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私生女 第3节
“乔吉姐姐？”伊莉莎下一秒就把门打开了，她一听外面人的说话声，就知道对方的身份。虽然很意外乔吉姐姐会在这时候过来，但人都来了，总不能让人就这么站在外面。
“你总算是开门了。”小乔治亚娜没回应这声“乔吉姐姐”，而是伸手将那一点门缝推得更大。等她进去了，她还顺手关上了门。
啧，一个才6岁的小女孩，住的房间居然比她的都要大！她是和妹妹哈里奥住一起的，德文郡公爵府虽然大，但整个卡文迪许家族的人也很多。
她的父亲是第五代德文郡公爵，下面还有两个弟弟。那两位叔叔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也都是住在一起的。除了这关系最近的，还有前几代德文郡公爵的后辈也住在那里。
加上父亲的情人，加上父亲的私生子女们，房间当然不够用了。每到社交季的时候，家里的房间都必须空出好多来，母亲要办舞会，总有人舞会结束后需要暂时留下来。
“乔吉姐姐？”伊莉莎见人进来后一句话不说，觉得有点奇怪。她的房间很普通啊，没什么好看的。
“别叫我这个，我不是你的姐姐！”小乔治亚娜转身，先驳斥了这个称呼，“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叫我姐姐？”
她一步一步走近，直到走到了小女孩不敢相信的脸面前。
笑啊，怎么不笑了？
“哼，你以为母亲是真喜欢你吗？不，她只是出于愧疚，只是出于怜悯，所以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小乔治亚娜俯下身，她很喜欢眼前的女孩目前的表情。对方因为自己说出来的话，陷入了困惑。是的，现在是困惑，之后就会后悔晚餐的时候那么高兴，那么得意了。
“觉得我说的话很奇怪吗？那是因为你不知道真相。别急，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全部的事实。”
伊莉莎退了一步，她不想听了。
她有点害怕，这位姐姐现在说话的样子不是自己喜欢的。为了读报，伊莉莎在房间里点了好几根蜡烛，为什么这时候烛光一点用都没有呢？
不，还是有点用的，它们在这位姐姐脸上印出了一道道黑色和黄色交错的光芒。这让人看了，更觉得眼前的人可怕。
“躲什么，我还没开始说呢！”小乔治亚娜伸出双手，直接禁锢了在后退的小女孩，“别动，就站着这里乖乖听我说。”
“我，乔治亚娜·多萝西·卡文迪许，德文郡公爵的大女儿。哦，你还不知道德文郡公爵府和卡文迪许家族所代表的意义。没关系，你不用知道太多，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最尊贵的贵族，就行了。”
“在英格兰，我们贵族享有特权，不是谁都能有幸见到，有幸攀谈的。这一回，便宜你了。”小乔治亚娜用简单的几句话划出了贵庶之间的差距，她没等人反应过来，接着下面的话。
“说完了我，就来介绍一下我的母亲。既然我是德文郡公爵的大女儿，我的母亲当然就是尊贵的德文郡公爵夫人。”
“她不是你的乔治亚娜，你该谦卑地对着她行礼，然后尊称她一声‘德文郡公爵夫人’！怎么，吓傻了？我才开个头呢！”
小乔治亚娜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她喜欢即将到来的场面。
而此时，伊莉莎的脑袋乱哄哄的。那些钻进耳朵里的话，都变成了她听不懂的语言。她没办法理解面前的人说出来的一字一句，更没办法弄懂她的目的。
很晚了，她该上床睡觉了。不然明天起不来，玛丽肯定要笑话她。
伊莉莎张了张嘴，她要请这位姐姐离开了。但是，自己的声音去哪里了？她为什么一点都听不到？
“别急，我很快就说到了。”
哦，可怜的女孩着急了，可惜她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然而，她乔治亚娜是个善良的人，她不会让人等太久的。
“你很奇怪我和母亲作为贵族，为什么会来这偏僻的南希尔庄园吧？我的母亲又为什么偏偏会对你好，会送你裙子吧？这当然都是有原因的。”
“那是因为你——”
伊莉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摒住了呼吸，连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因为你啊，是我母亲无聊时候生下来的私生女。知道私生女是什么吗？你只要记得自己是不被承认的，是永远无法喊我的母亲德文郡公爵夫人为‘母亲’的，就差不多了。”
“哦，忘记说了。作为私生女，你当然也不会被你的父亲所承认，所以你没办法继承你父亲的姓，你只是一个冒充的‘考特尼’！”
“从一出生开始，你就被我的母亲抛弃，也被你的父亲抛弃！就算是长在这个庄园里，你身上永远都带着私生女的烙印！那将跟随你一辈子，直到你死去！”
小乔治亚娜说完了，她心里舒畅，这一天来的烦闷和委屈也全部褪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的小女孩带来的，就应该由她来承受这个结果。别跟她说什么对方才6岁这样的蠢话，跟未来可能闹出来的丑闻相比，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轻的代价！
“好了，我说完了，希望我们明天再见的时候，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小乔治亚娜既然敢说，她就不怕这件事被母亲知道。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她这么做，是在保护德文郡公爵府，是在保护自己的家，她有错吗？
至于这个私生女，哼，她最好乖乖听话，明天起别缠着母亲了。不然，她会知道贵族为什么是贵族！
“砰”一声，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伊莉莎一个人。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晕黄的烛光明明暗暗地照着她。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冷，这才麻木地爬上了床，连蜡烛都没有吹灭。
等到这个房间里的蜡烛渐渐燃尽，一直安静的床上才传出来一点动静。
就着最后的烛光，伊莉莎双眼紧闭，眉头皱起，连唇都咬得紧紧的。她在睡梦中不安，也在睡梦中哭泣。
可能，是做噩梦了。
蜡烛燃到了尽头，微微跳了几下，眼见着就要彻底熄灭。
突然，刚刚还流泪的小女孩睁开了双眼。她的眼中明亮，哪里还能看到之前的脆弱。
一晃，烛光微闪，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躺在床上的伊莉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结合睡前那位卡文迪许小姐带来的消息，她差不多就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没什么不好，有吃的有喝的，在这个18世纪末，她还能嫌弃什么？
好生活是自己过出来的，这个开局不错。
至少，她还当了好几年无忧无虑的伊莉莎，现在不过是想起了曾经的一切。想起来以前的记忆后，她还会因为那么几句话就陷入焦虑，就自我怀疑吗？
不，该担心的应该是别人，比如说一早就会见到的卡文迪许小姐。而现在，她还是继续睡觉吧，免得见面的时候提不起精神来。
第二天一早，伊莉莎还是和往常一样，在艾拉的帮助下起床。她现在还太小了，一个人穿不好好几层裙子。
“艾拉，你的手越来越巧了。”今天她的浅色长发被编成了两个辫子，每一个都在对折后被固定在了耳朵下方。再绑上两根银色的缎带，很简单，也很可爱。
“明明是我们的伊莉莎长得好，才给了我发挥的机会。”艾拉笑着一起夸，照顾伊莉莎不仅是一个轻松的工作，还是一个愉快的工作。
“嗯，我确实长得不错。”仔细看起来，伊莉莎还真发现了，她跟昨天才见面的那位夫人有点像。
两人的肤色都很白，脸型都很圆润，眼睛都很有光。就连鼻梁的高度，都是差不多的。怪不得一见面就被吸引，一见面就有好感呢，原来那是自己的生母啊。
“走吧，先去看弟弟们。”看完了镜子里的自己，伊莉莎还是照常开始一天的活动。
除了仆人们，她一般都是南希尔庄园里起得最早的那一个。半个小时后，她离开弟弟们的房间，去等玛丽起床。
之后，就是早餐时间。
不过在上楼前，伊莉莎先看到了远远走来的人。她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上。
那是乔治亚娜，不，那是德文郡公爵夫人乔治亚娜·卡文迪许。
“早上好，乔治亚——”她挥手打到一半的招呼，生生地卡在那里，就连露出来的笑意，都顿住了。
乔治亚娜很高兴一早就能见到伊莉莎，可她的高兴还没有半分钟，整个人就惊慌起来。
“日安，德文郡公爵夫人。”
第4章
这回跟着南希尔庄园的女主人来到贝德福德郡，乔治亚娜根本没打算跟伊莉莎透露自己的身份。
她还太小了，不能理解很多事。
乔治亚娜只想以陌生人的身份先看看自己的小女儿，然后再慢慢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是现在，伊莉莎就在自己几步之外。她就像是昨天刚见面那样，一点没有失礼地在原地行礼，还称她为陌生的“德文郡公爵夫人”！
明明，她都已经叫她“乔治亚娜”了！
不对，她刚刚不就是喊着她的名字吗？只是没有喊全，突然停了下来！
没错，就是这样的，伊莉莎还对着她笑来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会产生这样大的变化！
“伊莉莎，我是你昨天刚刚认识的乔治亚娜啊，你忘记了？”乔治亚娜走上前，轻轻地拉住了伊莉莎的手。因为这样说话不方便，她甚至蹲了下来，让两人能够平视。
“我没有忘记，德文郡公爵夫人。”伊莉莎很小心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退了一步，“我很抱歉，昨天的时候不知道您的身份，所以才失礼地叫了您的名字。”
她再次行礼，为昨天的自己道歉。
“不，伊莉莎，就算我是德文郡公爵夫人，我也是乔治亚娜啊！名字是我让你叫的，你不用因为这个向我道歉！”
乔治亚娜的心都快要碎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伊莉莎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她迫切地想要问清楚，但她知道自己需要克制，她不能吓到她！
“可是——”伊莉莎为难了起来，她看看眼前的夫人，又偷偷去看不远处角落里站着的人。
她到底该听谁的？
乔治亚娜很精准地抓住了这个目光，她凶狠地回头看去，却看到了自己的大女儿站在那里露着得意的笑。
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所有！
“伊莉莎，乖，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暂时先离开一下。至于你对我的称呼问题，我们待会儿再讨论。”乔治亚娜控制着自己的脾气站了起来，“对了，忘记跟你说早上好，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笑着说完这句话，乔治亚娜转过身，直直地朝自己同名的大女儿走去。
“乔治亚娜·多萝西·卡文迪许，你跟我过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得知自己的丈夫睡了德文郡公爵府里的女仆时没有。才结婚，得知自己要抚养丈夫和一个裁缝的女儿生下来的私生女时，也没有。
甚至后来，她的丈夫和自己的好友睡在了一起，还生下来私生子女，乔治亚娜也没有这么生气过！
现在，她生气了。
因为她无法忍受她的小乔吉对自己的背叛！
看着两人都带着火气一前一后离开，伊莉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地往楼上走。
没有恢复记忆前，她就是个天真的6岁小女孩。再开朗再爱笑，那也是个没有威胁没有攻击力的小女孩。偏偏这样一个无害的小女孩，却成了另一个大女孩的发泄对象。
昨天晚上，卡文迪许小姐是舒服了，是满意了，但她却忘记了她的那些话会给另一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如果伊莉莎还是以前的伊莉莎，或许这件事会给她一生都烙下印记，让她永远背负着私生女的罪名，活在自卑的角落里。
就像那几个模糊的梦中场景里一样，她就是大家嘲笑的对象，也是所有人看不起的存在。
一个私生女，凭什么出现在上流社会的舞会里呢？她只配待在乡下，只配留在那个没有光的房间里！
以上，那是昨天晚上的伊莉莎可能产生的想法。
现在的嘛，就不会了。
刚刚的那番演出，就是送给卡文迪许小姐的一个小小回敬。希望她管好自己，别有事没事过来找麻烦。
至于真正的出身问题，那是才6岁的自己能左右的事情吗？伊莉莎并不觉得，她在南希尔庄园待得挺好的，玛丽对自己不错，塞缪尔叔叔也是。
所以，她并不上赶着要为自己套上私生女的枷锁。不过，要是有足够的好处，也不是不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