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里面坐着的学生大多是四岁到八岁的样子,很奇怪,卫河墨没见过私塾会招年纪这么小的学生。
而且里面的娃娃穿得很干净整洁,但衣裳布料都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不像是能供他们读书的条件。
李良看上去也不像夫子,太年轻,身体也太过消瘦,脸色苍白,有一种病气缠身的感觉。
不过里面的孩子看起来对他很亲近的模样,包括坐在门口的女娃娃也很听他的话。
“二位是……”看着小女娃走了,李良这才把视线转移到卫河墨他们身上。
卫河墨开门见山问道:“听闻你是陈力海大人以前的书童?”
李良眼神警惕看着他,点点头并不说话。
找对人了。
卫河墨松了一口气,举起手中刚买的糕点,“我有一些关于陈大人的事情想问你,吃吗?或许可以分给孩子们。”
“……吃。”李良愣了一下,没想到卫河墨拎着的糕点是给他的,想想私塾里连吃糖渣都可以开心一整天的孩子们,没犹豫多久,他就从卫河墨手中接过糕点。
“稍等一下,我把孩子们安置好了去我家里说吧。”
“好。”卫河墨趁他不在,低声问程子君:“另外还有一个书童和管家在哪里?”
程子君指了指李良的方向,“也在这一片。”
卫河墨点点头,往私塾里面看去。
“哥哥今天有事,大家回去好好练好不好?这里有一些糕点,是外面两个好看哥哥给大家买了,出去记得感谢他们,知道吗?”李良耐心和孩子们商量着。
“好——”拖长的童音显得那么可爱,李良忍不住笑笑,摸摸他们的脑袋,“去吧,记得把我教的三字经背熟。”
一群小萝卜头蹦蹦跳跳出来了,叽叽喳喳对卫河墨表示感谢。
“谢谢哥哥……”
“糕糕真好吃!”
卫河墨看着他们软弹的小肥脸,手不受控制摸上去捏了捏。
年轻就是好,真可爱。
“是不是很软?”李良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咳咳,孩子们被你教得很好。”卫河墨私下揪人家学生的小脸被发现了,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都很乖。”李良看着小豆丁们的背影慢慢说道。
“大人上二楼说吧。”
卫河墨跟着他的脚步上去才发现,原来一楼是私塾,二楼就是李良的家。
“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吗?”卫河墨看看简陋却被收拾得干净的房间,这里还有一股浓郁的药味。
李良自嘲笑笑道:“我这样的病秧子也找不到姑娘愿意跟着我受苦。”
卫河墨想知道的却不是这个,“听说陈力海大人贴身伺候的有两个书童和一个管家,他们在哪里呢?”
“哦,大人原是以为我们住在一起吗?”李良摇摇头,“管家一直在陈府做事,年纪大了,陈大人举行葬礼后不久他的寿命也到了,跟着一块去了。”
“至于阿昌,也就是陈大人的另一个书童,他好酒,有一次喝多,跌下河水里淹死了,就剩我一个人。”
程子君环顾一圈,眼睛凝在木架子上的酒坛和扇子上。
看到程子君的视线所在,李良顺势指了指,“那就是他们留下的遗物了,酒是阿昌自己酿来送给我的,那把扇子是管家一直珍惜的,他临死前叫我帮他保管。”
又死了?
卫河墨手指微动,自从他查陈力海的案子以来,每每查到什么人,得到的消息都是死了。
就算人命脆弱,天命难测,也不至于都死一堆了吧。
“我们来找你是为了陈大人的案子而来,想必你也听说了陈大人的事情吧。”
李良:“当然,易山府闹得沸沸扬扬,我怎么会不知道,何况陈大人先前就经常流浪在这边,只是谁都没想到狗的皮子下面会是人。”
“咳咳咳……”李良的身体看起来不大好,说一段话要咳好几下。
卫河墨连忙给他倒水,“你的屋子太闷了,这样对身体也不好,还是要多通风,呼吸外面的空气才行。”
他左右看看,找到窗户所在,干脆利落地打开了。
第67章
李良显得有些诚惶诚恐, “多谢大人,我自己来也可以的。”
“顺手的事,不必言谢, 不过你的房间视野倒是很开阔。”虽然私塾位于巷角,但二楼的窗户一推开就能看见外面繁华的街道。
“哈哈, 这边的房屋低矮,所以没有什么遮挡,不过平日里也不怎么开窗, 一是大夫说最好少见风,二则是多少有些喧闹。”李良喝了水缓过气来, 说话没有刚刚那么费力了。
对这一点卫河墨深有同感, 卫家就是隔着一条巷子就是街市, 每天还没天亮就要被小贩的叫卖声吵醒。
言归正传, 卫河墨紧紧盯着他,不放过李良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陈力海大人的丧葬事宜,是当初在他身边服侍的你们一手操办的吧?”
知道卫河墨一定会有这一问, 李良叹了口气, 回答道:“大人, 我们那天确确实实是看见陈大人咽气了才敢安排陈大人的身后事的, 因为府上没有其他能够主事的人, 我们还请了医馆的大夫,大夫说的确咽气了……”
“是长寿堂的范医师吗?”
李良听到卫河墨如此准确地说出大夫是何人, 明显诧异一瞬,“是,是的,就是范医师。陈大人那一阵子总是生病, 就是范医师上门帮大人看病,所以最后也是范医师来。”
卫河墨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先前翻阅的医案,里面确实有提到陈力海的病。
【胸痹不得卧,心痛彻背。】
“这么说来,你们当初是认为陈大人死于心脉痹阻,所以在范医师下定论之后就给陈大人举办白事了吗?”
李良点头:“是,其实在陈大人卧床不起的那段日子里,管家就和我们说,陈大人怕是时日无多了,要我们快些做好准备,所以对于陈大人的死,我们并不感觉意外。”
“只是万万没想到,陈大人居然死而复生了。”
卫河墨手指轻敲桌面,“你们几人都是看着陈力海大人下葬的吗?”
“会不会在停灵的那几天,陈大人就活过来了,却被贼人掳走了?或者陈大人本就没死,而是被贼人使了某种计策偷天换日?埋下去的人根本就不是陈大人。”
“不,大人,我确定当初埋下去的就是陈大人!”李良坚持自己的说辞,“丧礼这样的大事容不得半点疏忽,何况陈大人的致仕官员,装殓时是有宗祠长者验明身份才能入祖坟的,不会有错。”
卫河墨:“陈大人的墓在何处?”
“陈力海大人籍贯就是易山府人士,所以就葬在淮行村里,那是陈大人的老宅所在。”当初李良和管家负责陈力海的丧事,一路跟着到他下葬为止,所以记得很清楚。
他又补充了一点,“两位夫人也葬在陈大人的墓旁边。”
卫河墨记下这个地方,打定主意要去走一趟,“多谢了,对了,我还想知道其他关于徐夫人的事情,听说她是得了疯病去世的,可有什么内情?”
“……”李良面露难色,吞吞吐吐不肯说话。
程子君大手轻轻按压他的肩膀,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却如同有千钧之力压得李良无法动弹,“希望你还是说实话,不然涉及官员的案子,你可免不了到刑房走一趟。”
李良支撑不住,哀声叫道:“大人,我知错了,我说。”
在程子君的武力胁迫下,李良只能把事情全盘托出。
徐彤确实对下人们很好,李良也承过她的情,所以不愿意把这些事说出来毁坏了她的名声,让徐彤死后还不得安宁。可是现在实在没办法,为了保全自己,李良也顾不上帮她隐瞒了。
徐彤的疯病和陈力海脱不了干系,可以说是陈力海一手造成的。
据李良所说,陈力海上了年纪,那方面渐渐不行了,只有极度的外力刺激才能让他重振雄风。
于是他的变态嗜好就变成喜欢见血,徐彤嫁过来以后受了不少苦头,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被陈力海虐打。
这也就算了,日积月累下来徐彤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对于娶进门的妻子,陈力海多少还是有些分寸和情谊,不至于太过分,伤人性命。
可是近几年以来,这些普通的手段已经激发不起陈力海的兴致了,他便越来越过分,不仅让徐彤吃他的排泄物,还将各种骇人听闻的器具都用到徐彤身上,徐彤受伤躺在床上休养三五天已经是常有的事情。
更过分的是,有一次喝酒时,陈力海突发奇想,便把两个书童叫进来。
卫河墨皱眉,他隐隐知道接下来李良要说什么了。
李良咽了咽口水,艰涩地说出那段话,“陈大人让我和阿昌拉着夫人行那等事。”
人渣!
卫河墨气得咬牙,顾忌现在还在查案,只能恨恨在心中怒骂陈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