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话说到这里,薛虯便不能拒绝了,与杨先生商量了一下,承诺替他照顾好父亲,将其也加到了随行名单之中。
临走之前,薛虯打发长瑞:“去林家府上一趟,看林姑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捎带回江南的。”
长瑞答应一声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后回来,带来两个包裹并一封信。
“是什么东西?”薛虯问。
长瑞道:“是林姑娘亲手给林老爷做的衣裳和鞋、她近日读书的体会、以及京城的好吃的。”
薛虯点头,再看那封信,信封上的字迹娟秀不失风骨,十分漂亮。
他接过信,放到了手边的匣子里。
*
次日一早,薛虯一行离开京城,他们将先到通州码头,再坐船沿着京杭大运河南下。
时值初冬,河上湿冷异常,好在薛虯身体已经好全,倒没什么不适。越往南走越暖和,半个月后便到了金陵。
薛虯在小厮的簇拥下下了船,便见一熟悉的少年等在码头,正是数月不见的薛蝌。
薛蝌见到薛虯,露出大大的笑容,赶忙上前见礼。
“快免礼吧,等多久了?”
“没等多久。”薛蝌笑着回答,“码头冷,家主快归家去罢,虹大哥在家里等着呢!”
车马在不远处候着,薛虯上了车,招呼薛蝌一起,薛蝌原不肯,听说薛虯有话要问他,这才上来了。
路上薛虯问起薛文盛一事的前因后果,薛蝌道:“我和虹大哥刚回来的时候还没觉得不妥,后来干得久了才隐约察觉不对,所以私下里遣人调查。不过薛文盛做得很小心,我们一开始查不到什么,好在跟家主学了新的记账法,在账本里发现了一丝端倪,顺藤摸瓜查下去,这才发现背后是薛文盛。”
薛虯:“果真是薛文盛所为?他自己承认了吗?”
“薛文盛被扣下之后什么也不肯说,既不承认也不辩解。但此事应是他所为无疑。”薛蝌叹气,“结果刚出来的时候,我和虹大哥也不敢信,还以为自己查错了。可是把所有证据对了一遍,除了薛文盛再也想不到旁人了。证据都有,一会儿家主可以看一看。”
薛虯跟着叹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和薛虹可还适应?”
不提还罢,一提起这个,薛蝌一张脸便皱成了苦瓜,一副生无可恋、活人微死的样子,苦哈哈道:“家主你不知道,我和虹大哥最近太难了!”
据薛蝌所说,他们刚回金陵的时候对生意上的事不熟悉,每日里努力学习,通宵达旦,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好不容易上手了,日子才轻松了一点,又发现了薛文盛这件事的猫腻,于是又提心吊胆地开始调查,还要防着生意上出大纰漏,不得不更仔细一些,比从前还要忙。
好不容易查出来了,好么,是薛文盛!
金陵这便本就是他们三人互相扶持,这下好了,嘎嘣少了一个!还是能力最强、经验最丰富的那个,更要命的是薛文盛还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最近这些时日,薛虹和薛蝌一边经营生意,一边还要收拾烂摊子,简直忙得焦头烂额。
这次来码头接薛虯,薛虹和薛蝌本打算都来的,只是生意上实在离不得人,薛虹办事沉稳,这时候压场更合适些,所以他留下来了,让薛蝌来接薛虯。
薛虯听了这些前因后果,看薛蝌的目光也有些心疼,怪不得短短几个月,瞧着他都成熟了很多。
回到薛家在金陵的老宅,薛虹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见到薛虯回来,连忙上前几步:“见过家主。”
“虹大哥不必多礼。”薛虯对他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问,“账本和证据在哪?”
薛虹迟疑道:“家主一路回来舟车劳顿,不如先修整两日再忙罢。”
“不用了,此事事关重大,母亲也挂念非常,还是尽早处理吧。”
薛虯既这么说,薛虹也不阻拦,命他的贴身小厮将东西拿来。三人来到薛虯在前院的书房,他久不归家,但是书房一直有专人打理,知道薛虯要回来,更是彻底打扫过,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三人略坐了会儿,小厮便抱着一摞册子来了,薛虹道:“便是这些了。”
薛虯看这摞册子的厚度,对薛虹二人道:“你们有心了。”
要查到这么多东西殊为不易,这还只是与薛文盛一事有关的部分,其余不相关的更不知看了多少,真是难为他们两个了。
他说:“你们先去忙吧,我看一看这些东西,看完了再找你们。”
薛虹和薛蝌的确忙着,应了一声出去了。
薛虯翻开一本册子看了起来,他看账本就比旁人快,加上薛虹二人在重点处做了标记,便看得更快一些,等到半下午的时候,他已经看了将近一半。
薛虯将册子合上,一只手撑着额头,良久没有说话。
从他看的这一半册子来看,薛虹和薛蝌的判断没有错,薛文盛的确不清白,出问题的不是他直接管理的产业,便是需要他点头才能运转的,若说他不知情,鬼都不会信!
即便早就有心理准备,当仅有的一丝期待落空,薛虯还是十分失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薛文盛在哪儿?”
“被关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回到薛家短短时间,长瑞已经搞清楚此事,回答道。
薛文盛作为管家兼薛父的好友,在薛家自然是有住处的,且还不错,虽不是单独的院子,但一人住三间房,还配了两个小厮伺候他,待遇在下人里非常优厚。
眼下这房间被锁了起来,窗户也被封上,两个身强体健的小厮守在门口,不许闲杂人等出入。
——其中当然不包括薛虯。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口飞扬的灰尘在阳光照射下格外清晰,薛虯抬步走进去,一股老旧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明明薛文盛被关起来也才一个多月!
薛虯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在窗边的书案后看到了薛文盛,虽然算是身陷囹圄,他依旧将自己收拾得得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不是十分整洁,但看得出他已经尽力打理了,鼻梁上架着薛虯见过的那副眼镜,正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书。:
许是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对上了薛虯的目光。微微一笑:“大爷回来了?”
“盛伯。”薛虯叫了一声。
薛文盛一脸恍惚:“没想到还能听到大爷这么称呼我。”
薛虯:“所以那些事都是你做的?”
薛文盛叹了一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薛虯问:“为何?”
“大爷只当我是被鬼迷了心窍罢!”薛文盛苦笑,“不论如何,错了便是错了,小人甘受任何惩罚,即便大爷要送小人去见官也不会有怨言。”
薛虯尤不死心,说道:“你与父亲相交多年,又在父亲去后帮助母亲与我撑起薛家,劳苦功高。来之前母亲还特意交代,叫我好好调查清楚,莫要冤枉了你。你若有任何苦衷,只管告诉我,我会酌情处理。”
薛文盛却摇头:“小人没有苦衷。”
薛虯默然许久,才说:“既然如此,我便只能处置你了。”
薛文盛低下头,迎接属于他的审判。
薛虯:“按照家里的规矩,你犯的错应该送官,念在你多年来对薛家尽心尽力,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便不牵扯官府了,但薛家也容不得你,既已收缴了贪墨的财物,便领了身契归家去罢。”
薛文盛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向薛虯,不敢相信他就这般轻轻揭过。
要知道薛文盛身为薛家管家,手握大权数年,即便没有存心贪墨,受到的各类孝敬也不会少。
他早就在外头另外置办了宅子,妻子儿女都住在那里。前些年薛父施恩,放了他妻儿的奴籍,原本薛父也想放了薛文盛的奴籍,是薛文盛自己不乐意,说卖身契在薛父手里,用起他来能更放心些,可把薛父感动坏了。
也就是说薛文盛很有钱,即便贪墨的银两被收缴了,剩下的钱也够他们一家舒坦地过上一辈子,薛虯对他的处罚实在不算什么。
薛虯看着他,怅然道:“我一直记着我刚从道观归家时,是你帮着我掌管家业。父亲在时最信任的人也是你,临去时还交代我好生待你,我不能违逆他的意思。只是从此一别,咱们便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是一路人了。”
薛文盛沉默许久,起身磕了一个响头。
第82章 第82章甄家拉拢
薛虯对薛文盛手下留情,是因为他与薛家有多年情分,其他人却没这么容易逃过一劫。
伙同薛文盛贪墨的人,为首的几个都被送官,再下面一层的则被辞退。
被薛家辞退可不是小事,薛家给底下人的待遇一向好,这些人已经做到中层,收入在普通人里更是优渥,离了这份差事,他们的收入必将下落一大节。更要紧的是,薛家在金陵算是地头蛇,大些的商户大多与他们有合作,即便没有也要卖薛家面子,他们犯了事被薛家辞退,恐怕再难找到像样的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