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薛大人这手字倒是工整……别忘了签上你的大名。待本王拿下沙州,再补你一个联署之功!”镇安王盯着薛罗颤抖的手在檄文末尾写下名字,唇角微勾,一把夺过文书。
  “好,很好。”他指尖轻弹纸面,“有了这个,薛大人就是不反,也得反了。”
  薛罗面如死灰,嘴唇蠕动:“王爷……下官已按您吩咐……”
  “兵符。”镇安王冷声打断,“沙州守军的兵符,交出来。”
  薛罗想起谋士的话,手指微颤,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虎符:“此物一分为二,一半在都督府,一半在他手中,合二为一,方可调兵。”
  镇安王接过虎符,在掌心掂了掂,“算你识相。”说罢琤地拔出横刀,夹在薛罗脖子上,“本王为表谢意,亲自送薛大人上路。”
  “王爷!”薛罗双膝一软,重重跪地,涕泪横流,“下官、下官一直敬仰王爷雄才大略!沙州上下谁不知王爷威震河西?下官不是不愿追随明主,只是……只是不敢违逆天意啊!”
  镇安王眉峰一挑:“天意?”
  薛罗慌忙从怀中掏出那张泛黄的羊皮卷,双手奉上:“二十年前,下官在伊州白龙滩遇仙姑赐谶,说二十年后干尸案重现,便是下官抉择之时……”他额头抵地,声音发颤,“下官这些年遍寻能人异士,却无人能解此谶,这才迟迟未敢表态……”
  镇安王一把夺过羊皮卷,目光扫过那两行古怪符画,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这符号……”
  他猛地合上羊皮卷,一脚踹翻薛罗:“没骨气的东西!自己畏首畏尾,倒怪到神仙头上?”
  薛罗伏地哀泣:“下官句句属实!那仙姑说唯有‘有缘人’能解此谶,下官若贸然行事,恐遭天谴啊!”
  镇安王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缓缓收起刀,“你这老狐狸懦弱无能,但留着还有用。本王今日不杀你。”
  薛罗一怔,额头上的冷汗混着涕泪滑落:“王、王爷明鉴……”
  “不是明鉴。”镇安王俯身,刀鞘抬起薛罗的下巴,“是留你当个榜样。”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厅外瑟缩的府吏、侍卫,声音陡然提高:“都看好了!薛刺史——识时务,知天命,所以他能活!”
  薛罗浑身发抖,不敢抬头。
  “至于那些不服的……”镇安王拇指一推刀镡,寒光乍现,“沙州城外的乱葬岗,还空得很。”
  他转身走向厅门,忽又停步:“对了,明日午时,召集全城官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将羊皮卷丢回薛罗面前“就说……你要当众宣读‘天赐谶言’。”
  ……
  ……
  天快要转亮,冷雨敲窗,烛火在风中明灭不定。镇安王整夜未归。
  侍卫看守的县主闺房里,房婉容猛地从榻上蜷起身子,五指死死攥住锦被,指节泛白。她咬唇闷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腕间那道赤红法印在昏暗的烛光下隐隐发亮。
  “县主!”侍女惊呼,慌忙去扶,却被她一把推开。“滚开!我要死了……”她喘息着,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侍女害怕得跑出去找老总管。老总管急急跑过来一瞧,“大夫,赶紧去请大夫!”
  不多时,老总管带着大夫匆匆赶来时,房婉容已面色惨白,唇边溢出一丝血痕。那大夫留着灰白长须,眉头紧锁,指尖搭在她腕上,忽而一震。
  “这法印……是西域‘血蚕蛊’!蛊虫遇夜雨则醒,沿血脉噬心——”他猛地掀开她袖口,露出已蔓延至肘间的红纹,“若不立刻施救,怕是活不过三更!”
  老总管骇然,连忙作揖:“求大夫救命!要什么药材,老奴立刻去办!”
  大夫摇摇头,“我非下蛊人,只能暂且压制,难以解除。”
  “暂时压制也行!”老总管急得嗓音劈裂,“若是县主有什么万一,坏了王爷大事,那就大祸临头了!”
  “那便姑且一试罢。”大夫捋须,冷声道:“无根水三升,雪莲七朵,另要沉香木炭煮沸——府里可有?”
  “有!有!老奴这就去取!”老总管慌忙转身,又回头叮嘱侍女,
  “你们几个,快去备炭火!”
  众人匆匆散去,房门刚合上——
  “戒现?!你回来了?”房婉容惊喜地抓住他的手腕,颤抖地抚摸上他沧桑的脸,眼眶瞬时通红,“你怎么敢——”
  “你受苦了!”戒现一把扯下假须,露出那张熟悉的脸,贪婪地看她一眼,压低声音,“没时间了,婉容,跟我走!”
  她浑身发抖,泪水滚落:“我……我不知道父王早已被法尔扎德夺舍……在伊州时,我若知道就不会带他去……”
  “不怪你。”他指腹擦过她脸颊,声音低哑,“谁会怀疑自己的父亲?”
  他迅速从药箱暗格抽出一套嬷嬷衣裳:“快换上,我们从后园角门——”
  “不行!”她突然推开他,踉跄后退,“我不能走!”
  “为什么?!”戒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疼她,“你难道真要等死?!”
  “这是我的命,没有用的。”房婉容惨笑,猛地扯开袖口——只见那道赤红法印已蔓延至肩膀,如蛛网般狰狞。
  “先逃出去,我找大师来为你解咒,你一定会没事的。”戒现急切地说。
  房婉容挣开他的手,“玉面灵傀要用天启回到二十年前……”她死死攥住他的衣襟,双目含泪,“去救你父亲……救魏靖川……救她当年没能救下的人……”
  戒现愣在当场,去救魏靖川?一家三口团聚?他不曾敢想,小时候朝思夜想的梦,竟能以这种方式实现。可是……代价是牺牲眼前的爱人。
  “不……”话未说完,门外脚步声急促逼近——
  “大夫!炭火备好了!”老总管高喊。
  “快走!”房婉容猛地推他,戒现却反手扣住她的腰,咬牙道:“一起走!”
  “没有!”她声音嘶哑,“若我逃了,他们立刻就会察觉——到时候,我们谁都活不成!”
  门轴吱呀作响的刹那,她拼尽全力将他推向暗窗。戒现踉跄扶住窗棂,回头时,只看到她唇间无声的三个字:
  “活下去。”
  ——门外,老总管的手已搭上门闩。
  戒现深深地看了房婉容一眼,落荒而逃。
  老总管打开门,见到房婉容泪流满面,而大夫不见踪影,顿时猜出七八分,正要喊人,却听房婉容冷冷道:“你敢喊人,就马上撞死在这。”
  哎——
  老总管无奈又同情地叹一口气,和房婉容一同望向那扇逃往生天的暗窗。
  第95章 穿越真相只有教主的女儿才敢在众人面……
  “你既然已经猜到我的目的,就不要抱有幻想。”玉面灵傀在风沙中的声音传到凌双耳边,“作为药引,只有你死了,天启才会成功,我才能回去救人。”
  “别做梦了。这泯灭人性的天启不会成功,就算成功,法尔扎德也不会让你穿越回去。”凌双沙哑的声音冷静道:“他要的是改朝换代,不是让你利用它救人。”
  “我自有办法。”玉面灵傀不以为然。
  “你有什么办法?趁他不注意干掉他?”凌双冷笑,“你以为他没有提防?”
  玉面灵傀不做声。
  “他身经百战,又不相信任何人,这暗中筹备了二十年的天启何其重要?连房婉容这个看着长大的女儿说牺牲就牺牲,难道会让你破坏他的大计?”凌双加重语气,“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动不了他分毫。”
  玉面灵傀生气地一挥袖,“一个将死的人,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做。”
  “对,我就是一个将死的人,”凌双目光凛凛,毫不畏惧,“所以法尔扎德才会对我掉以轻心。”
  玉面灵傀猛地一震,转头向凌双:“你想怎样?”
  “我跟你想法一样——我也要回去。”凌双一字一句道,“我们可以合作。”
  玉面灵傀低低一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也回去?你回去干嘛?救你自己,还是你的情郎?”玉面灵傀面色一变,凛然道:“你不知道吧?今日早晨,镇安王带兵攻入都督府,沙州都督率全府顽抗,长史杨崇焕带着亲卫死战,可惜,他们输在准备仓促上,都督府满门屠尽,杨长史最后被乱刀分尸。”
  “魏明翰呢?”凌双声音发抖。
  玉面灵傀轻笑:“你那魏都尉啊……明知必死,还带着十几个家丁在外围冲阵。”她忽然将一个箭簇掷到凌双脚边,“喏,这是从他身上拔下来的。”
  凌双盯着那染血箭簇,仿佛目睹魏明翰被人围攻,身中数箭的情景。“他不会这样死的,”她恍惚地低喃,“他还没跟我道别……”她猜到镇安王回城必有所行动,但没想到这么快,才两天,便分下胜负。
  “你看这里的风沙,一望无垠,多平静。”玉面灵傀幽幽地说,“哪像城里风起云涌,血流成河?”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