很平静,只是盯着斯内普涂抹药膏的动作,嘴角甚至还带了些计谋得逞般的笑意,这让斯内普更加确定她之前只是在装痛。
然而他怎么也不会猜到,艾丝特尔此时心中想的完全是不相干的另一件事——“您的手很漂亮”,如果再说出这种轻佻的话,他一定会不客气地将自己赶出去吧?
“可以了。”斯内普擦拭着手上残留的药膏,头也不抬地说,“明早之前就能恢复,回去吧。”
“呼,谢谢您。”艾丝特尔轻快地跳下椅子,活动着手腕,笑吟吟地凑上前,“但我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您受的伤,也让我为您处理吧?”
斯内普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