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外室 第3节
林云瑶红着眼,哭哭啼啼出声,“我要将你做的这些混账事告诉爹爹,让爹爹惩治你!”
林崇文就在前院园子里。
林云瑶吵吵嚷嚷扯着林莺娘过来,刚准备开口告状,就见林莺娘双膝一软,直挺挺跪去了地上。
再一抿唇,盈盈蓄着的泪就悄然落了下来。
“都是莺娘的不是,惹恼了云瑶妹妹。”
她赶在林云瑶之前开口,径直道:“此事原是我不对,我瞧着爹爹平日里极是看重谢家,就想着身为女儿的,也该为爹爹分忧,是以做了些糕点果子送给谢三公子,以示谢林两家亲近之意。女儿本只是一片好心,不想却叫云瑶妹妹误解了。”
她当真委屈极了,也可怜极了,抬眸看向林云瑶的眼里都带着怯意,“若我知道谢三公子是云瑶妹妹心中所属,那我是万万不敢如此的。还请云瑶妹妹看在往日姐妹情分上,原谅了我这一回罢。”
林云瑶看她演戏,惊得目瞪口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人能将睁眼胡说八道诠释得如此炉火纯青。
“你胡说!”
林云瑶回过神来,急得面红耳赤,向林崇文解释,“爹爹不是这样的!是她不知廉耻,缠着谢三公子——”
“云瑶妹妹怎能如此冤枉我?”
林莺娘打断她的话,委屈得连连落泪,“我知云瑶妹妹一贯不喜我。平日里我受些委屈倒也罢了,可这事关女儿家清白名声,云瑶妹妹这是要将我往火坑里推呀!”
她仰起头,将目光转投向林崇文,“爹爹,女儿实在冤枉。”
捻着帕,抽抽噎噎,泣不成声,“早知有今日,爹爹便不该将女儿接到府里来,倒不如将我送回青州城,只是和姨娘过得清苦可怜些……”
这是林崇文心中不能提及的痛。
当初年少气盛,他收拢了屋子里的丫鬟,以致她怀了身孕。却叫自家夫人嫉恨上,趁着他远行出门,远远将她打发了。
许多年后,夫人病逝,那丫鬟才带着孩子找上门来。
这世道险恶,母女俩在外颠沛流离,不知受了多少苦。
他满心愧疚,将她们妥善安置进府里,百般补偿。如今自是也听不得莺娘说这样的话,极是心疼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这是说的什么话?”林崇文温声安慰她,“有爹爹在这里,你是爹爹的亲骨肉,哪有回青州去的道理?”
转头看向林云瑶,“还不快过来,和你姐姐道个歉?”
“我给她道歉?”
林云瑶自来娇纵惯了,不能同意,又见林崇文偏袒林莺娘,更是委屈。
“爹爹不公平。明明是她的错,爹爹不惩治她反倒来怪我……”
她撇着嘴,眼也红了一圈,“府里的人说得对!她们母女就是两个祸害,把爹爹的心眼都给蒙蔽了。若是娘亲还在世,定不会这样对我……”
是不会。
从前林夫人说一不二。
府里哪有林崇文说话的份儿。
这便又是触了林崇文的逆鳞,他板着脸,厉声呵斥林云瑶,“住口!”
林云瑶被罚跪了祠堂。
深秋的夜里凉得紧,林莺娘来看她,还带来了果腹的糕点。
林云瑶不领情,恶狠狠瞪她,“你现下是不是很得意?我告诉你,你别嚣张。爹爹只是一时被你们蒙蔽了,这才叫你诓骗了去!”
林莺娘随她说。
她打开采雁手里的食盒,从里头取出刚做好的芙蓉糕。
糕点还是温热的,散着甜腻腻的香,勾人馋虫。
林莺娘拿起一块,自顾自放进口中,慢条斯理,细嚼慢咽,满屋子都是清甜的芙蓉香。
林云瑶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林莺娘看在眼里,另取了块芙蓉糕凑到她面前,故意道:“这谢三公子呀,最爱吃我做的这芙蓉糕了,妹妹可要不要尝一尝?”
林云瑶怎么会尝,她恼恨着眼,一把推开林莺娘的手。
芙蓉糕顷刻落了地,沾了尘土,再吃不得。
“哎呀——”
林莺娘不甚在意,拍拍手上的糕点屑,语气惋惜,“刚做好的呢!真是可惜,妹妹吃不上了。”
林云瑶受不了她这猖狂模样,再怒瞪,“你休要得意!谢三公子也不过是被你诓骗了去!他若是知道你是这副模样,定不会喜欢你!”
“说的是呢!”林莺娘顺着她的话,唇角微弯,“只是可惜,谢三公子见不到我这副模样,不能如妹妹的意了。”
这夜里,月黑风清,烛火摇晃,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却是将满腔野心明晃晃摊在面上,丝毫不加掩饰。
谢昀从林家祠堂过。
隔着一道纱窗,他将姑娘的话尽数听进耳里,微垂着眼,驻足不语,沉沉身影和清幽夜色融为一体。
第4章 扯谎
身旁的侍从叫青山,听见了林莺娘的话,低声道:“没想到林二姑娘平日里看着柔弱好说话的模样,却是这般心机。”
他往常也见过几次林莺娘,姑娘生得明媚娇俏,瞧着性子也是极平易近人的,倒是丝毫没看出来,私底下原是这副模样。
“什么心机。”
向来沉默寡言的自家侯爷难得开了尊口。
青山讶异,看他眸光淡漠,冷冷道:“自作聪明罢了。”
宅院里的内斗谢昀看得分明,无非就是些你争我抢的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
此番来江州,林家两个姑娘对谢子慎的觊觎他亦是看在眼里。
只是……
他总归没料到这林莺娘竟有这样大的胆子,敢私邀谢子慎夜里于园中幽会,直接坐实了这勾引之事。
胆大妄为至此。
谢昀想到此处,眸光渐深。
他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祠堂里,林莺娘还在说话。
她到底是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没多大恶意,好心提醒她,“我这个人呢,算不得什么好人,却是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妹妹往后还是消停些,也省了这跪祠堂的苦楚不是?”
言尽于此,她再不逗留,领着采雁从祠堂里出来。
绕过海棠门,提裙上游廊。
一抬眸,便见面前庭阶上立着个人影,萧萧清疏,端的是青山玉骨。
一日里遇见谢昀两次,这是从前没有过的事。更何况自己刚从祠堂出来,做了坏事,难免心虚。
林莺娘心里“咯噔”一声,忙敛下眸去行礼,“见过侯爷。”
一贯的客气生疏,礼节有度,做足了闺中姑娘的矜持模样。
“起来罢。”
谢昀的声音极度清冷,拒人于千里。
“谢侯爷。”林莺娘起身。
接下来,便该是同从前一样,清冷疏离的世家公子,神色冷淡,不着痕迹地从她面前走过去,连视线也未曾停留半分。
哪知林莺娘垂目等了半晌,面前人却毫无动静。
时下无风,游廊里很静,阒然无声。
林莺娘心里却打鼓,她不敢径直离开,只得小心翼翼抬眸看,试探着问,“侯爷?”
眉眼倒是一如既往的云遮雾绕,看不出情绪,却是清朗出声问,“林二姑娘这是打哪儿来?”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莫说林莺娘愣住了,就连青山也是诧然。
他家侯爷从来寡言少语,性子冷淡得很,何曾这般主动与人寒暄过。
倒是林莺娘首先回过神来,敛着眸,乖顺回谢昀的话,“回侯爷,莺娘方才自海棠园里赏花来。”
姑娘留了心眼。
去祠堂的事不能说,到底林云瑶是因自个儿罚跪的。若是细问起来,于自己也有碍。
好在祠堂旁一墙之隔便是海棠园。
已故的林夫人生平最爱海棠,为此种了满园的海棠树。便是这样秋风凋零的时节,海棠园里也有稀奇名贵的秋海棠可赏。
林莺娘自觉话里毫无纰漏。
只是可惜,她面前的谢昀方才就在祠堂外,已是将她这谎话尽数看透了。
他不动声色,淡淡开口,“林二姑娘好雅兴,这样冷的夜里还出来赏花。”
林莺娘垂着眼,寻话解释,“今夜虽冷,天月却明。这样好的月夜看海棠,倒也是别有一番雅致。”
“是吗?”
谢昀嗓音冷淡,仍旧听不出情绪,只在离开时缓步行至林莺娘面前。
微沉的目光凉凉落下来。
林莺娘不敢直视,垂眸避开。到底是说了谎话心虚,眼睫轻颤,拿了帕子的手也不自觉拧着。
好在谢昀到底是没为难她。
只沉默了一阵,没再说话,径直离去。
林莺娘抚着胸口抬起眸来,一副尤惊魂未定的模样。
刚刚她说完那番话后,谢昀看了她许久。林莺娘垂着眸,虽看不见他的神色,却能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