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溅出的酒洇湿了书名,艾丝特尔垂眸看着它,不禁怀疑自己究竟为什么非要满足一时的好奇。比起喝掉这半杯飘着大量烟灰且混着他人唾液的液体,她宁愿一头撞死在猪头酒吧的那扇油污斑斑的大门上。
  她开始设想与这个黑心贩子撕破脸的选项,直接走人或者和他打一架——但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断了这条获得资源的渠道……她目前还需要这条渠道。
  于是,她干脆拿起一瓶新的威士忌,敲去瓶塞,仰头直接灌了下去。
  未经调制的辛辣液体烈焰般灼烧着食道,几乎立刻就把没有食物的胃也摧残得隐隐作痛。只过了几秒,艾丝特尔便重重地放下了空了的酒瓶,并恰好“无意中”砸到了男人忘记收回的手指上。
  “够了吗,您的面子?”她微笑着问。
  男人龇牙咧嘴地缩回手,眼神中醉醺醺的轻浮变得怪异又恶毒。柜台处传来了几声沙哑的咳嗽,他向身后瞥了一眼,嘟囔着脏话,把剩下的未开封的酒瓶全都塞进大衣口袋,起身踉跄地离开了猪头酒吧,留下了未结的高额账单和那本来路不明的初版魔咒书。
  艾丝特尔叹了口气,翻开书想看一看,上面的字却变得好像在跳舞。她只能先把它收起来,努力控制自己脚步的平稳,来到柜台前询问老板今日的费用。
  “……走吧!”老板似乎对她翻了个白眼(她看不太清),“大不了毕业后来我这打工抵账!”
  她低声道了谢,跨过门槛,穿过街道,一步步慢慢地回到了霍格沃兹。距离球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或许可以先返回城堡,找斯内普讨要一份解酒药……
  ……不对,醉糊涂了。艾丝特尔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仿佛有无数颗尖利的石块在她脑中打了圈地搅动着。她和斯内普已经很久没有除了课堂上的额外交流了,自从那日越界的“快问快答”之后。
  她不再主动纠缠,斯内普也表现得乐得清闲,两人又回到了不掺杂多余联系的普通师生关系,虽然还远不到他们当初约定的一年之期。好像也……挺好的。
  当她决定回寝室自行催吐时,弗林特又一次从对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这一次他脸上并没有挂彩的痕迹。
  “队长!快,不好了——”他一脸焦急地喊道,“德拉科昏迷了!”
  艾丝特尔闻言好像清醒了一些。她翻过弗林特的手腕,扫了眼表盘上的时间。“……送医疗翼了吗?”
  “正打算去——霍尔顿说可能是中了毒!”
  他们返回公共休息室时,马尔福刚刚被七手八脚地抬到了沙发上。据他的室友扎比尼反映,昨晚回宿舍时他看上去就没什么精神,还以为他是在决斗训练课上累着了。
  “会不会是拉文克劳那边下的毒?昨天德拉科和他们起了争执——还是说是格兰芬多?可恶……”
  “……不会的。”艾丝特尔揉着眉心,没力气呵斥弗林特不负责任的猜测。
  马尔福歪歪地倒在沙发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怎么叫都叫不醒。伊妮德的复苏咒语也毫无效果,看样子他的昏迷只是药物的作用。周围围满了或好奇或担忧的学生,艾丝特尔眯起眼扫视一圈,示意弗林特把角落里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小胖子揪过来。
  “你们是他的朋友,昨天他都吃了什么?”她忍着不适问道。
  两个跟班对视了一眼,“就是……正常的,礼堂的晚饭……”较矮的那个结结巴巴地说。
  较高的那个低着头不敢开口,很明显心里有鬼。这种情况下,使用摄神取念会让审问变得容易得多,遗憾的是艾丝特尔现在连集中精力都很困难,更别提阅读他人的……
  ……好吧,她高估这两个蠢货的意志力了。
  艾丝特尔微微睁大了眼睛,事情背后的真相让她感到错愕又可笑,她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休息片刻后的普赛和德里安也缓过劲儿来,刚打算一鼓作气把马尔福抬到医疗翼去,却被艾丝特尔迟疑地叫住了。
  “等等——送到……魔药办公室。”她轻声说。
  第14章
  厚重的石门把弗林特他们隔绝在外,魔药办公室内只剩下了昏迷不醒的马尔福,头昏脑涨的艾丝特尔以及她面色不悦的魔药教授。浓烈的酒香搅散了室内常年浸润的苦味,但斯内普此刻却无心品鉴。“……解释。”他抱起双臂,冷声说道。
  艾丝特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绕过他,摸索着来到桌前,抓起墨水瓶中插着的羽毛笔。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地完成了阻梦剂的配料和配制流程的默写,把那张羊皮纸一把拍在了斯内普的胸口。
  “……配制它的解药,要多久?”
  酒气和花香同时骤然靠近,斯内普只瞥了她一眼就匆匆移开视线,强迫自己去凝神查看羊皮纸上凌乱潦草的笔迹。但紧接着,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的药?”他严肃地反问道。
  “快,他得,比赛……”过量的酒精让艾丝特尔变得比以往更加执拗,见斯内普不为所动,她干脆攀上他的手臂,跌跌撞撞地把他挪去了操作台的方向。
  斯内普没有挣脱这份无力的推搡,短暂犹豫后还是伸出手暗中虚扶着她的腰侧。操作台上的坩埚目前是空的,他也正打算熬制一些药剂,当然,是解酒药。
  “来不及了。”他低头准备着装置,淡淡地说,“弃赛,我会告诉邓布利多。”
  “……什么?”
  难以置信的疑问几乎要把玻璃器皿震碎,斯内普不由得想要冷笑,但愿她清醒后面对关于药物的质询时也能拿出如此恢宏的气势来。
  艾丝特尔只是感觉头晕和腹痛,其实尚有思考的能力。她能理解斯内普并不是在消极地敷衍,阻梦剂的配方太复杂,过程太繁琐,熬制耗时太长,相应的解毒剂也是一样。她每天都将药瓶随身携带,谁曾想会在昨晚的决斗后不慎遗落在礼堂,被克拉布和高尔那两个蠢货当成蜂蜜公爵新推出的糖果献宝似的交给了马尔福。看样子今后应该把甜味剂从配料中删掉,并在瓶身标注“剧毒”……
  “我不允许,斯莱特林,再一次,输给,格兰芬多……只要我还,在学校……”隔着一方操作台,她扯过斯内普的衣领,相当无礼地威胁道。
  因不可抗力弃赛又不等于认输。斯内普没心思纠正她的错误观念和混乱语序,身前的坩埚才刚燃起火焰,清水还未化作蒸汽升腾,他便感受到了铺面而来的热意——那源自于二人间交织的呼吸。
  “……等你解了酒,可以自己去。”他偏过脸冷淡地说着,借转身从架上取药拉开了与艾丝特尔之间的距离。
  原定的找球手还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不过他只是昏迷,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再优秀的魔药大师也无法在半小时内从零开始加速制成相对的解毒药剂,除非……
  “你做什么?!”
  斯内普飞快地冲回操作台边,从艾丝特尔手中夺去了她的魔杖。坩埚内的液体已经被替换成了深红色,在加热后逐渐变得粘稠,室内因此又多了一重浓郁的铁锈味。
  ——除非将溶剂更换成另一个常年服药者的血液,以此“借来”对方的耐药性和生命力。这是一条很不实用的、甚至有些黑暗的魔药技巧,他只是多年前随口向她提起过。
  “我……不能输……”
  艾丝特尔的声音很小,双颊的红晕褪去后变成了虚弱的苍白。触目惊心的殷红在她的刻意挤压下仍不断向外涌着,斯内普的手气得有些颤抖,但还是快速地为她的手腕止了血并包扎了伤口。
  “……你疯了。”他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在她头顶轻叹道。
  这一次,艾丝特尔没再用冠冕堂皇的理论反驳他的评价,因为她已经成了继马尔福之后这间办公室内第二个昏迷不醒的人。外间的唯一一张小沙发已被占据,斯内普只得将她抱起,步入卧室前向坩埚内瞥了一眼,粗略估计了按溶剂比例可熬制出的药量。
  ……对自己还真是狠心。倘若喝下这些之后的马尔福没有照她预想的那样取得胜利,她醒来之后估计会再气晕过去吧?
  斯内普对魁地奇的胜负不是很在意——或者说,他早已过了在意的年龄了。很多年前,在格兰芬多每每战胜斯莱特林后,波特那耀武扬威的嘴脸都会令他感到无比厌烦。倘若她能出现在他的学生时代,挺身维护斯莱特林的尊严……倘若他真的能更早地认识她……
  ……
  最后,在一声沉默的叹息中,他停止了这份虚无缥缈的幻想,为床上的艾丝特尔轻轻盖上了毯子。
  赶在最后一刻苏醒的马尔福没有辜负自己的辛苦训练以及艾丝特尔的血液和信任,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还是像喝了酒似的晕晕乎乎地先一步抓住了金色飞贼——事实证明马蒂诺真的该让位了。弗林特悬着的心也落回肚子里,心想这下终于可以向队长交差了……等等,队长在哪儿呢?
  “是吗?恭喜你们……但她恐怕无法参加你们的庆祝聚会了。”斯内普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皮笑肉不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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