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薛家长子 第100节

  她向来一板一眼,雪雁也不计较,笑眯眯道:“我从没见过这么透的东西,要不是心里清楚,还真以为这里什么也没有呢。难为薛大爷怎么想出来的!”
  说着还偷眼去打量黛玉,打趣的意思非常明显。
  直叫黛玉脸色发红,伸手去捏她颊上软肉,雪雁笑着躲开了,嘻嘻笑道:“奴婢夸薛大爷,姑娘动气做什么?”
  黛玉脸更红了,啐了雪雁一口:“你便说嘴吧!多早晚给你找个厉害的夫婿,好好管教管教你!”
  这下雪雁的脸也红了。
  朱嬷嬷含笑看着这主仆俩打闹,心中也不无感慨。她刚到林黛玉身边的时候,黛玉还是个寄人篱下、心思敏感的小女孩儿,虽说有个高官父亲,瞧着也实在可怜。
  一转眼几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小可怜儿养好了身体、脱离了贾家那个泥潭,还得了这么一桩好婚事,瞧薛太太和薛大爷对姑娘这般上心,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这边送,想来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叫朱嬷嬷十分欣慰。
  *
  玻璃逐渐风靡大庆上层之时,薛母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从金陵来的,薛虯的六婶写的,中心思想就一个:她要带宝琴进京备嫁。
  薛虯也收到了这个消息,薛宝琴是薛蝌的胞妹,只比宝钗小一岁,算起来确实到了嫁龄。
  她早年便定下了亲事,乃是梅翰林之子。翰林清贵但贫寒,早年梅翰林经济上遇到难处,恰逢宝琴父亲在京,对他伸出援手,作为回报,两家定下了儿女婚约。
  原著里薛宝琴是两年后才进京备嫁,可巧的是梅家“恰好”出京外任,宝琴的婚事便被搁置了下来。
  梅家是否恰好外任不得而知,宝琴后来是否嫁入梅家也多有争议,但这一世,梅家显然不会嫌弃宝琴,甚至巴不得她早早嫁过来呢!
  薛虯也替宝琴和六叔高兴,至于说梅家的人品?
  还是那句话,这世道退婚对女子的伤害太大了!宝琴又与王熙瑶不同,宝琴本就高攀了梅家,即便有薛虯加持,也不过堪堪相配,倘若退了这桩婚事,便很难找到更好的了。
  更何况梅家眼下并无大错,即便从前冷淡了些,后来也都好了,没有理由叫他们退婚。
  好在据薛虯了解,梅家或许品行不算上佳,但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而且算得上识时务,只要薛虯一直站在高位,宝琴便一直能过安稳富足的日子。
  不过提到宝琴的婚事,薛母也想到了薛蟠和宝钗的。
  宝琴比宝钗还小一岁,如今都要成婚了。宝钗已经十五,薛蟠十七,两个人却连亲事也没定下。
  薛蟠也就罢了,男子年纪没那么紧要,但女孩儿的好年华就那么几年,错过便难找了。
  好在如今给宝钗说亲的人家不少,提到的郎君条件也不错,薛母打算好好挑一挑。
  薛虯只提醒一句:“母亲莫要自己作主,还得与宝钗商量着办才好。”
  他是想到了宝钗的志向,既然有手握权柄的野心,婚姻就必须要慎重,想必宝钗有自己的想法。
  “知道。”薛母瞥他一眼,“你何时见我替你们作主了?”
  薛虯含笑作揖:“儿子自然知道母亲,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
  *
  却说薛母开始替宝钗挑选婚事,旁人也就罢了,倒是有一人先急了。
  第100章 宝琴进京
  这日薛虯与燕郡王一同去京郊马场跑马。
  燕郡王就是九皇子,新帝登基后封这个最亲近的弟弟为郡王,还让他担负要职,对这个兄弟的宠爱与信任可见一斑。
  如今的燕郡王已不是当年初见的九皇子了,他已经年近弱冠,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他也没辜负皇帝的信任,如今监管吏部,同时协助皇帝处理其他杂务,在政权交替不稳之际,表现出了出众的能力、心性和手腕,全不似一个从没参政过的皇子。
  许是经历见识得多了,他褪去了青涩稚嫩,变得成熟许多,唯有眉眼间保留的意气,仍能看出当年那个仗义执言、好打抱不平的少年的影子。
  今日乃是休沐,好容易得了点空闲,燕郡王便约着薛虯一起来看看他的爱马——就是薛虯送给他的,有汗血宝马血脉的那一匹,燕郡王为它起名赤霄。
  出自楚辞《远游》:“譬若王侨之乘云兮,载赤霄而凌太清。”
  二人痛痛快快跑了几圈,带着一身汗意下来,只觉得身心都舒展开了,燕郡王喟叹一声:“镇日窝在班房里,我身上都快长霉了,还是出来活动活动舒坦。”
  他轻轻拍**的头:“许久没有见赤霄,它都想我了。”
  赤霄很有灵性地蹭了蹭他的手,叫燕郡王十分开怀,说道:“皇兄赐给我的马场就快修好了,届时我把赤霄挪过去。”
  是的,燕郡王如今也是过上好日子了,不仅有个占地颇广、以亲王规制修建的王府,皇帝还赏赐他马场、田庄,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充分体现了受宠与不受宠的区别。
  从前的九皇子也不能说不受宠,只是比起他的几位兄长不太起眼,如今虽不能说是皇帝跟前第一人,但也是兄弟中最受看重的,自然风光无限。
  薛虯也替他高兴。
  二人牵着马往回走,燕郡王状似无意地问:“听说你家在给薛姑娘相看婚事了?”
  “是。”薛虯不意外他会知道此事,薛母的动作并不算隐蔽,对他家有所关注的人很容易知道。
  薛虯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说道:“舍妹已经到了花季,即便不着急成婚,也该早些定下来了。”
  燕郡王“嗯”了一声,顿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可有合适的人选?”
  “倒有几个不错的人选,母亲还算满意,只是能不能成还要看妹妹的意思。”
  燕郡王看他一眼,说道:“向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家果然与众不同。”
  “到底是她一辈子的大事,自得她喜欢才好。”薛虯拱拱手,“还请王爷不要说出去。”
  “你放心。”燕郡王只说了这么一句,薛虯便放心了,燕郡王此人一向说话
  算话(朝堂斡旋除外),既然答应保密,就绝不会对任何人透露。
  其实便是消息走漏也没什么,到底不是什么大事。
  这次燕郡王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就在薛虯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的时候,他又开口了:“我的意思是,薛姑娘的婚事可以往后压一压。”
  薛虯微微皱眉,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宝钗年纪不小了,寻常亲友催他们相看还来不及,哪有叫他们往后压的?至于说燕郡王是为了端阳长公主,那也说不通。
  一来只是相看,并非定下婚事,即便定下也不会立马成婚,宝钗还可以在长公主身边留不短时日。况且宝钗只是长公主伴读,并非什么离不得的要职,哪有为了这个不叫重臣妹妹相看婚事的?
  不是薛虯自负,但他确信对皇帝来说,自己的价值远超宝钗,燕郡王办事不可能这么糊涂。
  他狐疑地看向燕郡王,却见他耳朵隐隐发红,眼神躲避,不敢与薛虯对视。
  电光火石间,薛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
  燕郡王看薛虯的表情,也知道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反而平静了许多,还算淡定地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对薛姑娘有意,想要娶她为王妃。”
  这下换薛虯不知道说什么了,不是没想过宝钗未来会选个什么样的夫婿,但从来没往燕郡王身上想过。
  ——那毕竟是皇子龙孙、天潢贵胄!他兄弟们的妻族不是世家大族便是累世官宦。
  从前的薛家只是区区皇商,唯一入仕的薛虯也只是从五品,自然不堪为九皇子岳家。即便如今薛虯已经是当朝新贵,被封了文远伯,眼瞧着前途似锦,可是燕郡王同样不差,满朝勋贵的女儿尽可由他挑选,薛家底蕴浅薄,到底算不上般配。
  故而猛然得知此事,薛虯着实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过神,却并无高兴之色,反而微微皱眉。
  一直在观察他反应的燕郡王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薛虯没回他的话,反而问:“王爷何时对舍妹有意的?”
  燕郡王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说道:“我也不知何时对她有意的,一开始只是时常听你提起,后来十一妹妹也经常与我说,渐渐便对她多了几分关注,等我回过神来时,便已经是如今这样了。”
  薛虯:“那么王爷看中舍妹什么呢?”
  燕郡王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眼中也似发着光一般:“薛姑娘端庄大方、才华出众、能力又强,正是闺秀中的典范,日后亦必定是合格的主母。”
  薛虯笑容微收:“如此说来,王爷只是看重我妹妹适合做妻子了?”
  燕郡王:“……”
  “我并非此意。”燕郡王连忙解释,“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娶妻并不在意家世,薛姑娘本人样样都好,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看重薛姑娘自然是因为她的品行,她是难得的聪明敏锐,兼之心性坚韧,令我十分钦佩。”
  这话令薛虯侧目。
  时下对女子的要求一向是恭敬柔顺,大众也更能欣赏温婉谦卑的女性化特质,燕郡王却能说出“聪明敏锐”、“心性坚韧”这样中性甚至偏男性化的形容词,难免叫薛虯惊讶。
  且薛虯一向也认为,宝钗身上最大的闪光点,不是被世俗规驯出来的、流于表面的温柔大方,而是她暗藏在骨子里的野心勃勃、不屈不挠、冷静自持。
  在后世,很多人批判宝钗,认为她巴着贾宝玉,有失女儿家的自尊自爱;认为她被贾母讽刺亦面不改色,脸皮实在太厚;认为她在金钏投井时表现得太过冷漠无情;以及滴翠亭事件诬陷黛玉等等。
  抛却最后一件不提,前面几件薛虯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若以女儿家的角度来看,宝钗的确冷漠且厚脸皮了些,但她并非纯粹的闺阁女儿,更是拯救家族的斗士!她是抱着做事业的心态看待她与贾家的关系。
  做事业么,主动出击寻找机会、尽力扫平一些障碍、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委屈……只要能达到目标,吃苦受罪都不算什么,抛开道德上的一点瑕疵不提,这不正是做大事的大女主心态吗?
  至于说道德瑕疵……但凡做成事的人,哪一个是纯白无暇的?
  这也能解释宝钗无法共情金钏,在承担着振兴家族这样巨大压力的宝钗看来,金钏受到的那点挫折实在不算什么,人只要活着便有希望,何至于一个想不开便投井?
  所以她说“这也奇了”,说“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
  不过这样的心性,放在男子身上也就罢了,在女子身上总是不太讨喜。薛虯也担心未来妹婿冲着宝钗展现出来的温柔大方而来,却不能欣赏真正的她。
  故而燕郡王能说出这样的话,薛虯是有些满意的。至少他欣赏的不是幻想中的完美的妻子,日后也不会因幻想破灭导致感情危机,对宝钗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薛虯在心中给他加了一分。
  再加上燕郡王出身高贵,人品贵重,这桩婚事看起来实在无可挑剔。
  ——就是出身太高了点!
  薛虯语气凉凉:“王爷对舍妹的心意我知道了,但你的婚事自己也不能作主吧?皇上和太上皇可会答应?”
  燕郡王:“所以我想请你暂时不要给薛姑娘定下婚事,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定会说服皇兄和父皇赐婚!”
  薛虯微笑:“我们要等上多久?女孩儿年纪不等人,还请王爷给个期限罢。”
  燕郡王连忙道:“不用等很久,最多一两个月便有回话!四哥看重你,必是会答应的。父皇那边……我让母后敲敲边鼓便是了,母后心疼我,肯定会帮我,我再去求父皇,应该不成问题。”
  他眼巴巴看向薛虯:“你们也可以继续相看,只是暂时不要定下,待到两个月之后,若我没求来赐婚旨意,薛姑娘可自行许婚,我绝不记恨纠缠,你看如何?”
  他的态度实在很好,方法也切实可行,薛虯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到底答应了。又问,“此事你可与舍妹提过?”
  “没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何敢冒犯薛姑娘!”燕郡王立刻赌咒发誓,紧张极了,生怕薛虯误会他是轻薄小人。
  薛虯见状,心中那点自家白菜被猪惦记的不悦才逐渐散去,提点道:“你可以先与她商量一下,千万莫要直接求皇上下旨。”
  燕郡王虽然疑惑,但对薛虯还是很信任的,答应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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