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薛家长子 第108节

  还有就是甄家也是贾家的老亲,而甄贵太妃所出的五王爷和七王爷曾是议储热门人选,听说甄贵太妃为贵妃时与当时还是德贵妃的太上皇后冲突颇多,以至于新帝和五王爷也有些龃龉。虽如今五王爷和七王爷被打发到封地上去了,甄贵太妃也被太上皇后稳稳压住风头,但当今恐怕是见不得甄家好的,自然也见不得与甄家交好的人。
  要想保住贾家,少不得与他们疏远一些。
  但是……
  贾琏心中苦笑,他在家中地位实在有限,说出的话并没有什么份量,便是王熙凤看上去风光,实则也不过那样。而老太太和二房野心勃勃,誓要借助姻亲故交的力量将元春推上高位,带动贾家更近一步,便是他那个父亲也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恐怕是劝不动的。
  至于说管教族人,贾琏不是没有尝试过,他如今在刑部当着差事,虽然品级不是很高,但历练之下也多了几分威势,旁人倒愿意卖他三分脸面。
  但贾家已经烂得太深了,族中男儿多有恶劣纨绔之辈,管得了这个管不了那个,管得了明面管不了暗处,贾母只是几句话吩咐下去,并没有下狠手整治,只靠着贾琏根本没多大用处。
  话说到这个地步,贾琏也知道除非贾母、贾赦或贾政之中的一个醒悟,否则贾家的败落几乎是必然之势了,不由面露怅然,久久回不过神。
  本以为不论老太太如何偏心,不论二房如何算计,他都是荣国府嫡长孙,好歹能有个爵位继承,没想到这竟也是奢望。
  再看老太太和二房的诸多打算,再看荣国府如今的得意辉煌,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薛虯:“你也不要灰心,若无法保全家族,便先珍重自身,好歹做一些准备,来日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贾
  琏无奈地应下了。
  第108章 英莲状况
  贾琏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这个状态自然瞒不过王熙凤,他本来也没想瞒着,将与薛虯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要是别人说的,王熙凤指定不信,但薛虯一向可靠,他的话想来不会有错。
  这叫王熙凤颓丧不已,任谁顺风顺水地活了二十年,突然得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都很难接受,更何况元春刚刚封妃,眼瞧着贾家就要崛起了,省亲别墅还如火如荼地修建着,想到贾家上下喜气洋洋,对未来充满期盼的样子,王熙凤便有强烈的割裂之感。
  好在王熙凤性格豪爽,骨子里颇有几分韧劲,没用多久便接受了这个事实,与贾琏商量起应对之策。
  按照薛虯的说法,皇上现在只是对他们有些不满,还没有到除之而后快的地步,要是能收敛一些、与四王八公和甄家等太上皇老臣保持距离,未必没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贾琏前头已经说过,他虽是嫡长孙,但并不得老太太看重,从前在家中不过是管事般的人物,说出来的话实在没什么份量,王熙凤也差不多如此。
  元春的劝诫贾母尚且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是他们呢?只怕还要被认为嫉妒二房,舍不得为他们花钱,看不得他们好。
  保全整个家族是不行了,只能想办法保全自己。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分家,按照大庆律法,分家之后理论上便不是一家人了,只要他们自己不犯事,除非二房放下灭族的大罪,他们的平安应是无虞的。
  但贾母绝对不会轻易答应,当然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要操作也肯定也有法子,但需要好好谋划、徐徐图之。
  分家还需要等待机会,眼下却可以先给自己留些后路。
  于是贾琏夫妇二人在省亲别墅上的花费越来越多。从前他们还会顾念着这是家里的银钱,花得太多以后还要他们慢慢填,颇有些束手束脚。现在却没有这样的顾虑了,反正现在不花,以后也要被抄走,还不知道落到谁手里,与其如此,还不如让薛虯赚了这笔钱,好歹是真的送到了皇帝和国库手里,就当是贾家为大庆做些贡献吧。
  当然,贾琏和王熙凤自己得到的也不少。
  因为花销太大,贾母还特意找贾琏和王熙凤询问,贾琏苦着脸道:“孙儿也不想如此,可是因着省亲的缘故,京中修建园子的材料都涨价了,周贵人和毓嫔娘家用的都是上等的好东西,咱们家总不能落了下乘吧?”
  那当然不能!
  周贵人与元春是一同入宫的,听说更受太上皇看重,且与元春不太对付,贾家决不能落在他们后面,叫人看元春的笑话。
  而毓嫔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小官,这还是因着毓嫔在王府时为新帝生下了一儿一女,新帝提拔她母家的缘故。贾母自觉这样的门第根本不配与自家相比,如何能叫他们压在自家头上?
  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贾琏和王熙凤行动越发嚣张,甚至将库中存着的古董字画等值钱物什拿去薛家的铺子抵挡,再用一模一样的假货替代。
  他们并没有瞒着贾母的意思,甚至还联合鸳鸯从老太太私库里拿出几件积年的值钱东西抵押,老太太只是年纪大了,有时候性子左了些,也不爱掺和太多事,但不代表她便傻了瞎了。
  旁的不说,至少荣庆堂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鸳鸯从库房拿东西出去,老太太是知道的,贾琏夫妇和鸳鸯也知道她知道。
  但贾母只以为家中银钱不凑手,让贾琏和王熙凤不得不行此举,黯然神伤过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贾琏和王熙凤再没有想到,他们还能光明正大地从贾母私库拿东西。至于那东西抵押来的银两,贾琏扣下一半,剩下的才用在省亲别墅上。
  至于说差额这么大,贾母为什么没发现不对?
  那自然是因为贾琏说是活当,其实走的是死当。死当的价格比活当高一大截,再在账目上略做些手脚也就差不离了。
  反正省亲别墅已经把家里掏空了,至少未来几年功夫是没有余力把东西赎回来的。等到有余力的时候……若如薛虯所言,只怕不用几年贾家便要穷途末路,恐怕不会再有那一天。
  至于说这几年里被人发现了不对,届时贾琏也有说法,并不担心。
  借着修建省亲别墅的便利,贾琏和王熙凤很是赚了一笔,这些钱他们不能留在身边,于是王熙凤找了个由头,把她的陪嫁下人里挑了个忠厚的放了出去,身契也消了,从此他便是正经良民,二人把赚来的钱财、包括王熙凤的嫁妆转移了一部分到他名下,以后抄家也不会被抄去。
  至于说此人会不会财迷心窍,昧下这些钱?
  贾琏和王熙凤并不担心,一来此人乃是家生子,即便他被放了良籍,他的家人还捏在王家手里。二来即便贾家倒了,贾琏还是刑部司狱,八品官员在京城不算什么,但碾压他一个普通人也足够了,更何况王熙凤娘家还在呢,以王家的权势,这人敢动歪心思就是作死!
  当然,他们也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之后还会再找由头放人出去,一来替主子保管财物,二来也是给他们一条生路,免得大厦倾颓时受到波及。
  除此之外,二人在薛家和王家也各留了一笔银钱。
  不过这两笔都不算多,怕以后查起来会牵连薛家和王家,薛家还好一些,到底是做生意的,以前也时常带着贾琏一起玩,多少能找到由头。王家那边便要格外谨慎一些,否则即便是在出事前给的,但外嫁女给家里的钱多了,要是说不出由头,也会惹人怀疑。
  这几件事做完,贾琏和王熙凤总算安心了一些,就算贾家真的要倒霉,就算他们没有分家成功,有这些底牌在,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其实贾琏想过给家里买些祭田,祭田和祖坟一样,抄家都不会被波及到。因此大户人家多会大量置办祭田,便是为了确保即便家族败落也有所依靠,贾家从前也是如此,只是后来可能是享了太久富贵,失去了那份警惕之心,渐渐便懈怠了,这些年竟再没置办过祭田。
  不过从前买的也不少了,贾琏想着再买一些,日后家族也算有点底气。
  到底是一家子骨肉,纵然对老太太和二房很失望,贾琏还是希望他们能好的。再则,他总归是晚辈,总不可能自己吃喝不愁,看着祖母和叔婶过苦日子,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与其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贾琏宁愿他们有自己的生计,哪怕花的钱并不少,甚至更多一些,贾琏也愿意。
  再就是他作为嫡长孙的责任心了。
  是的,贾琏从前是不太靠谱,但他自小被当成公府继承人,多少有些家族荣誉感和责任心,到了这时候也想着替族人谋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只是他派人去查了查,才知道家中原有的祭田竟被卖得差不离了,而做下此事的人正是王夫人!
  得知这个结果的贾琏气了个倒仰,早知道王夫人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木头菩萨,但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居然连祭田都敢偷偷卖!
  那可是祭田啊!
  贾琏差点就拿着证据找贾母告状,好歹被王熙凤拉住了,她只问了一句:“你无故查祭田,如何跟老太太解释?”
  贾琏噎住,半晌长叹一声:“荣国府休矣!”
  这一刻贾琏真真感受到了什么叫气数将近。
  因着这桩事,贾琏放弃了买祭田的想法,毕竟他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突然买祭田,以及银钱从哪来的。
  再有就是王夫人,要是他们辛苦买来的祭田,转头就被王夫人卖出去了,贾琏和王熙凤只怕要呕死。
  中间还有一个插曲。
  贾家的田地不少,除了被王夫人卖得七七八八的祭田,还有很多用来耕种的田地。这些地有的是庄子,由贾家自己派人管理;有的租出去给别人种;还有一些干脆便空着。
  每到秋冬庄稼收获的季节,庄子会送来收获,租户也要交租子。负责管理租户的管事来向贾琏求情,说是今年雨水少,庄稼收成不好,恳请主家略调低一些。
  贾琏很好说话:“那就交三成吧。”
  管事大喜过望,之前贾家的租子都是五成到六成,即便灾年也不会低于四成,来之前他以为能求到四成便已经很好了,没想到贾琏出手就是三成,感激不已。
  这感激却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租种贾家土地的百姓,少了两成租子,他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饿肚子的日子能少上许多。
  贾琏想的则是:反正那租子收上来也是给家里这起子人挥霍,迟早也是留不住的,倒不如便宜了百姓,也算是他做点善事,多少能积一点阴德。
  *
  却说宝琴和迎春接连两桩喜事,叫薛虯想起英莲和冯渊来。
  说起来距离冯渊与英莲相识已经过去三四年了,当年冯渊便已年过弱冠,如今都已经二十五六,在这个时候是不折不扣的大龄青年。
  这几年冯渊在薛家当差兢兢业业,虽说不上多有能为,但凭借对金陵的了解,倒也站稳了脚跟。
  他从未放弃对英莲的心意,几年来频繁往返于金陵和京都,每次都给英莲带礼物,想方设法表达自己的心意,要是能在薛家偶遇英莲,与她说上一两句话,便能高兴许久。在外他也一直讨好封氏,出钱出力毫不含糊。这两年冯管家多次催他另择女郎娶妻生子,冯渊也毫不动摇,一心一意等着英莲。
  时日久了,英莲和封氏都有些动容,英莲心中对冯渊的恐惧也淡去许多。
  是的,英莲害怕冯渊。
  虽然在旁人看来,在薛蟠与冯渊的冲突中,冯渊是无辜被打的小可怜儿,但对当时惶惶不安的当事人英莲来说,薛蟠和冯渊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想要买她的大主顾,至于说主顾为了货物打起来……身为“货物”本身的英莲,实在很难对其中哪个升起好感,哪怕是看似更加正义的冯渊。
  在之后很长时间里,这种恐惧都如影随形,让英莲不敢面对薛蟠和冯渊,也不敢随意和其他人说话,更不敢走出薛家大门。
  封氏刚过来的那几个月,她一个人去薛母的嫁妆铺子当差,英莲一次也没去探望过,并非不想替母亲分担,只是因着过去那些年的经历,到了人多的地方便会害怕惶恐。
  封氏心疼女儿,便也由着她去。
  但英莲到底是聪明又坚韧的姑娘,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是不想母亲为自己担忧,便尝试着走出去。
  一开始非常艰难,英莲见到人——尤其是陌生男人就害怕,只敢在门口略站片刻,之后就不得不回转。
  但随着时间过去,她渐渐走出薛家大门、慢慢越走越远、到了封氏所在铺子、在铺子待的时辰越来越长,甚至能帮一些不重要的小忙。
  期间的确有人因英莲的美貌骚扰她,但英莲现在可不是孤苦无依的小姑娘了,封氏像只护崽的母鸡,扑棱着翅膀张牙舞爪地把人轰了出去。后来那人还想借机报复,但薛家可不是好欺负的,到底叫那人自食恶果。
  仿佛自那日开始,英莲的心结解开了许多,性子也越发开朗了。
  时至今日,英莲依旧不是铺子里的人,这却不是薛母不愿,事实上薛母曾经提过让英莲也去铺子里当差,月钱比照着其他伙计给,但封氏拒绝了。
  她认为英莲不论能力还是态度,都不足以领薛家的月钱,至少铺子里正经招伙计的时候绝不会招她这样的人。
  能力不用说,英莲从前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实在没什么能力。而态度一项并非是说英莲办事不认真,只是她心理状态不大稳定,迟到早退都是常事,封氏不愿意为难女儿,也不能白拿主家的钱,故而推辞。
  不过英莲也没有闲着,她如今跟着封氏学做生意,薛虯在园子里偶尔碰见她一回,当时她坐在缠满花枝的秋千上,手里捧着的却是一本账册。
  薛虯看到时有片刻愣神,但细细想来也不觉得奇怪。
  原著里英莲便很好学,只是那时她学的是作诗。
  这原也可以理解,彼时的英莲已经成了薛蟠的妾室,以时下对妾室的束缚,她除了伺候薛蟠,几乎什么都不能做。她的精神无处寄托,恰好园子里的姑娘们文采出众,时常聚在一处诗歌唱和,英莲见得多了,便自然而然产生了兴趣。恰好黛玉又愿意教她,自然便沉浸其中。
  但这一世的英莲并没有嫁给薛蟠,也没有对诗歌产生兴趣的土壤,反而是跟在封氏身边,对经济庶务上了心。
  这倒也不错,做生意虽不如作诗那般优雅,但对眼下的英莲来说或许更实用些。
  言归正传,英莲对冯渊的恐惧去了很多,也感动于他的诚心,态度也软化了许多,不再刻意躲着冯渊,偶尔也会收下他送的小玩意儿。
  薛虯看在眼里,还以为很快便会有好消息,不妨一等便是一年多,倒叫他有些奇怪。
  第109章 秋日登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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