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这是使用特殊的法器行刑的,残留煞气,根除不掉,纵然他们之中不乏修为够高的妖,也没有办法治愈自己的伤。
  免一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丝害怕。
  他总觉得有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胆子很小,如果看见他这副模样,会不会不敢靠近他了?
  可惜免一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绿青看免一面无表情地望着火,手指却用力地摩挲着地面,就知道他就钻进死胡同了。
  “行了,免一,别想了。”绿青拍拍他的胳膊,“想起来了又能如何,我们也走不掉。那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做个不知前尘的工具,否则记起来了,偏偏逃离不了,岂不是比现在要痛苦万倍?”
  虎山附和:“就是,你看看我,早就不想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免一还是觉得心烦意乱。
  他心里闷闷的,想去透透气,“我出去了。”
  “你去哪?”虎山问他。
  “去打洞。”
  绿青:“别管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烦就喜欢去吃草打洞。等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兔子的习性真奇怪。”虎山看着免一的背影,一边叹气摇头,一边猛啃烤肉。
  免一寻了一条清澈的河流,他静静地蹲下身子,凝视着水面上那张可怖的脸庞。
  如果鼻子还在的话,他的脸也算看得过眼。
  免一撩起额角的头发,水面照出一道浅浅的疤痕。
  过了一会,他变回了兔子,猛然扎到水里,把自己清洗干净之后才上岸。
  免一使劲抖了抖毛,身上的水被甩了出去,然后一边晒太阳一边舔毛,把自己的毛发梳理得干干净净,而后又重新观察自己的兽形。
  灰色的大兔子端坐在岸边,一身灰毛油光水滑,左边耳朵长着一小簇长长的白毛。
  不看正面是挺可爱的,整个身子圆滚滚的。
  兔子的三瓣嘴动了动,连带着胡须也翘了一下。
  就是没有鼻子。
  那一块光秃秃露着皮,凹陷下去,免一自己看着都觉得恶心。
  他不禁回想起那个人说的话。
  “你们也别想着跑了,跑了就是死。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轻易要你们的命的。既然在我的手下,那就要有个标志。”
  于是他就对所有的妖都行了劓刑。
  旁的妖怪对此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出去不戴着面罩有点不方便罢了。
  可是免一始终在意他的脸。
  这样……会吓到……的。
  免一又开始拼命在脑子里回想,哪怕知道不会有结果也停不下来。
  把自己折磨得到处翻滚,脑袋一下又一下撞着坚硬的地面。
  “呼……”他吐出一口浊气。
  不知道为什么,免一突然想去道观看看。
  离这里不远,那个地道还是他挖的呢。
  免一想,反正也废弃了,我再挖大一点也没事,就算挖空坍塌也没关系。
  毕竟那一座废弃的长生观已经没有人会去了。
  他心里焦躁,就想做点什么发泄。
  与此同时。
  卫河墨和程子君因为出门是坐着马车出去的,所以安置马匹和车架费了些时间。
  没办法,欧阳文和殷松泽是看着他们出门的,不坐马车,难道要跟他们说自己坐狐狸去更快吗。
  把马车随便停在路边也不太可靠,他们只能在路中找了家驿站,暂且安置了马匹才坐上狐狸牌坐骑出发。
  “嗯?”大狐狸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看向山顶。
  “怎么了?”卫河墨抱着豆豆下来,却发现豆豆也兴奋地蹦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哥,哥,哥哥!是哥哥的味道!我,走,走!”豆豆迫不及待地拽着卫河墨的衣袖。
  卫河墨心里一颤,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是豆豆的哥哥在上面吗?”
  “嗯嗯!”
  程子君:“确实有一股很浓烈的妖气,应该刚刚进去不久。”
  “我们走。”卫河墨当机立断,带着豆豆飞速往山上跑。
  程子君的妖气一直隐藏得很好,豆豆年纪小,修为不够,不过他的气息也被程子君掩盖起来了,所以变成原形在地里挖洞挖得正起劲的免一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听见若隐若现的声音——
  “哥哥!哥哥!哥哥哇你在哪里……”
  豆豆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免一不自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整只兔子仅用后腿支撑着,站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连变成人形都忘了。
  好熟悉的声音。
  他为什么哭了?
  哥哥是在喊谁……我吗?
  免一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喊,犹豫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到回应之后哭得更厉害了,“哇呜呜呜——哥哥你在哪里哇……”
  免一刚想说,我就在这里啊,却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在下面,他是看不见自己的。
  “我现在就出来!”免一难得着急一次。
  卫河墨顺着程子君的眼神看过去,知道豆豆的哥哥怕是在地下,就在他们昨天来的地道里面。
  豆豆眼睛含着眼泪,止不住抽噎。
  他听见了哥哥熟悉的声音,还有熟悉的味道,可是就是见不到哥哥在哪里。
  把他急坏了。
  第122章
  免一慌慌张张从地道里蹦出来。
  因为摸不清外面的情况, 他在焦急的状态下极力想起变回人形的方法,这才敢出去。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豆豆哭红的眼睛。
  紧接着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小萝卜头的全貌,不由得呆愣了一下。
  好胖的娃娃。
  嗯……
  在程子君的每日投喂下与卫河墨的宠爱下, 豆豆过得很是滋润,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 最大的运动量也就是和程子君学学术法。
  尽管免一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在免一的潜意识里,豆豆还是个瘦瘦小小的豆丁呢。
  故而他看着眼前脸蛋肉嘟嘟, 小肚子也鼓鼓的豆豆,踌躇了片刻。
  “你是在叫我哥哥吗?”
  “是, 是呀。”他打了一个哭嗝, “哥哥呜呜呜呜呜, 不记得豆豆了吗, 豆豆是你的弟弟啊……”
  “弟弟?”免一喃喃自语,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恍惚。
  豆豆发觉哥哥长高了好多, 不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了。
  卫河墨初见豆豆,也有些意想不到。
  根据豆豆的描述, 他还以为豆豆的哥哥年岁也不大, 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结果现在一看, 身板壮实、高挑。
  说是及冠了也有人信。
  “哥哥, 你为什么要戴着黑乎乎的布哇。”豆豆一看见免一就迫不及待扑上去, 软趴趴地黏在免一的腿上。
  免一僵住身子,在他有限的记忆里, 从未接触过这样绵软弱小的生物。
  他生怕自己一用力,腿上这个胖胖的小崽子就飞出去了。
  “因为不好看。”免一自己都诧异自己对他有如此的耐心,这一点也更让他对豆豆的说辞深信几分。
  连在血肉里面的亲情就是如此奇妙。
  豆豆从前在他身边皮惯了,不让做什么偏要做, 此刻听到免一这么一说,他不高兴地哼哼两声,“谁说的,哥哥最好看了。”
  说着,短短的四肢便以极为灵活的姿势爬上去,搂着免一的脖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免一脸上的面罩扯下来了。
  免一:“!!!”
  他阻挡不及,眼睁睁看着豆豆就这样扯下来了。
  免一提心吊胆,一眼不眨地看着豆豆的反应。
  豆豆看起来像是被吓到的样子,免一怀里软软的身体都僵直住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
  豆豆惊天动地的哭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横梁上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落下。
  免一听不清豆豆在说什么,只能轻轻抱哄着:“对不起,是我错了,别哭别哭,我马上带上,把你吓坏了吧。”
  豆豆:“呜呜呜冬冬啊啊啊壳五的坏银……”
  他想说哥哥这样是不是好痛,想问问是哪个可恶的坏人把哥哥伤成这样的,可是情绪激动之下,语言根本组织不起来。
  卫河墨没想到豆豆哥哥的脸上有这样的伤,瞳孔微微一缩,愣怔在原地。
  他抿唇,抬眼看了看程子君。
  程子君揽在他肩上的手拍了拍,悄声说道:“没什么大碍,小问题。”
  那厢豆豆也想起来程子君这个师父来了,他扭着身子从免一身上想跳下来。
  免一以为他被吓得不轻,害怕他了,于是想走。
  虽然不舍得,但免一还是轻轻蹲下来,然后松开抱着豆豆的手。
  看着豆豆一边用小手擦眼泪,一边跑开,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投入另外两个陌生男子的怀中时——
  免一心里酸涩得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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