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心 第241节

  那河童马修士是多林寺的嫡传弟子智丈大师,本被多林方丈选定为继任者,却耽迷空门之理,整天在寺中宣传习武无用,要用一切皆空破除武学障碍,遂被多林方丈发配到藏经阁扫地。智丈大师见继统无望,又没有转入空门的门路,又闻听文侯纳贤,遂来投奔。
  别瞧他抛头露面是一副河童马嘴脸,实际是血脉纯正的人类,所以不被剑宗荡魔院缉拿。多林寺在武道六派以“怪”著称,向酷爱服用易形丹,以求暂变强大妖怪增幅战力。智丈大师喜变河童马对敌,时日积久,便终日一副河童马相了。文侯本制作了易形丹解药劝他服用,但智丈大师勘破我相人相,以河马人身本无不同婉拒了文侯的善意。
  智丈大师自幼修持多林寺镇派武学龙象搬运功,这门神功公孙纹龙也会。龙象搬运功必须每日修炼,一日不可断续,否则前功尽弃。但不问资质,只熬年头,修炼者耐心修持,力量便能稳步增长,至多修炼千年,便能达到十龙十象的上限。上届山河榜智丈大师神功未成,被宇文拔都一招而败,如今他年头熬满,有在山河榜一鸣惊人的绝大信心。
  武道六派在红尘影响巨大,至今都被凡俗瞻望,只是被宗门淹没了光芒,六派出上一个道胎金丹便被掌门视若掌上明珠。两人来投,便是泰山派与多林寺分鸡蛋放在昆仑篮子的意思。他两人实力冠绝散修,皆想在众人里话事,又不肯谦让,遂在高台斗法排个座次。
  我们夜宴欢谈至第二道菜肴,清光石壁上,刀惜春与智丈大师已经斗到酣处。我估算了下,智丈大师的翡冷翠袈裟能抵御真火,他的肌肤又如岩石,所以未尝大碍,只是被刀惜春的神刀狼牙砍裂处却是鲜血淋漓,显得面目格外狰狞;刀惜春的武技自然在一切皆空,久疏战斗的智丈大师之上,但她没有龙象搬运的冷板凳功夫,烈火气功消耗真元又巨,下面的交锋倘若被智丈大师击中一下,便大大不妙了。
  只见刀惜春破釜沉舟,将烈火气功催发到紫色,忽然一股莫大的玄阴罡风从高台之下钻上云端,自两人间涌过,智丈大师与刀惜春两人竟被禁制了行动,木偶般呆立高台。黑风里缓缓爬出一物,却是一条三丈长大的金色蚕宝宝,源源不绝、悠长深邃的神念从那大金蚕传出,遍及甘泉宫,
  “诸位道友,这甘泉宫的头一把座次,还是让给尹某吧。”
  我手中酒杯微微一晃,席上诸人不乏色变,有见闻颇广的修士不禁呼唤出来,“这是玉真派的尹小过道长,他的天蚕神变又继续变化了!”
  姬傲剑翻名簿,兴奋道,“又来一位高人投效文侯姐姐,又一个名派向我昆仑示好。这位是武道六派里玉真派的嫡传大弟子尹小过,上届山河榜的第十三名。他修炼了玉真派的至高武学天蚕神变,这门神功据说没有上限,每经历一次生死劫数,修炼者便能化入蚕身,等破茧而出,躯壳便更为强横。”
  “好好的武道沦落成这种妖术,”原来默然的景小芊忽然嗔怒,立身向殿上诸位道,“小女子是一介散修,无门无派,行事但凭好恶。今番看不惯尹过趁人斗法疲惫,摘取胜果,等我上台收拾他!”
  她话音犹落,已经陡现在清光石壁上的金色蚕宝宝前,人在主殿凭空消失。
  上官子羽停杯向我深沉道,“今天甘泉宫的头把座次又要换人了。”
  第274章 出关(六)
  景小芊晃搜魂铃,解开刀惜春与智丈大师的禁制。智丈大师合十谢过;刀惜春却是忿忿不平,又要提那一丈长的狼牙神刀向前以牙还牙,经智丈大师所劝才悻悻罢手。两人皆下了高台。
  那大金蚕又传出神念,“尹某还差片刻即能破茧而出,容诸位稍候片刻,数个呼吸即能决出胜负。”
  景小芊也不抢攻,在一旁冷笑,“玉真派的武道没落了,只仗着一些妖术维持门面了,莫要以为有天蚕神变即能进山河榜前十。我且候你,诸位也稍歇,数个呼吸即能决出胜负。”
  “天蚕神变不过增益躯壳之术,与多林寺用易形丹无二,我派依旧是凭武道立足天下。多言无用,手下见真章便是。”那金蚕回了几句,又沉默不语。只见茧丝从蚕吐出,重重将躯壳包裹起来。
  殷元元聚精会神地注视清光石壁,我却起身问候回到主殿的智丈大师与刀惜春。
  “你即是原芷的弟弟原剑空?怪不得那厮有恃无恐,仗着昆仑天大的势力侵吞我们的部曲,”大概是余怒未消,又与原芷结怨颇深,刀惜春听明白我来历,白了一眼,另择一席坐了。她也不收摄那一丈长刀,径插-入石阶之中立起。
  智丈大师却十分仰慕我们昆仑,挪座近我,一只河马蹄子搭着我的手,浓烈的妖气熏得我十分不自在。他似已将方才争斗悉数抛诸脑外,奉承我是昆仑高士,随即要与我谈玄说道,
  “贵宗姬真人是清谈大家,扇动都下玄风。小僧昔年忝在京师,恨无缘请教。原道友即是昆仑门下,想必领悟玄理,也是非同小可。我观你名号里说:原来剑宗是空。恰隐隐挠着小僧苦思冥想的关头。小僧自幼钻研空门之理,平日恒思道是否为空,求之本无益处。今见道友叫剑宗是空,犹如醍醐灌顶,其实何止剑宗是空,宗门是空,大正是空,道友是空,小僧也空……”
  我听得傻了,如此无底洞般的纠缠真人也应付不了,急向其他师友求救。龙虎宗是与精藏世内外典籍的高门,上官子羽是能辨析义利的,可想来他早知道这河童马修士呆气,装作与另一席人攀谈正酣,分不出心神。殷元元在研判景小芊与尹小过的斗法,他本来也只对口腹有兴趣,对口舌没兴趣。
  我只好揪起柳子越衣袖,他一眨眼珠子,替我挡下话,滔滔不绝道,“大师谬哉,这世上金钱、美人、富贵、威福都是真的,对死人方是空。你是活人,便见不到空,你是死人,也无法说空。活人见道,道就是真。大师你是活人明甚,能就该思活人之所思,死人问题则非我等所知……”
  那智丈大师依旧不休,“红粉骷髅,金玉粪土,物转眼成空,又怎么是真?”
  柳子越纠正,“大师以流变混淆了不变,红粉是真,骷髅是真,金玉是真,粪土是真,哪样是空!”
  那智丈大师被柳子越一顿抢白,喉咙中的言语始终无法吐出,不禁跳出席外,又挠头思考起来。柳子越得意大笑,向我传神念道,“这位多林寺道友还是修炼武道为妙。”
  柳子越笑声刚落,大殿忽然响起了喧哗。景小芊倒提着一个面白无须、人事不省、唾沫乱流的青年道士入殿,将他抛在殿心。依旧回到自己席上自酌自饮。
  那斗法高台上,只余下一个破开了的茧子。
  我有些懊悔,我和柳子越与智丈大师辩论的这回功夫,竟然真分出了胜负。我见殷元元与刀惜春的面上都是异常凝重。群修默然,瞧景小芊的眼神恍如视神人。
  “景道长也不过能勉强招架三个鬼门道胎,如何可能眨眼便生擒尹道友,这岂非不逊原师弟了吗!”柳子越大惑不解。
  我问殷元元是怎么回事情,他思索了一会儿方道,“天蚕神变后的尹道友真元强劲,凭我们初遇时景道长显露的武技断无可能轻取,孰料她方才使用了一本人皮书,将尹道长摄入,等人皮书吐出尹道长,立时便出了结果——不知道那书是否她从鬼门取来的秘宝,又有点龙虎宗符法的影子,但必是一件神器无疑。”
  上官子羽道,“我们今天来甘泉宫是没有白饱眼福。”
  我走到殿心尹小过身边,喂他服下还魂丹。不久道士醒觉,满面皆是惊悸,许久方平。听毕我们来历,道士露出惭色,“原以为自己能与群雄一争短长,谁料不过是井底之蛙,还辱没了师门,连散修都敌不过,更不敢追赶诸位。罢了,罢了,尹某就此别过。”
  姬傲剑有些着急,忙向我使眼色。我知道他怕将千辛万苦招揽来的人放走,便挽住尹小过,诚挚道,“尹道长放宽心思。这位景道长屡有奇遇,道术不逊于山河榜唐未央,我等也不敢言胜。至于道长方才与智丈大师、刀姐的过节就一笑泯之吧。”
  尹小过一望智丈大师,僧人合十;那刀惜春虽然心思不定,终究是吐了一个请字。尹小过也就借此下了台阶,讪讪坐入了席位。
  我未领教过景小芊那人皮书的厉害,几次想在席上邀她相斗,但转念又想她是姬真人吩咐竭力招揽的人物,也不能让群修误解我们昆仑是来甘泉宫逞强的,终究深藏心中不言,由她成了席上最风光之人。
  甘泉宫欢宴毕席,我径回宫苑中的僻静雅舍。
  子夜时分,我纳戒响动。我从纳戒里取出一件形如扇贝,可容于掌的法器,此宝唤作传音贝,专做通讯之用,关中无敌寇和灵脉异动,所以长距神念可以从容传递。我开启传音贝,贝中映出文侯音容。文侯易了便装,风采依旧,正于私邸批阅案牍,也不用什么法器,直接将神念传入我的传音贝里,
  “我事务实在繁重,现在方有暇和你一晤。你事我已经知道,宇宙锋等宗门也暂时羁縻。返回长安便是海阔天空,再无人能害你妨你了——只是我见你入住甘泉宫,稍意外了下。”
  我谢过师姐,讲明了自己领门人笼络群修的用意。
  姬师姐赞许道,
  “这道理要在红尘里厮混过的门人方能明白。我方才也分神念去招待下宾的宫室问候投幕府的诸位炼气士首领。”
  这也让我稍意外:世上炼气士有数百万之巨,品类杂多,龙蛇相混,关中现下就有十万以上,我笼络有数的金丹修士也罢了,文侯竟也不辞辛劳屈尊降贵地亲自-慰问新入伙辈。
  “原师弟须知,元婴金丹尽可以万里独行,自善其身,但要集众成事,不得不留意驾驭炼气士团体。元婴金丹不会耐烦庶务,也与民众悬隔;而炼气士上承君主,下抚民众,遍及世间诸行业,犹以军中为多,在乡间城里影响巨大。赢得他们的向背,也就赢得了民心的向背。”
  姬师姐顿了下,淡淡笑道
  “我也是近年亲自抚军,才渐能践行这番道理。有部史论讲得最为透彻详尽,你若有兴趣,不妨精读,我不再唠叨了。”
  她神念经过传音贝,灌入我的青石板里,青石板上又映现了一部二十卷的。著者名唤“边正心”,自称天地飘飘一沙鸥,序里提到的定稿年代距今三十年。我对史学一向眛然,但想到文侯举动都有深意,她殷勤荐书,多半是要我明习人间大略。我道术都修习不来,见她点名督促,只好硬着头皮应承。
  既然谈到政事,我们免不了又谈论起昆仑在关中的经营和征伐。
  “我昆仑昔年对关中寡恩,幸而五百年过去,关中物是人非,旧怨已淡。当今征战是末节,重树根本是要务。你想必知道,百年来大正王朝疆土日蹙,诸侯林立,朝廷不过保有河洛诸郡,财源兵源皆乏。之所以依然关中仍在,纯是往年天落真人强压剑宗各派系议论,拨用蜀中本山的资源救济。如今我宗要在中土竞争,剑宗便顺势将关中的担子全挪与了昆仑。傲剑领你看到的关中升平气象,已经全靠我宗动用西荒资源维持。我宗长老会内自然也有非议声音,但五位真人要领昆仑重回关中的意志如钢,我宗要一洗被万里云祖师逐出中土之辱。”
  她取一幅秦地四道舆图示我,指欧阳既济占据的大沙碛谈道,
  “这里原来是我宗本山昆仑所在。颜掌门计划,三年内灭欧阳,山河榜后将西荒洞天回迁此处,将沙碛重变沃土。”
  我兀得大震,这番举措不异于王朝迁都,不知道要冲破多少阻力,即使龙虎宗的盟友也未必乐意看到。
  姬师姐肃容道,
  “你是我宗真传弟子,这机密事可透露与你,龙虎宗人,你唯可与上官家谈论。其他龙虎道友由颜掌门和姬真人斡旋,非我许可,你不得先行向他们泄露。”
  第275章 出关(七)
  文侯转过话题,忽然问我,
  “原师弟可曾想过有朝一日由你来统帅万军呢?”
  她面色平静,我却一下愣住。平白无故,姬师姐何出此言?
  ——世间诸侯看似纷繁,荦荦大者,如上官天泉、文侯、宇文拔都、南宫磐石等,皆与各宗互为表里。论起修为和家世,我还不能追上姬师姐;资历更被她占了鳌头,除非她遭遇不测,我并无机缘掌控万军。至于剑宗在人间留有傅家和宇文两家,原来是以宇文家来敲打傅家不生异心。文侯蒙受着祖师、诸位真人,乃至长老会的器重与恩宠,家族根深叶茂,可不需要我来替代。
  我仍在思索之中,文侯却说了下去,
  “你初入门时仍然是少年心性。有些隐情,虽然我们昆仑长老会看在眼中,却不是揭示的时机。如今你历经磨难,心性渐坚,若说的直白,你也能受住。”
  这话说得我精神贯注,全身紧张。我与她相隔两处,只凭着传音贝晤面,任什么情绪都不便发作。
  “转劫一事,即便祖师都无从预测往何处去。倘若侥幸不曾陨灭,便似一梦醒来,犹在懵懂,已是新生。师弟在转劫前,只带了雷法总纲,却将记忆道术都封在符钱中,真如孤身跃入深渊。在你转生三年后,观水祖师才选了一只灵龟作祭,卜得你降生在齐地一处诸侯人家。当年他分灵踏足中土,本来是要把你领回昆仑的。”
  我模糊不清的童年记忆里,是我娘不忍我离家渡海,婉拒了那道人的请求。我全然记不得那道人的面目,依照文侯的话,亲手赠予我银蛇剑的竟然是观水祖师,而我爹娘竟驳回了昆仑祖师的请求!
  “我宗对南宫家和原家的纠葛了如指掌,令堂大人如此私心自用,留你在南宫家的监视下,实在是把师弟置入了绝险境地。”
  她淡淡道。
  “世间待我善者,莫过于爹娘,她又怎么会害我?”我按捺住焦急的心意,努力缓缓问。
  “你二世为人,待你善者何止他们?——自上一世师弟即在我昆仑门下,难道门中之人待你不善?难道你师尊待你不如他们?”
  ——我师尊?我师尊是新拜的药师真人。啊,我前世也该是有师尊,可那位师尊是何人,我竟一点也想不起来。
  文侯毫不为动,继续说下去。
  “南宫腾蛟是星宗布在中土的棋子,他立足未稳时,借势于朝廷委派的广陵太守。等他羽翼丰满,便命家臣扮作盗贼,除去广陵太守这道障碍。只余下广陵太守最亲爱的女儿未杀,南宫腾蛟将她收为义女,又将她嫁与最器重的大将原毅。”
  我心中百感交集,痛楚虽有,却是最淡的一种。我从小就隐约猜到此中内情,下手杀我外公者即是我爹爹原毅。但昆仑远在西荒,又如何知道这种南宫家的极大机密呢
  “中土是天下英才争竞的舞台,从全祖师起,我们昆仑就毫不懈怠地将中土各方的千头万绪抓在手心。天下没有一方势力不曾领受我们昆仑丹药的恩惠,所以也没有一方势力不曾将他们的秘密透露给我们。”
  我注视着文侯。
  文侯道,
  “列国时代,诸侯最忌惮被家臣以下克上,可当时道术为尊,谁家能免于此患?这百年来,新起的诸侯又重受古人之患:南宫腾蛟虽是厉害元婴,可周围也是强敌环绕,难保不遭劫数,不得不栽培重用金丹大将,原毅是他最得力的弟子,也是南宫家最大的内患。老南宫只有一个资质不凡的孩子在星宗修炼,原毅却先一步跻身道胎金丹——即便宗门,一代之中,也不过十数人有这样的境界。如果那孩子修炼无果,老南宫万有不测,南宫家或者易姓也未可知。”
  ——所以老南宫纳我父亲为义婿,稳住了父亲的心思,又挑动其他家将掣肘我父亲,给南宫磐石晋升道胎金丹留出时间。
  “幸好南宫磐石也成为星宗屈真人的高足,南宫家和原家的兵刃相见暂且缓了下来。”
  我心里咯噔。南宫磐石的道术胜我爹,又有大义名分,家臣拥戴,我爹爹也知道进退,怎么还会与他们不谐?
  我低头看到月光照入屋中,映出我的影子,不禁叹息:我娘虽爱我,但她也有她的怨毒之心。
  “上天恩宠,原毅的孩子们竟有着不让南宫磐石的资质,其中一个甚至得到了昆仑祖师的青眼。接连着二代出现厉害修真者,甚至一代还出现了两个,这在人间这是不可思议的福报,也是新世家兴起的契机。这两个孩子的降生,是原家与南宫家下一轮暗争的开始,不过这回合原家的主事人却是老南宫的义女,原毅的妻子。”
  ——原来我娘念念不忘,南宫磐石的土地臣民夺自他父亲,她要复仇,在他心里,南宫家的一切该是我的。
  “观水祖师自然洞察到她每日喂那孩子服抑制宿慧的符水,也洞察到孩子的父亲将无数灵药灌注在那孩子的穴窍深藏而不激发。世上的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拔苗助长还来不及,哪有如此打压孩子修炼道术,不断延迟仙苗修炼的期限?”
  ——因为他们首先要保证我在南宫家的眼皮下装作一个寻常的孩子活下去。我不能去昆仑的原因也是如此,那样南宫家都会知道原家的异志,杀生之祸立时会降临在他们头上。
  “我娘也是陪伴着我处于险地,观水祖师离去后,每时每刻我们都在南宫家的监视中。她想将南宫家的土地部众完整地交给我。而我幼时一旦去了昆仑,原家在南宫的根基便会被全数清除,我和南宫家再无牵连,她想交给我的东西便荡然无存了。”
  我对文侯说。
  文侯停了半晌,道,
  “可惜到你十四岁的时候,你的宿慧再也压抑不住,而修炼的期限也再耽搁不起。南宫家仍然毫无破绽,所以令尊大人不得不带你们走了。”
  倘若南宫腾蛟在那十年突然遭遇劫数,南宫磐石又远在星宗,我爹娘竟可以乘隙抓住南宫家的权柄。但这些都未曾发生,第二个回合的角逐老南宫拖赢了我的爹娘。
  “昆仑还知道些什么?昆仑可知道了断我家爹娘和部曲的银龙?”我脸色阴郁,一字一顿。
  “白云岛的海图是令尊大人预留的后路,全然超出了昆仑的计算。我宗鞭长莫及,爱莫能助。”
  ——白云岛。白云岛。我默默念叨,突然道,
  “姬师姐,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那你也知道原芷献给你的坠星,并非是屈真人赠她,是我和她从白云岛夺来的吧!”
  文侯折开小扇,轻轻摇起,
  “我还知道那坠星是她从你手中抢夺,所以我受之全然无愧——原姑娘或者以为我不知,或者已经知道被我看破,却要仰我鼻息,奈何我不得——你们两人到了那块星宗遗失的洞天,你最终被困在岛上,你姐姐却扬长而去,如此的至亲未免太过凉薄。我扪心自问,绝无法如此对待我弟弟傲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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