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这孩子残留于世的意识比他还要微弱。
逐月道尊心里顿时灌满了苦水。
对上姜心满怀期待的眼神，他不敢直视，低声道：“师公要死了，没有办法晋升大乘期。抱歉，让你失望了。”
姜心摇摇头，认真地告诉他：“师公，你找到了晋升大乘期的路，你不会死的。”
逐月道尊不解，蹙眉回想刚刚之事，恍然大悟：“晋升大乘期需要众生愿力？”
“嗯哪！”姜心点点头，露出两颗不久前才长出来的雪白乳牙，“小师弟是魔界至尊，渡劫期晋升大乘期之时，所有魔族都希望他能成功晋升，以便为即将死去的魔界找到一条生路。”
“明辰仙尊因众生愿力才诞生，所以她的实力一开始就在大乘期以上。”
“师公，你身上其实早就有愿力了，只是先前不够明显。宫哲强行吞噬天成灵界和魔界后，你以身殉道，众生愿力增强，大乘期近在眼前。”
逐月道尊面露喜色，但很快这抹笑容就化作苦涩。
修士得活着才能晋升，他已经死了。
见姜心仍旧期盼地望着自己，逐月道尊不忍欺骗她，内疚不已：“心心，我已经死了，站在这里与你对话的只是一道残留世间的意识。即使拥有众生愿力，我也没办法再晋升。”
姜心摇摇头，严肃地告诉他：“师公，我说你可以晋升，你就可以。”
“可……”
姜心抬手打断他，指向一处，奶声奶气地说：“小师弟就在那里，他有办法让你活过来。”
逐月道尊一愣，顺着姜心所指的方向望去，穿透空间隔阂，他只能看到幽邃无垠的星界。
世界树的本体已经随宫哲化形覆盖在两界之上，然而姜心抬手一指，漫天星辉竟然在两界上方凝聚出世界树的虚影。
虚影形成的树冠上，有一处枝叶紧闭，仿佛藏有秘宝。
想起自吞噬者入侵以来便不见身影的绛霄，逐月道尊隐隐猜到三分，低声问：“绛霄在那里？”
姜心点点头：“嗯嗯，小师弟在那里为众生寻一条生路。师公，你快去吧。”
她跳起来在逐月道尊身后一推，小小的人儿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却让逐月道尊失去平衡，脚下踉跄，仿佛跌入了深渊。
等到他回神之时，姜心已不见踪影。
眼前不再是祖孙俩对话的纯白空间，而是身处一片黑暗。
浓重黏稠的黑暗包裹住逐月道尊，仿佛一座大山压在身前，令他呼吸困难，这抹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意识都好像即将被此地的黑暗冲散。
隐隐约约的，逐月道尊感受到这些黑暗想要吞噬自己。
而他受到这些黑暗的影响，心底也浮现出吞噬的渴.望。
吞噬欲越来越强，逐月道尊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压制住。
冷不丁的，黑暗中响起了绛霄的声音：“心心送你来的？”
黑暗中突然燃起一簇夹杂着绿意的火焰，火焰正中是身穿铠甲、手持长枪的绛霄。
不同于之前见到这位魔尊陛下时的意气风发，这会儿的绛霄相当狼狈。
银白盔甲上沾满鲜血，到处都是被腐蚀的痕迹。英俊的面容之上添了不少伤痕，就连一贯整齐竖起的长发都略显凌乱。
无数人正在追杀他。
这些人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张歪七扭八的嘴，从脸上长满全身。
每一张嘴里全都长有倒三角的利齿，像是怪物一般张开血盆大口，追逐在绛霄身后，试图将他撕碎后生吞入腹。
逐月道尊本能地抽出长剑，上前帮忙，一剑砍断从侧里想要偷袭绛霄的怪嘴人。
这是他残留的神魂之力所凝聚出的长剑，让逐月道尊自己都感到惊讶。
绛霄更是意外地扫了他一眼，面露诧异，随后猜到缘由，了然于心。
银白长枪飞舞，火焰从中飞溅，将冲上前来的数名怪嘴人烧成灰烬。
但这些长有利齿的怪嘴人实在是太多了，绛霄烧掉一批，很快就又有新的怪嘴人追上来。
逐月道尊挥剑相迎，与绛霄背靠背，互相守住对方的后背：“这些是吞噬者的化身吗？你迟迟没有现身，就是在这里与他交手？”
“嗯。”绛霄应了一声，再次举枪迎敌。
逐月道尊不明白绛霄的用意，无意间瞥过他的左手，微微一怔。
450天成灵界的大乘期诞生了！
怪嘴人袭来，手心的血盆大口咬下组成他身躯的一块意识，疼得逐月道尊感觉神魂碎裂，不敢再走神，反手就是一剑砍下这个怪嘴人的脑袋。
火焰长枪划过，熊熊烈火将他们包围，暂且将怪嘴人逼退数丈。
绛霄严肃地提醒他：“这些怪物虽然只是吞噬者的化身，却是他绝地反扑的手段，实力不比他的本体弱。别分心，不然会被吃得骨头也不剩。”
“我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站在这里的只有我残留的一点意识。”逐月道尊并不怕死，只是心中困惑绛霄手中的东西。
绛霄的左手紧紧握着一颗血肉与木纹交织的心脏，正在虚弱的跳动。
“那是什么？”逐月道尊问。
“世界树的树心。”绛霄苍白的唇不自觉地弯起，“这东西尚未被吞噬者完全吞噬，看来我们命不该绝。”
树心中蕴含浓郁生机，宫哲本体之上“生机与死寂并存，鲜活与腐败共生”，其中腐败与死寂源自吞噬，生机与鲜活便出自树心。
这些怪嘴人就是为了夺回树心才这般不顾一切地扑向他们。
火焰形成的结界中，不断有怪嘴人冲进来，又在进来的一瞬间就被绛霄的火焰烧成灰烬。
逐月道尊一边杀敌一边问：“两界融合加剧，天成灵界的情形亦投影到魔界。我从中得知树灵还活着，便是他从中作梗才让局势恶化。现在吞噬者吞噬了树灵，已经完全与世界树融为一体，为何树心能幸免于难？”
找到世界树的树心之后，感受着树心内的蓬勃生机，绛霄心中的推测已经得到证实：“世界树的树心即世界之心，藏有世界本源之力，各大灵界都由此诞生。”
“世界树庞大且古老，即使强如吞噬者，起初吞噬世界树后，也无法完全与世界树融为一体。树灵因此才找到逃跑的机会。”
“若是吞噬者在那时就直接吞噬树心，极有可能被树灵利用树心内蕴含的力量反噬。”
“那时吞噬者应当还保有理智。他不敢吞噬树心，也不想被人找到树心，便将树心藏到了世界树深处。”
“可后来他疯了。”
“或许是他不记得自己藏起了树心，亦或是树心内的生机也有求生的本能，为了不被吞噬藏到了世界树深处，躲开了吞噬者的感知。总之，这棵树心成功保存了下来。”
说话间的功夫，火焰结界变弱，冲进来的怪嘴人数量激增。
逐月道尊接连砍断几个怪嘴人的脑袋，拧眉道：“现在吞噬者是想要抢回树心？他先前不是无法感应到树心吗？”
“他吞噬树灵后，力量增强，与世界树完全融合，自然就能感应到树心的存在。”
十万年前绛霄被迫离开天成灵界之时，依稀感应到万山渊中有好似世界树的存在。
他那时便在想该如何利用这一线索，为魔界找一条生路。
后来得知吞噬者吞噬了世界树，绛霄又想若是这样，那万山渊里藏着的那个与世界树有关的存在又是什么？这东西又是如何在吞噬者面前逃脱？
思来想去，他只能推测吞噬者并未完全吸收世界树。否则世界树会消失不见，完全化作吞噬者的一部分。
现在却是吞噬者只能以世界树的姿态现身。
说明在这场吞噬中，世界树还有很重要的东西未能被吞噬者吸收。
这次借着吞噬者本体降临魔界，将他吞噬的机会，绛霄将计就计，假意被对方吞噬，趁机潜入吞噬者内部，寻找世界树未被吞噬的部分。
所幸不负所望，他在世界树的最深处找到了树心。
只是不巧的是他刚拿到这东西，吞噬者便吞掉了树灵。他由此感应到树心的存在，内化己身，衍化出无数怪嘴人前来追杀绛霄。
否则局面对他们要有利的多。
逐月道尊对世界树不了解，但了解修士的心脏。
心脏是修士的命门所在。
本着举一反三的原则，逐月道尊思索着问：“这能重创与世界树融为一体的吞噬者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绛霄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又将眼神落在逐月道尊身上，“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晋升大乘期。”
不等逐月道尊有所回应，绛霄举起左手的血肉木纹树心，对准了他。
蓬勃生机从树心激发，在绛霄的控制下直奔逐月道尊而去，争先恐后地涌入逐月道尊体内。
因救世而燃尽的寿元重归体内，为苍生而溃散的神魂于火焰中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