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薛家长子 第65节

  李家又用了几代人积攒的人脉和一半钱财,把李会程运作进工部成了一名小吏。
  其实他们更想让李会程去户部,那里需要做账的地方更多,能给他更大的发挥空间。只是户部比较热门,凭他们家的能耐竞争不过,只能把他安排去不起眼的工部。
  好在李会程确实争气,用了十几年功夫,成功靠自己的本事从吏晋升为官,算是实现了阶级跨越。
  不过这一两年来,李会程的心情却有些复杂,盖因户部出了一种新的记账法,听说用来记账方便又清楚,且极少出错,户部借此培养出许多记账才能出众的官吏,倒叫李会程的优势不明显了。
  这次户部要教其他部门记账法,李会程也是卯足了劲争取名额,想要学新型记账法!
  ——等他学会了,依旧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其实也没有多费力,李会程的能力在工部还是很出众的,很容易就通过考验,成为参加培训的一员。
  正式上课的那一日,李会程早早起来,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洗得干干净净,还挖了一点他媳妇的面脂抹上,换上一身新衣裳,在铜镜前照了半日,确定自己很精神、很有天才的腔调,这才心满意足地踏上马车去衙门。
  到了衙门,先与其他几位官员汇合,此次参与培训的官员共有五位,大部分都和他一样是**品,只有一位官位高些,乃是工部主事,正六品的官员。
  李会程不是京城人,平时也埋头差事,空闲时间则精进本事,对外头的事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这位贾大人出身不错,从前是户部员外郎,后来犯事被弹劾,就成了工部主事。
  不过倒不曾听说这位贾大人会记账,想来是他孤陋寡闻的缘故。
  李会程上前见了礼,见这位贾大人脸色不太好看,也不知他天生黑脸还是心情不好,也没敢多说话,默默与其他几位小官聚到一处。
  提到一会儿要参加的培训,众人都十分激动,这对讲师们来说是个露脸的机会,对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李会程面露向往之色:“不知我们今日能不能见到那位薛大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出来后,好似众人脸色有些奇怪,不过等他细看时,又都很正常了:“应该会吧。”
  “不知他会不会亲自为我们授课?”李会程也没多想,兴致勃勃说:“听说户部的人都称呼薛大人为薛师,我们是不是也该这么称呼?”
  众人:“……”
  众人目光若有似无地投降旁边闭目养神
  的贾政。
  李会程也注意到了,还以为是提醒他听贾政的意思,毕竟是他们一行里官位最高的嘛。
  于是李会程恭敬地问:“贾大人,您说呢?”
  贾政:“………”
  众人:“………”
  第69章 培训开始2
  李会程一句话问完,只觉得现场安静极了,空气仿佛都变得黏稠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贾政,只见对方脸色胀红发黑,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再看另外几位同僚正拼命朝他使眼色,终于意识到不对,讪讪闭上了嘴。
  这时人已经齐了,也差不多到了该出发的时辰,贾政虽然不高兴,但这里他官位最高,该管事的时候还是得站出来,说道:“既然人都到了,咱们便过去吧。”
  众人往培训地点走,贾政一个人走在前面,其他人稀稀拉拉跟着后面。
  李会程拉着其中一位同僚落后几步,小声问:“方才是怎么回事,我说错什么话了?”
  这同僚与李会程共事多年,彼此有几分交情,此刻也不吝惜指点,问道:“你不知道贾大人和薛大人的事吗?”
  李会程一脸茫然:“什么事?”
  同僚用看山顶洞人的目光看他一眼,说道:“贾大人出身荣国公府,他的夫人出身金陵王氏,王夫人有个同胞妹妹嫁进了金陵薛士,便是薛大人的母亲。”
  李会程理了一下这个关系,恍然大悟:“原来薛大人是贾大人的内甥!这……叫内甥给姨夫做先生的确不合适,可这原是衙门安排,大家都能理解,也不会真的当真,贾大人何至于那般生气?”
  他十分疑惑,怀疑是不是贾政太小心眼了,如果是这样,他刚才岂非大大得罪了此人,以后会不会给他穿小鞋啊?
  同僚又诡异地看了李会程一眼:“你平日都在干什么啊?”
  “当然是研究记账和算数。”李会程理直气壮。
  同僚:“……”
  难怪这么多年过去,李会程还只是九品,当官哪里是这么当的?就算不擅长与人交际,好歹也该注意点外头的动向,哪有这样蒙头蛮干的道理?
  转念一想,也正是他这份专注,才能充分发挥天赋,凭借过硬的能力转吏为官,如此看来也不算错了。
  他耐心地问:“前些日子贾大人被弹劾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李会程点头,这事当时闹得颇大,贾政还因此被贬官,即便李会程也有所耳闻。
  同僚神神秘秘说:“那就是薛大人授意人弹劾的!”
  李会程嘴微微长大,仿佛捧住了无形的瓜:“果真吗?薛大人为何要这么做?他们两家有愁怨吗?”
  “这就要从薛家某次去贾家拜访开始说起……”
  同僚将他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其实并没说清其中内情,只知道薛家高高兴兴去薛家拜访,不到半个时辰便匆匆出来,之后薛虯就开始针对贾政,后来往来也再不似从前亲密,合理推测当时贾家做错了什么事,惹怒了薛家。
  李会程也是这么想的,又有些疑惑:“薛大人那般少年英才,与他交好还来不及,贾家怎么倒与之交恶了?且既然交恶,怎么又派他去参加培训呢?”
  如果和薛虯碰上了,贾大人会很尴尬吧?
  李会程想想就头皮发麻。
  其实能偶尔听到几句的贾政:“……”
  还能为什么?
  上官的意思是,他家与薛家有亲,他去了可以帮忙说和,叫薛虯教得更用心些。可众所周知薛家已与他家翻脸,他去了即便不拖后腿,也不会有什么方便可言,说到底上官就是看不过他,故意叫他丢脸。
  贾政心中愤懑难平,这长官从前是他手下的主事,他被撸下来后,对方坐上了他的员外郎之位。贾政自认从前待此人不薄,不想他上任后频频针对自己,一点不念从前的恩情,今日还如此给他难堪,直教贾政感叹人心隔肚皮,不到地位颠倒之时,都不知道此人是如此狼心狗肺之辈。
  却不知这下属早对他积怨已久,贾政为人清高、处事无能,上不能周旋长官,下不能安抚下属,在他手下办事没有什么好处,差事还比旁人多,出了什么事贾政这个上官也不会替他们张目。不止这下属,其他人也早烦透了他。
  无他,厌蠢而已!
  如今上下颠倒,这属下自然要有怨抱怨,一出心中恶气。贾政不是清高吗?偏让他丢脸!想想就觉得痛快!
  不多时到了地方,这是皇帝为了这次培训特意划出来的,一排四间屋子,每个屋子能容纳二十人左右,眼下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或是独坐,或是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话,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穿练雀补子的九品官员,或者穿鹌鹑补子的八品官,间或有个穿鸿淑补子的七品,只是非常稀少,如他这样六品的更是凤毛麟角。
  倒不是不看重这次培训,而是境况便是如此。记账并非什么体面的活计,正经读书人、品级高一些的官员是不做的,自然也不擅长,难以在竞争中脱颖而出。
  再一个,衙门选人来培训,回去之后要干活的,管记账的都是小官,高官便是来学了,回去又要怎么用呢?总不见得特意给人家贬个官吧?
  所以选来的人都是小官也就可以预料了,反倒是贾政在里头格格不入,引得旁人纷纷注目。
  贾政恨不得以袖掩面,但是他不能,这里有很多人认识他,还时不时有人跟他问好(虽然眼神多少有点奇怪),更不能露怯了。
  也有不认得的人前来问好,笑眯眯地问:“大人也是会计司的吗?”
  贾政:“?”
  好一会儿他才弄明白,目前这里只有两个六品,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会计司的官员。
  会计司隶书内府,做的就是记账的差事,派出个六品不足为奇,只是苦了贾政,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好在同僚仗义,替贾政解了围。几人找到属于工部的地方落座,不多时就开始上课了,见来的人不是薛虯,贾政很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薛虯今日没打算讲课,这次培训他只负责场外支持,学堂上的主角是从户部选出的先生们。
  不过他今日也来了,在另外一间屋子里与四皇子和户部尚书对坐品茶,顺便听二人说去年的经济情况。
  去岁风调雨顺,各地并没有大的灾情,按说各项税收该比往年高上不少,实际上的确高了,但远没有达到户部尚书的预期,一问就是各地虽无大灾,但是小灾害频发,粮食产量并没有大幅增长,经济也没有大幅提高。
  这话用来糊弄外行或许够了,但户部尚书却不相信。只怕这些钱都进了私人腰包,至于此人是谁……根本不用考虑。
  对上尚且如此,对下更不知会如何盘剥!
  四皇子脸色很不好看,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是说:“证据留好了,只当不知道罢。”
  他现在还管不了这件事,但总有能管的一天!
  这时小厮领着一个人进来,正是内府总管薛礼。
  内府专为皇室服务,掌管内宫琐事,并不像某些影视剧里描写的由太监组成,人家是正经官署,下设七司三院,妥妥的大衙门!
  内府总管和太监总管也有极大差别,全称“总管内府大臣”,是从二品的高官,且非皇帝心腹不可担任,有过这项履历,日后封侯拜相也不是难事。
  如今的内府总管薛礼便是皇帝心腹,他今年四十五六岁,长着一副好相貌,身形高大、五官俊朗,气宇轩昂。
  他先给四皇子行了礼,又与户部尚书互相见礼,这才看向薛虯:“薛大人也在啊?”
  “薛大人。”薛虯起身见礼。
  户部尚书哈哈一笑:“你们二人还是本家呢!”
  “可不正是么!”薛礼对薛虯一笑,“我与薛大人的缘分不止于此呢!”
  薛虯:“……”
  他和薛礼可没什么交情,唯一的交集就是上次用差事换记账法,还弄成公共的了。
  户部尚书不知道这回事,听了这话好奇道:“哦?我倒不曾听说,你们有什么缘分?”
  薛礼:“我与薛大人的父亲薛公相识多年,十分钦佩他的为人。”
  “原来如此。”户部尚书便不再问了。
  薛礼在另一张椅子坐下,与四皇子说起话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他今日是送衙门的人来参加培训,听说四皇子在便来请安。
  说完话,薛礼笑眯眯道:“说起我和薛大人,还有一桩缘分。殿下也知道,内府对账务要求极高,当日为了叫薛大人教我们新记账法,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呢!”
  “是吗?”户部尚书疑惑脸,“倒不曾见你们用上。”
  薛礼微笑:“是啊,这不是今日刚开始学吗?”
  户部尚书:“……”
  他默默闭上嘴,并给了薛虯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但要是认真说起来,多少有点不道德。苦主不计较也就罢了,要是人家找来了就有点难搞。
  也怪薛虯点背,户部尚书也没少收礼物,就没遇上过这种事。
  薛虯看向四皇子。当日四皇子信誓旦旦,说他做的没错,内府总管不会为难他,这会儿总得帮他说句话吧?
  然而四皇子只是低头品茶,仿佛沉浸茶香之中,根本没听到他们说话似的。
  薛虯:“……”
  他只能独自面对薛礼,答应等到学生学得差不多时,带着他们把内府的账理一遍才算完。
  四皇子和户部尚书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户部尚书笑道:“哎呀,又能看到薛郎出手了。当日在户部查账的英姿,我真是毕生难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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