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敌性命相连 第28节
“父皇……”
眼前落成一幕黑色后,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又朦胧地升起来一片白色。
“父皇……”一片迷蒙的白色中,余长笙大声呼唤,但这片虚无的颜色就好像密实的云层一般,怎么样都还是望不尽,喊不灵。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的心底生出恐惧,“不会……是天堂吧?”
“不……不是的……”她不肯相信地收起恐惧,双脚急促地要奔跑起来,但迈出的一步,都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得寸步难行。
难以移动的脚步下,她额前的汗珠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忽然,那沉沉的汗珠一恍好像摔了个跟头一般,让她眼前顿时变得天旋地转,五花缭乱。
随后,一种失重的感觉游离在她身上,仿佛从万空中坠落而下。
“父皇!”她嘶声大喊,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眼前的景象,就是刚刚的那片白色云雾。
她迟疑地环顾着四周,渐渐地,才看清这片氤氲的白雾后面,站着许多深色衣服的侍女,还有个宽大的木质屏风,落地的金丝楠三足灯,和满是玫瑰花瓣的浴桶……
透露着些沉静安逸又不切实际的气息。
“这……又是哪里?”余长笙疑惑地看着围绕着自己前后忙碌的侍女,不解地脱口问道。
“妖宫。”一个如石头般板冷的声音忽然从耳后传来,余长笙刹地回过神,才发现那人正用浴巾擦试着她的手臂。
“妖宫?”一听到这个词语,余长笙立马警惕地转过身,却看见身后是一名身着墨绿色窄袖衣衫的女子,眉宇间的疏离如冷月一般洒落在她裸露的身上。
“是妖王把你送到这,要给你梳洗沐浴。”那女子声音冷冷地道,毫无波澜的双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妖王?”余长笙神色惊愕,心底立马就袭来一阵不好的预感,“妖王……是左承安?”她半猜半定地疑问道。
但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又拿起手边的梳子,要给她梳理长发。
“既然他是妖王,那你又是谁?”余长笙又警惕地防备着她,急促问道。
“我是冬翎,公主往后在妖宫的贴身侍女。”说完,那女子又径自地拿起她散在水中的长发,无声地开始梳理。
左承安……好一个我在妖宫的……贴身侍女。余长笙在心里冷冷地怒骂道,如此一个气质疏冷,神色如利剑出鞘般的女子,安排一个如此不简单的人来看着她,果真是费尽了心思。
“看来对你们妖王来说,我是很重要了?”她轻笑着侃道,同时心底又幽幽地泛起一阵难以平复的陈杂心情:身陷囹圄,她终于要,独自面对那凶狠强劲的敌人了。
但好在,她手里还有筹码,无论左承安怎么自欺欺人,拒不承认,他的命也同样掌握在她的手上。
而他曾经施予她的那些谎言与欺骗,她总有一天会让他还回来。余长笙痛恨地捏紧手心,背后却只沉默地传来梳子平缓有序的声音。
***
在妖宫,说好听点是居住,说难听点,也不过是换了个做监牢的地方。在这被囚禁的几日里,左承安那毫不讲理的从来不见踪影,却反倒让她见到了一位看起来和蔼随和,但实际却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的奇怪太师。
“孩子,今夜的月亮难得,一起出去走走吧。”
应付地喝完茶,余长笙盯着桌上那盏薄胎的黑瓷酒杯时,一个温和又有些苍老的中年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把我关起来,然后再派个人来说些好话,就以为之前的一切都不算数了?”余长笙冷笑一声,收回眼神,又有些攻击地转向太师那布了一些浅沟壑的脸庞:“左承安呢?你们的妖王,不会就打算这样关我一辈子吧?”
太师听言,缓缓地摇了摇头,却依旧和善地微笑着,“公主这般铮然,怕他是想关,也关不住啊。”
“呵!”余长笙忍不住不屑地笑了声,又防备地朝他质问道:“你今日来,到底想干嘛?不会是来劝我替他好好地留着这条命的吧?”
“这公主可就猜错了。”太师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我今日来,除了看你外,还为了它。”说着,太师便向身侧的随从伸出手,拿过一本不厚不薄的,比掌心略大一些的小册子。
“听闻你对毒术颇有研究,来,这是《百妖玄毒》,记录了大部分妖族最酷烈,最难解的毒药,你认真研读,来日可以防身保命。”
“如此厉害的东西,你竟然会把它给我?”余长笙皱起眉头,不肯相信地看着面前略显苍老的中年男子。
“总有一天,你会用到它的。”太师说着,语气又变得有些迟疑起来:“不过……现在你手上的这本《百妖玄毒》只是前半部分,剩下的那后半部分,已经不知所踪了。”
“是吗?”余长笙依旧警觉地看着他,半信半疑地才接过了他手中的小册子。
“既然是你要将其赠予给我,那本公主就不客气,勉为其难收下了!”余长笙端详着手上的书本,这倒不会……是比岑柒的书还厉害的东西吧?
“没想到你一个奴俘,竟还能得到如此的好处?”门外的夜色宁静,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忽然像道绵长的月光一样越门而入。
左承安……余长笙看着门口那道越来越走近的深色身影,心中的怨怒顿时一股脑地汹涌上来,“奴俘?我堂堂东槐国公主,到你这就变成奴俘了?”
“不然……你以为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是身份尊贵的公主么?”他反地质问道,丝毫不留情面。
“你!”余长笙被气得呼吸骤紧,但面前这冷漠无情至极的妖王却丝毫也不理会她,只自顾地道:“师叔,原来你今日跟我问这本书,就是为了她?”左承安的语气里明显都是疑惑与不满。
“这孩子医术更好,路上有她在,能走得更加顺畅。”
“更别说,这本《百妖玄毒》,她需要。”太师又道,语气和蔼中,却多了不少认真的态度。
“……”左承安气地攥紧了拳头,“是吗?那就看看她,到底能不能跟着我顺利到达朝黎山了。”
见他如此,太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另开话头道:“既然你的伤都已经彻底恢复了,那打算何日启程?”
“明日一到,即刻启程。
“左承安的声音低冷道。
“好吧,那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我这个老东西就先不打扰了。”说完,太师便缓缓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太师慢走!”见他离开,余长笙便开口送别,而与面前这冷若冰霜的左承安相比,那位赠她书本的太师至少还算是平易近人。
“好好。”太师笑着应道,伸手示意她留步,便转身向门外离去。
目送太师离开后,房间里的灯璀璨通明,却好像被一阵阴暗的冷气隐隐笼罩。
这股冷气,身侧的地方最重。感受到后背隐隐发凉,余长笙有些忌惮地朝他望过去,只一眼,却刚刚好就对上了他从书本移向她脸庞的眼睛。
第37章
看来他还挺在意这本书!没想到这还真是个宝贝!反应过来,余长笙赶紧把手中的书本藏到身后,不让他靠近。
“……”见她如此,左承安有些无话可说地闭上眼睛,只冷冷地朝她甩下一句:“休息吧,明日启程跟我去朝黎山。”说完,便不肯停留地立马转身离开。
“喂,为什么要去那里?”余长笙赶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警惕地质疑道。
“解毒。”他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你说,你有办法解我们身上的毒?”她顿时无比惊诧起来。
“是。”他淡淡地道。
“没想到……我终于可以摆脱你了……”余长笙如释重负地欢欣道,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受制于他了!
“那明日一早,即刻启程!”她立马激动难耐地答应道。
“嗯。”但左承安只是淡淡应下,随后就面色毫无表情地一下将手臂从她手中冷冷抽离开,扬着一摆径直转身离开。
余长笙看着他步步离开的背影,毫不在意地冷哼一声,便捧着手中的《百妖玄毒》欣喜地翻阅起来,却没想到这段兴奋持续不久,很快就被一场大雨无情浇灭。
***
“喂,好歹你也是堂堂妖国之主,出行连一个随从都没有也就算了,怎么连一个像样的坐骑也没有!”
终于冒着大雨疾跑到一个山洞后,余长笙不快地埋冤着他,衣服也早已经像落水一样浑身湿透。
“本公主就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狼狈过!”独自靠在山洞里一块大石头旁,余长笙气怒地拧着身上湿透的衣衫,本来上路期待解毒时的兴奋全然被卷走,化作此刻难消的气恨。
而此时洞外的天色也已经是深幽的暗蓝色,时不时滴滴答答地响起几波小雨,与湿透的绿叶一同映衬着夜晚的寒。
看来今夜,是非得在这里度过了。
气怒地拧衣服拧累的余长笙终于疲惫地靠在石头上,黯黯地望着那尽是乌云黑压压的天空。
“火生好了。”端坐在前方的左承安不紧不慢地往燃烧的火堆里添柴,淡淡地提醒她道。
但余长笙却一激灵,抗拒地不想理他。
“你告诉我,这离朝黎山还有多远?”独自地缩在石头旁,余长笙气怒地质问他。
“朝黎山,在南冥之境,等接近最南边最远的那片海时,差不多就是了。”火光后面,左承安好像毫无所谓地平静道。
“最,最南边……最远的那片海?”余长笙不敢置信地吃惊道,“那按我们现在这样走,至少得五六年才能到啊!”
可左承安却忽然轻轻嘲笑一声,依旧毫不在意地淡淡道:“区区五六年,算不了什么。”
“对你们妖来说,是算不了什么!”余长笙气地反驳道,“可本公主才不想把好几年的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
“嗯?”左承安忽然被她气笑,玩味地道:“是吗?但无论如何,这可都由不得你。”他眼里有肆意地泛起邪恶,让余长笙浑身冷地一颤,忍不住鼻子痒痒地打了一个喷嚏。
“受凉了?”那一边左承安的声音幽幽传来,“受凉了就过来。”
“本公主才不要跟你这个恶人待在一起!”余长笙不屑地抗拒着,但察觉到异样地一抬头,一个高高的身影就朝她俯下来,径自地将蜷缩的她抱起,声音冷冷地警告道:“别忘了,现在受凉,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他说着,不容反驳地盯着她认真凝了凝眉头,便抱着她缓缓地向火堆走去。
深夜,渐渐回暖的余长笙疲惫地蜷缩在火堆旁,背后温暖的柴火依旧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左承安坐在与她相隔的火堆后面,不知道睡了没有。
“要解毒,就非要去那么远的朝黎山才能解吗?你不是说过这只是个普通人下的毒么?为什么会这么难解?”依旧被那思绪烦扰着,余长笙不甘地询问他。
“……问题真多。”单手枕在脑后的左承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才道:“有时间在这抱怨,不如多看看太师给你的那本《百妖玄毒》。”
“你!”余长笙顿时咬牙切齿,恼怒地转过身反驳他,“你根本就不能理解!”
“理解什么?”他冷冷地轻笑一声,又沉冷地道:“我只在乎解毒。”
“你……”余长笙无以反驳,只能把所有气愤都咽下地看着火光后面他那狡黠无情的脸庞,怒怒地又转过身去。
而翻来覆去好久后,她都气怒地不能入睡,便恨恨地抽出护在怀里的那本已经烘干的《百妖玄毒》,在火堆前认真翻看了起来。
暖黄色的火光中,有些陈旧泛黄的册子在眼前一页页缓慢流转,却让余长笙的后背顿时冷了下来。
“没想到这《百妖玄毒》里的毒术,真的这么厉害……”余长笙忍不住惊叹地喃喃道,“还这次好中的只是同命相连的“回机”之毒,若是其他,恐怕早就连命都没有了……”
“不过……看这上面写的“回机”解药……竟然是一种只生长在南方的“独怜草”?”惊疑着,余长笙又顺着书本一行行地往下看,却发现这一页的毒方最后,竟也如前面的一样不出意料地多了个“程”字的红色印章。
“又是程家……”她手指摩挲着那个看起来已经暗沉的红色印章,疑惑地思索起来:难道这本书就是程家写的?
“没想到你一个连妖族毒书都没看过的人,竟然还知道程家?”安静得原以为只有她一人醒着的山洞里,左承安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她打了一个寒战。
“你还没睡?”余长笙有些不怀好意地对他道。
“有人在彻夜地翻来覆去,怎么睡得着?”他戏谑地反问道。
呵,那也算是你的报应了。余长笙冷冷地看着他,心里想。
而关于这书里关联到的“程家”,她以前在研制断筝谣的时候了解过一点。据说从很久以前开始,程家就十分擅长研制妖毒,研制出来的毒药酷烈至极,无奇不有,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衰败,整个家族也只剩下寥寥几脉,不知何况了。
所以按如此来看,程家毒药难解的原因之一,也在于它用药之广泛,药材之繁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