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不过,欧阳文很是无情地拒绝了他,“不了,本来金杯一案就是河墨全权负责,我掺和进来可不好。”
  殷松泽看着欧阳文渐渐离去的背影,又将目光缓慢移至眼前挂着不明微笑看着他的卫河墨……
  心如死灰。
  他眼睛一翻白就被自己活活吓昏过去了。
  卫河墨:“……”
  他发誓,自己只是礼貌性的社交微笑。
  明明昨天也是这样笑得好不好!
  没想到殷松泽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这么不禁吓。
  无法,卫河墨只能试着自己动手掐殷松泽的人中,看看能不能把人唤醒。
  好在效果显著,掐了没一会殷松泽便悠悠转醒。
  “殷大人,喝口茶吧。”卫河墨怕他没过一会又晕过去,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缓一缓。
  殷松泽颤颤巍巍接过来,半闭着眼不敢看卫河墨的手。
  卫河墨无奈,“殷大人,其实何厚公公——”不是我杀的。
  “卫大人,我说,我都说。”殷松泽没等卫河墨的话说完,慌里慌张地开口,免得自己遭受一番严刑拷打。
  他想了一晚上,也算明白了。
  右相若是有心想要捞他出来,昨晚就应该有动作了。可是他睁眼到天亮,也没等到右相的半点消息。
  殷松泽思及那天右相在书房同他说的话,知道右相定是使计成功令牧庭生顶替了欧阳文的位置,但欧阳文被山匪射伤的消息还没有传开,故而殷松泽还不知情。
  他甚至猜想以为欧阳文带着金杯回来,会不会就是右相设下的计谋。
  毕竟右相的耳目神通广大,知道金杯一事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心里这么想,可是殷松泽还是不敢吐露右相的半点阴私。
  卫河墨看着发愣时间过长的殷松泽,怀疑他是不是惊吓过度还没缓过来,“殷大人身体可还有不适?要不要我去叫医师过来一趟。”
  殷松泽连连摇头:“不必了,不必了。”
  他眼神闪烁不定,心里七上八下地挣扎着,最后略带犹豫地说道:“卫大人,也许你听我说的话,会觉得很荒谬,很可笑,但是这次真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卫河墨认真地看着他,仔仔细细听他吐露的话。
  “其实,金杯是狐妖给我的,说给也不贴切,是我从狐妖手里偷来的。”
  “不,不,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妖。但是,天底下应该也只有狐妖会长成那副模样了。”殷松泽回忆过去十余年的尘封画面,苍白的脸色竟然略带癫狂,激动得面庞充血。
  这幅场景日日在他的梦中呈现,他无数次想要像他人吐露、炫耀自己被眷顾的种种。
  奈何殷松泽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一直憋在心里。
  如今终于有一个听众,殷松泽眼神如痴如狂,唾沫横飞,仿佛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个奢靡眩目,神魂颠倒的夜晚。
  积攒了多年的倾诉欲在此刻爆发。
  “她很美,但不是世俗上那种妖艳的美,是透露在骨子里,摄人魂魄的美……”
  卫河墨在殷松泽断断续续,不成逻辑的话语中,拼凑出他口中的那一夜。
  殷松泽年少时和现在循规蹈矩的模样全然不同。
  他在闲暇之余爱看神鬼异志,书生精怪之类的话本,因此,对于话本中所描写的精怪美人抱有极大的幻想和狂热。
  哪里传出闹鬼,或是精怪扰人,殷松泽就会往哪里跑去。
  他一直在幻想,也许那一日他也能碰见为自己红袖添香的幽怜女鬼,救下立誓要以身相许的落难精怪。
  故而,他常常借参加诗会的由头搪塞母亲,自己跑去那些闹鬼的地方满心期待地露宿一晚。
  不过什么也没有。
  第117章
  直到有一日。
  书院的好友神神秘秘地跟他说, 自己在郊外一个无人老宅里面,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说不定是有什么妖物寄居。
  殷松泽果然被引起了极大的兴趣, 跃跃欲试道:“是吗,我倒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殷兄啊, 你也收收心吧,每次这种话你都信,哎。”听到两人对话, 他的同桌凑过去,好心提醒他。
  “哈哈哈, 看看也无妨嘛。”殷松泽讪笑道。
  到底是劝不动, 同桌摇摇头, 不再作声。
  是夜。
  “就是这里?”殷松泽再三和好友确认。
  “错不了, 就是这儿了,你瞧这阴森森的地, 啧啧。”好友斩钉截铁。
  许是看出殷松泽犹豫着,有些打退堂鼓的模样, 好友促狭地冲他挤挤眼睛, “莫不是怕了?不如我们几个先去喝喝酒, 明日再来看看, 左右宅子在这也跑不了。”
  殷松泽确实怕了。
  眼前的宅子门堂宽敞, 厚重的大门布满精细的雕花,不过都被层层落灰挡住了。
  整体看上去, 就像是被一层摸不着看不清的黑雾笼罩着。
  大门口还深深刻着几个大字。
  【擅闯者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尖锐凌乱的字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警示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这宅子当真是无主的?”他犹疑地瞄了一眼上面欲掉不掉的牌匾。
  【朱府】
  “哎呀,比真金还真。你别看上面说得那么吓人,那都是唬人的。况且, 如果上面写的什么擅闯者死是真的,那不正好说明,里面有东西嘛。”
  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殷松泽被说服了。
  毕竟他以往去的那些地方,仅仅只是有些破落,远远不像这个宅子,一看就不简单。
  不过……
  正是因为看起来不简单,所以以往胆子大到不行,甚至在乱葬岗独自睡过一晚的殷松泽反而退缩了。
  “走吧走吧,我有几个认识的朋友置了酒席,等着我们去呢。”好友看出他是个虚架子,憋着笑把他拉走了,“天亮过来和天黑过来都一样,那不如就等明天再过来,我们先去喝上几杯。”
  被好友看低了,偏偏殷松泽还反驳不了。
  他只能在心里憋着一口气,默默跟上。
  好友还在絮絮叨叨:“放心吧,知道你手头紧,不用我俩出银子,他们财大气粗,就想认识认识你这个厉害的大才子呢。”
  “什么才子不才子的。”殷松泽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你马上就要进京赶考了,凭借殷兄的实力,大把人想在你还没出头的时候早早和你打好关系呢。”
  “夫子说过不可过骄。”
  “哈,夫子还说让你别看话本子,别成天乱跑呢。”
  ……
  酒席果然丰盛,布满了美味佳肴,还有各式各样的美娇娘拥簇左右。
  那些富家子弟拼命敬酒,导致殷松泽喝了个烂醉。
  “哈哈哈,殷兄实在是性情中人,来!再敬一杯。”
  殷松泽脑子已经晕成浆糊了,他胡乱地摆手,“喝,喝不下了,我先回去歇一会儿。”
  “什么?”那些人也不遑多让,个个醉得不成样子,听不清话了。
  “我,我要回去沐浴。”殷松泽嘴里嘀咕着,一把推开那些举着酒杯的手,“在下……先走一步。”
  “大人。”陪酒的美娇娘伸手扶住他,声音柔软似水,“让我来伺候您吧。”
  “都行,都行。”
  殷松泽此刻只想洗去一身酒气,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于是美娇娘好不容易把他一个大男子扶到酒楼上的客房,又撸着袖子给他搓了一通,累得满头大汗,正把人运回床上,打算和他小意温存一番时——
  殷松泽的脑袋一碰到枕头,倒头就睡,响起了悠长的鼾声。
  美娇娘:“……”
  “我呸!早知道还不如去伺候别人呢,真是白费功夫。”
  她眼神狠狠地剐了这个不解风情的醉汉一眼,头一扭,发簪上的流苏重重一甩,转头就去另寻他人了。
  醉醺醺的殷松泽毫不知情。
  他隐隐约约听见了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睛,自己嘀咕着:“我怎么在这里?我应该……应该去哪?”
  殷松泽困惑地抱着脑袋,苦苦思索,“对了!”
  “我要去,要去见鬼娘子和妖娘子!”殷松泽猛地睁大眼睛,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脚步一歪一扭地就往外面走。
  酒楼不乏喝得烂醉如泥的客人,店小二只是上前问一句;“客官可认得路?”
  “当然。”殷松泽大言不惭,“我刚刚就是从那儿来的。”
  他挥开想要上前搀扶的店小二,自己深一步浅一步地朝着记忆的路线走去。
  深夜,路上空空荡荡,只有零星的灯火,偏偏殷松泽还真的凭着自己的记忆,走到了荒废的朱府。
  “擅闯者……死?”殷松泽走到门前,眼睛几乎要贴在字上面,才能勉强看清楚。
  还未醒酒的脑子不够清醒,不然殷松泽也做不出抬手敲几下门,然后就从侧边翻墙过去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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