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余溪风把手垫在脑后,听着窗外时起时落的风声。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世的自己,到底死在什么时候?
只记得是酸雨后。
酸雨后的哪一天?
不知道。
前世的自己,没条件,也没心力去记这个。
对于幸存者来说,
时间的刻度,无论长短,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倒是偶尔会数一数自己吃上几顿,
会有一点浅淡的满足感。
余溪风说:“那我们补一顿饺子吧,我要吃猪肉玉米的,或者加马蹄的。”
她吃饺子喜欢甜口一点。
章秋应下。
余溪风顿了顿,又补充:“到目的地了再包吧。”
包饺子是个很费功夫的事,房车面积就这么大一点,
面粉会洒得到处都是。
章秋说:“就吃一顿的,也不费事,把肉馅打好就行了。”
余溪风就和章秋一起布置了一下场地。
苍灰甩着尾巴蹲在一边。
苍灰越发高大了,站起来比陆小草要高。
整条狗,不,整条狼盘在过道上,堵得水泄不通。
章秋去搬它:“有点眼色行不行,去后舱床上趴着。”
说是只包一顿的,真正做起来,还是包了不少。
也是想着,多弄一点存起来。
弄得有点久,余溪风已经有点饿了。
最开始那批已经下进锅里,两人坐在沙发上继续包剩下的馅。
热气升起。
空气里飘出饺子的香味。
余溪风坐不住,时不时就要过去锅边看一眼。
饺子煮起来很快。
一盘二十个,章秋给自己弄了个麻酱,余溪风没要。
她更喜欢饺子的本味。
章秋夹的时候,苍秋一个转身,好巧不巧,尾巴正好打在章秋的手上。
筷子一下子没有抓稳,
那个饱满的饺子滚到桌上,又往地上滑去。
还没落地,就被苍灰卷进嘴里。
“嘿,你小子。”章秋板起筷子去抽苍灰。
苍灰跑到后边去了。
“反了天了。”章秋嘀咕。
这顿饺子吃完,余溪风一下子困倦起来。
吃完就睡不是一个好习惯,
但困意汹涌,余溪风打了个哈欠。
准备在二楼对付着睡一觉。
余溪风去卫生间刷了个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居然有点恍惚。
那张脸还是自己熟悉的脸,
又有一点陌生。
也许是外面的环境实在不好,勾起了余溪风心里的情绪,
那股情绪并不强烈,甚至称的上柔和,
却分出一缕又一缕的细丝,拽着人往下沉。
睡过去之前,余溪风想着,是不是生理期要来之前的困倦。
章秋在下面收拾了一会儿,上到二楼,
看余溪风已经睡了过去。
正准备挨着余溪风合衣躺下。
虽然远近没人,苍灰也没有示警,但毕竟走在外面,还是不好太放松。
章秋感到不对,一轱辘地爬起来,摸了摸余溪风的额头。
余溪风身上发起了高热。
章秋一惊。
“醒醒,溪溪,醒醒,余溪风。”
章秋重新把灯打亮,,撩开余溪风的眼皮,
物资在余溪风的空间里,
但房车上,还有章秋自己的应急包里,
基础的退烧药是有的。
章秋仔细端详着余溪风的脸色。
除了微微发红,看起来一切如常。
却怎么也叫不醒。
章秋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他查看余溪风的舌苔,号脉,甚至听了心肺。
除了滚烫的身躯,什么异常也没有。
章秋乱糟糟地盘了一堆的药,都觉得不对症。
退烧药用温水服下去,
余溪风却迟迟没有退烧的迹象。
又是什么新瘟疫吗?
余溪风……会死吗?
章秋心里很慌。
他医术简陋又粗糙,如今,派不上一点用场。
章秋心里涌起对自己的痛恨,
还有心落不到实处的慌乱。
“余溪风,你醒醒……”
章秋的心焦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余溪风看到了自己,以一个很奇异的视角。
她正走在茫茫的戈壁中,
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可以往哪里去,
也不确定自己走的这个方向真的有食物。
但是不走,好像就只是留在原地等死。
她还不想死。
晚风送来一丝凉意,
让脸上的灼痛好了一些。
她脸上有在酸雨时留下的疤痕,
手上还有冻疮结下来的,一层又一层的死皮。
有沙子滚进了鞋子里面,
鞋子不太合脚,
但好在,脚底有一层厚茧,也并不怎么觉得沙子磨脚。
想吃东西,
很想抓起地上的沙子往嘴里塞。
但是不可以。
不到迫不得已,不可以。
身体代谢不了沙子,会胃痛,会反呕。
酸水会冲上鼻腔,甚至有可能会窒息。
这些简单的念头从余溪风脑海中闪过。
脚步像灌铅了一样沉重。
余溪风一步一步踩着沙子往前走,顶上是灰蒙的天空。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只知道,一直没有食物,
第342章 你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但她找到了一个洞,一个刚好足够自己躺进去的洞。
余溪风的意识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
在找到食物或者水源之前,不能停,
一旦停下,就再也迈不开那条腿了。
再多走一会儿吧,也许前面就会有食物。
那个洞看起来是如此的熟悉,
就好像她已经在这里死过一次。
余溪风不想躺进去,
但是她阻止不了自己的身体。
那个洞让她如此的恐惧。
她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让她恐惧的东西了。
原来还是有的,
过去了这么久,死亡的阴影仍然紧紧地缀在脚后跟。
余溪风看到自己,在这个洞里停了下来。
她躺了进去,仰头可以看见灰蒙的天空,
又像是一层看不穿的雾。
——不可以!不可以停在这里!
身体是如此的疲惫,余溪风被这种深重的疲惫感一点一点的蚕食着。
空间,小橘,囤好的外卖,没有打开的罐头,
还有扑鼻的饺子甜香,
朦胧的画面,和听不清楚的呼喊声
遥远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又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冷饿交困中,火光亮起的幻境虚影。
“妈妈……”余溪风喃喃。
她死在这个洞里。
她本就应该死在这个洞里。
什么空间,什么囤货,都是她死前,走马观花的一场幻梦。
好累啊。
永恒的安眠在呼唤着她,
好像就此睡去也不错。
——你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余溪风,你不能死。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咬牙切齿,
包含着要烧穿理智的愤怒。
余溪风迷蒙地想,她应该有一把刀的。
身体在洞里蜷缩起来,像是回到了母亲最初的羊水。
真正的余溪风躁动着,咆哮着。
灵魂从绝境中逼出力量,想要让身体重新回到自己这里。
她的脸色死沉灰败,
心气却高涨着向前,
她必须向前。
她要走到这条路的终点,如果没有终点,
哪怕是死在路上,她也不能,不能停留在这里。
空间似乎也被隔绝了,
余溪风被困在这一方天地,
某种力量执着地,要将她在这里彻底留下。
它在问。
那么多人都死了,为什么你不可以死?
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
一起死掉好了。
“我——不死。”
余溪风拼尽全力的挣扎,愤怒和声音要从喉咙里挤出来。
她的眼前看不见东西,她的耳边听不见声音,
一切的感知都被一层厚重的,名为死亡的纱布隔绝了,
她张嘴,
却没有声音,
指尖也只是轻微地动了动。
如果不是章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
根本看不见那一点动静。
余溪风昏迷了三天。
这期间,章秋给喂过流食和药物,也做了一点舒缓肌肉的按摩。
如果不是余溪风的体征一直平稳,
章秋已经在考虑,
掉头回部落。
多一个人,总能多一点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