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天气寒凉,在里面也不知道环境怎么样,我怕他着凉,带了些他惯用的衣裳和裘被。”
  卫河墨看了看,都是精细地收拾好的物件,可见孙意柳对殷尚书的拳拳心意,“好,我会带去给殷大人的。”
  他很干脆地点头同意了,倒是让孙意柳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是好。
  卫河墨:“那夫人回去小心,我便先告辞了。”
  孙意柳讷讷:“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她知道自己得寸进尺了,仗着卫河墨年纪小,不懂这些规矩,让他破例帮自己带东西进去。
  于是她又开始想,既然能同意拿物件进去,那自己是不是也能进去看一眼?
  “怕是不行。”卫河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孙意柳。
  “好,多谢大人。”这也在孙意柳的意料之中,她垂下眼睑,没有过多纠缠,娴静地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欧阳文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等人走了才进来,“真让她把东西送进去?万一夹了什么东西,让殷松泽串供怎么办?”
  “要想说假话,想使什么法子都能传递进去,不如顺水推舟。”卫河墨一改方才犹犹豫豫、好像被打动的神态,干劲十足道:“先拆开看看有没有夹带什么东西。”
  “哈。”欧阳文大笑,“我还以为你真不知道大理寺审人的规矩呢。”
  “怎么可能。”卫河墨自觉自己被小瞧了,“我看文书的那段日子也不是白混的好吧。”
  卫河墨一边说一边仔仔细细打开看,他的动作很轻柔,小心地翻找,尽量让这些衣裳不要被翻乱了。
  毕竟也是殷松泽夫人的一片心意。
  “这么小心干嘛。”欧阳文瞧见了,嘴里嘀咕,“反正他也不知道原来是什么样。”
  不过手上也跟着放轻动作。
  “什么都没有嘛。”
  孙意柳带的东西不多,却很杂碎,欧阳文连取暖铜炉都拆开仔仔细细看了内部。
  卫河墨也都看了一轮,“应该是想多了。”
  欧阳文拍拍手,站起身。
  “等等!”卫河墨瞥见那张一看就很厚实的熊皮裘被,“这里好像缝起来了。”
  欧阳文凑过去一看,果然是,佩服道:“你眼睛可真尖,这都能看出来。”
  “得把它剪开。”卫河墨左看右看,没看见什么锋利的东西。
  “这多简单。”欧阳文随手拿起一个小茶杯,把它掰成两半,“用这个割开。”
  锋利的瓷片边缘很快就划开了,里面只夹着一封小纸条。
  卫河墨展开看。
  里面的有些字被水洇湿,应当是孙意柳写下时滴落的泪水,字迹有些晕染模糊,不过还能看清楚内容。
  孙意柳娟秀却不失筋骨的字写着:夫君,我去找了父亲,可是他说他没有法子。夫君,我向来是不相信你会盗窃皇家之物的,若这件事是有人逼迫你做的,就当是为了我,把事情都原原本本说出来,好吗?
  “逼迫?”欧阳文咀嚼着这两个人,“她觉得是有人逼殷松泽拿着金杯吗?”
  卫河墨摇摇头,“一切都还不清楚,不过,看来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劳烦刺史大人帮我叫个人进来。”卫河墨把纸条收好,“我一个人可拿不动这么多东西进去。”
  -
  殷松泽看着卫河墨身后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是……”
  卫河墨让人通通放到房间里,“方才孙夫人来了,她说怕你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就带了些过来。”
  殷松泽喉咙哽咽一瞬,眼睛有些发热,“大冷天的还跑这一趟。”
  他扭过头,擦了一下眼睛。
  “大人,金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殷松泽说得很诚恳,许是得知外面有自己的夫人为他担惊受怕,不用卫河墨开口问,自己就全说了出来。
  “我平日喜好收藏些雅致精美的小玩意,那个杯子是我偶然在一个外来游商手中买来的。我并不知道居然是宫里的物件,否则就算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拿啊!”
  “所以我在国宴那天看到陛下赐下的金杯之后,整个人都傻了,可是偏偏我也不知道那个游商去了哪里,找不到他的踪迹,贸然说出来没有人会信我。”
  殷松泽面色颓废,“所以我就想着,不如就这样藏起来,不叫人知道就好了,谁料东窗事发……”
  “卫大人,卫大人!”殷松泽抛下脸面跪在卫河墨身前,把他吓了一跳,赶紧扶殷松泽起来。
  “大人不必如此,快快起来。”卫河墨赶紧弯下腰去。
  殷松泽不肯动,涕泗横流地说:“大人,只求您在陛下面前替我求求情吧!”
  卫河墨见不管怎么拉他也不肯起,无奈叹气,“可是殷大人,您满口谎话,我怎么敢信你?”
  “我,我说的句句属实啊。否则便叫我不得好死!”殷松泽愣住了,随即连声发毒誓想证明自己的话。
  卫河墨不信这一套,审视的目光凝望着殷松泽:“既然是游商,那么是什么时候来的京都?”
  “十,十年前。”殷松泽话一说出口就知道大事不好。
  “好,十年前,那么据我所知,十年前殷尚书您还未坐到如今的位置吧?你的家境贫寒,好不容易过了殿试,能留在京都任职。不提上下打点的支出,单单说在京都落脚需要的宅子租金,就足够花光你所有的俸禄了吧?”
  卫河墨一语指出重点,“那你又是如何能有多余的闲钱,去买一个做工如此精良的金杯?”
  殷松泽大脑一片空白,此刻懊悔也来不及了。
  第115章
  经此一答, 卫河墨对殷松泽的信任度已经降低为零。
  “殷大人,或许你还有别的答案?”卫河墨笑了笑,他目光如炬, 带着些许锐利的探寻。
  殷松泽沉默。
  “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或许等到明天殷大人会向我说出实情。”没有看殷松泽的反应, 他很果断地起身离开。
  殷松泽目瞪口呆,还在想这是不是大理寺什么审问的新招式,犹豫着要不要叫住他, 结果一转眼,人影都不见了。
  卫河墨当然没有时间继续和他攻守, 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还得去审审宫内抓来的人。
  于是他刚从殷松泽那边出来, 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关押宫人的牢房。
  宫人自然没有殷松泽那样的待遇了。
  看守天子私库的宫人有上百人之多, 其中的总管是一个老太监,叫何厚, 他已经负责私库多年了,从先帝还在的年号守到现在。
  卫河墨刚一踏进去就被时时刻刻盯着外头的何厚察觉到了。
  他年纪大了, 眼睛浑浊发黄, 死死看着卫河墨, 嘴里不停呢喃说着:“大人冤枉啊……”
  卫河墨抿了一下唇, “那么, 是哪里冤枉,可以同我说。”
  他的话语短暂, 却很真切。
  何厚浑浊的眼珠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哭求道:“老奴兢兢业业在皇宫侍奉两任天子,怎么可能会监守自盗呢!”
  “老奴周围的人都可以做证啊,况且, 私库里这么多的宝贝,我一个老太监,怎么可能和尚书大人搭上关系,把这些东西弄到皇宫外面呢!”
  卫河墨听见他的某一句话,手指轻动。
  “可是皇家之物被替换,流落在外是事实。如果你觉得自己是被冤枉了,那你觉得谁才是那个最有嫌疑的人?”卫河墨把话语主动权交给他。
  何厚眼睛转了几圈,言语间不太确定,“这……老奴也不好说,不过陛下这些年总是往国师府搬东西过去,许是那些人在这期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就……”
  卫河墨点点头。
  这个太监也不太老实啊。
  “这些,我会再去查查的。”
  同样,短暂地交谈过后,卫河墨干净利落地起身准备离去。
  “大人等等!”何厚见状连忙叫住了他,“大人可是不相信老奴的话?”
  “我信。”卫河墨回道:“不过还是要多问问才知晓真相,不是吗?”
  “那,那。”何厚哀哀切切地恳求,“能否为我换一个地方?年纪大了,腿骨时不时发痛。”
  卫河墨想了想,“我会交代好的。”
  “哎,多谢大人!”何厚表面感激涕零,实则忍不住在心中嘲笑他。
  个毛小子,看起来也不是多厉害的货色嘛。
  他在脑中已经构思好推出去挡刀的人选了,都是他平日里看不顺眼的宫人。
  -
  “这么快?”欧阳文笑道。
  “一个两个嘴巴说的都不是真话,暂且晾上几天吧。”卫河墨苦恼地皱着眉头,“陛下的私库检查得怎么样了?”
  天子命人把自己的私库从头到脚彻底清查了一遍,看看到底有多少赝品混入其中。
  “别提了。”欧阳文说起这个就头大,“刚刚传来消息,陛下把那些假货都摔了个稀巴烂,要不是有谏官劝着,那些宫人都要血流成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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