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倒也罢了,薛蟠手头一向宽松,并不把百两银子看在眼里。不曾想那拐子竟一女二卖,恰好冯渊前来接英莲,二人便争抢起来。
薛蟠素性张扬,又因出身富贵,一向只有别人捧着他,没有他让旁人的,自然不肯退让,冯渊也执拗不肯放手,争抢便成了争执,争执又变成争斗,混乱之中,好友之一与冯渊动起手来,薛蟠本就生气,见状更是怒发冲冠,冲动之下令家丁出手,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薛虯:“先与冯渊动手的是谁?”
长瑞愣了一下,不知道大爷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郑家的六爷。”
“做珠宝生意的郑家?”
“是,郑六爷与二爷是好友。”
薛虯不置可否。
长福等了片刻,见薛虯没再追问,才小声替薛蟠辩解:“二爷只是想稍微教训冯渊一下,没想到他会伤得这么严重。”
薛虯冷笑:“是怪冯渊不耐打吗?”
长福讪讪闭上了嘴。
“好了,你下去吧。”薛虯摆摆手,长福明显松了一口气,行礼后一溜烟退了出去。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薛虯垂着眼,思索破局之法。
按照长福的说法,此事乃是薛蟠之过无疑,虽然勉强算情有可原,但律法不会认,金陵百姓也不会认。
其实这事要解决并不难,如原著一般谎称薛蟠已死,堵住冯家和金陵的口,明面上就了了。暗地里则不上报销户,薛蟠在律法上还是活着的,只要日后低调一些,或者换个地方过活,一切便可与常人无异。
原著中薛蟠就是去了京都,且照样招猫逗狗横行无忌,这件事也没有再被翻出来过。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只要薛蟠还活着,这就是一个现成的把柄。原著中薛家日渐败落,没有人把他们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但薛虯一定要振兴薛家,难免招人眼,一旦有人打什么主意,随时都能拿着这条把柄威胁或者治罪薛家。届时不仅薛蟠跑不掉,整个薛家都要被牵连进去。
要想解决得干净,就得想办法把薛蟠摘出来。或是推个人出去顶罪,或是在冯渊的死因上做文章,不外是多花些银钱罢了。
但薛虯并不打算这么做。此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目睹之人众多,操作难度极高。即便做成了,也很难堵住悠悠众口,百姓又不是傻的!
且此举有违薛虯的行事准则,若薛蟠是无辜的,薛虯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但薛蟠的确有错,受罚不一定是坏事。
薛虯更倾向于大义灭亲,舍薛蟠一人保全家族,只要不是直接治成死罪,不拘流放还是充军,薛家都能给他打点妥当,虽然免不了要吃些苦头,却可保性命无虞,日后遇赦再回来,也能堂堂正正重新做人。
只是如此一来,薛母就要伤心死了。
思来想去,竟没有万全之策,最好的还是冯渊无事,一切困难都可迎刃而解。
第3章 第3章传来喜讯
这日下午,没有等到冯家那边的消息,倒是长瑞先回来了。
他已将前因后果查得明白,大致和长福所说差不多,不过要详细得多,是谁将众人聚起来,怎么劝薛蟠一起出去,都去了哪些地方,为什么要去那家酒楼,玩了什么、说了什么,怎么遇到那个姑娘,如何与冯渊争执乃至拳脚相加,全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长瑞:“当时在场之人不少,很多人看到郑六公子与冯公子先动手,二爷才让家丁出手的。小人找到几个人,若有需要,他们愿意上堂替二爷作证。”
聊胜于无而已。
薛虯:“那郑六秉性如何,你可打听了?”
“打听了。小人也疑心有人弄鬼,特意着人打探这位郑六公子的底细。”长瑞道,“郑六是郑家嫡幼子,自小极受宠爱,骄狂成性,时常惹是生非。老爷在时便不喜二爷与他往来,只是二爷与他脾气相投,老爷也无法。”
“如此说来,此事只是巧合,并非存心了?”
“以眼下的情状看,应是如此。”
那也罢了,薛虯又问:“外面可有风言风语?”
“有。”长瑞声音低了一些,“百姓颇为……惶恐。”
意料之中!
薛蟠纵容豪奴伤人乃是事实,且被打的冯渊并无大的错处,只因小事与薛蟠起了龃龉罢了。冯渊乃是乡绅之子,小有身家,尚且受此无妄之灾,更何况远远比不上冯家的普通百姓呢?
他们会想,若他们不小心得罪了薛家的人,是不是也会落得冯渊一样的下场?
不!他们还不如冯渊。至少冯家有钱,可以请医延药为冯渊医治,躺床上修养半年一载也无妨,而他们不仅要受一场罪,很可能平白丢掉性命,即便侥幸活下来,也要拖累一大家子。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长瑞:“不过大爷和太太送了很多东西到冯家府上,百姓知道后议论少了些。”
薛虯点点头,又问:“冯家那边如何?”
“咱们带着御医和好药过去,如今倒是能说上话了,只是小人方才回府之前,还没有听到那头的消息。”
话音刚落,小厮进来回话,昨日和薛蟠一起玩的郎君们被长辈带着前来拜访。
长瑞一听便明白了:“只怕是来赔礼的。”
薛虯点点头,问:“来的都是谁?”
小厮将名单报上,昨日和薛蟠一起玩的有八个,来的有六家,还有两家没来,其中便有郑六郎所在的郑家。
不可能没收到消息,这六家能一起出现,便说明他们是通着消息的,即便没人通知那两家,他们自己也能打听到,若有心自然会赶过来,没有来便是无此心。
长瑞顿生恼怒:“别人也就罢了,郑家不来是几个意思?”
这件事里若说谁的错处最大,头一个是薛蟠,第二个便是郑六郎,力邀薛蟠出去玩的是他,先与冯渊动手的也是他。别人都登门赔礼,郑家却不来,是不把薛家放在眼里吗?
薛虯拨弄着茶盏盖子,心说郑启元有没有把薛家放在眼里不知道,但不把他这个新任家主放在眼里却是肯定的。
这也不能完全怪郑启元,薛虯年纪小,从前又默默无闻,旁人小看也是有的。
他瞥长瑞一眼:“宠辱莫惊,怎么才下山就忘了?”
长瑞立刻收敛了情绪,垂首应是。
薛虯又吩咐报信的小厮:“你去告诉诸位长辈,家中事多,一时不便他们相见了,此事与他们并不相干,让他们不必放在心上。”
“是!”小厮应着,躬身退了下去。
长瑞迟疑道:“这几家在金陵颇有地位,大爷怎么不见?”
“他们来是为了求薛家一个态度,我将态度给他们便足够了。如今我初初接管薛家,一无名望,二无成就,即便倚仗薛家之势占得上风,也难以真正服众。不若等做成几件事再相见,旁人才会将我视为薛家家主而非小辈。”
长瑞若有所思,又问:“那郑家还要管吗?”
管自然是要管的,郑家如此下他脸面,若无动于衷,旁人还以为他软弱可欺。但此事不急,眼下最重要的是薛蟠,万事都可容后再议。
*
时间一点点过去,冯家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薛家好不容易轻松些
的氛围又重新紧张起来。
孙老算是金陵最好的大夫,若连他都束手无策,冯渊只怕真的危险了。
薛母跪在小道堂,念了一下午的经,薛虯写好了几封信,只等宵禁还没消息便送出去。明日便是原著中冯渊去世的日子,他得提前做好准备。
好在天意垂恩,入夜没多久,一匹快马飞驰进薛家所在街道,停在巍峨高峻的大门前。朱红色的大门大开,灯火层层亮起,迎接这个好消息。
来人是孙老的弟子,名叫黄芩,今年三十出头,虽然还没完全出师,医术却已十分不错。他穿着厚重的棉衣,额头结着一层寒霜,显然这一路并不好受。
锦书捧来热水和热茶,黄芩简单梳洗过后才开口:“冯公子伤得不轻,我们到的时候已经烧了半日,人都迷糊了。先生给他施了针,也用了药,方才烧已经退了。这几日先生都会住在冯家,随时观察他的情况,再加上灵应观的丸药,保住性命应是不成问题。”
虽然方才观黄芩神色便有猜测,但从他口中听到确切的好消息,薛虯还是舒了一口气。
保住命就好!
“劳烦孙老了,改日定登门道谢。”薛虯道,“劳烦你跑这一趟,天色已经晚了,不若在薛家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
黄芩没有推辞,随着人下去安置。
薛虯又打发人去向薛母和宝钗报信,不一会儿去正院的人回来了,薛母没有说什么,只是叫人拿回来两支山参,是给黄芩跑这一趟的谢礼。
这两支山参年份不小,可见薛母有多么高兴。
薛虯将东西递给长瑞:“母亲的一片心意,明儿送黄先生之时记得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