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敌性命相连 第27节
“原衡郡公,是他求老夫向皇上替你说情的。”国师笑着,语重心长地道。
是……是他?任知序怔地愣了一秒,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可他差点杀了姝儿,求情一事,又如何呢?任知序紧紧地看着他的脸,眼底依旧是一尽冷漠。
“好了,该传达的消息已经传达了,老夫还有事,先不打扰任将军了。”说完,国师便用他那黑手套缓缓地捋了捋了捋下巴的长须,迈步转身离去。
“恭送大人。”任知序便行礼送别。
随着国师一行陆陆续续地移步离开,谢寻也不再停留地忙跟上前去,而仓促的脚步却好像犹豫地多了几分踌躇。
待国师与谢寻一行离开后,驻地里便又恢复了一片萧然,风把任知序困在原地,越吹越乱。
“他刚刚如此对你,你当日的维护,怕是有些不值啊。”刚走出驻地大门不远,国师便有些可悲地叹息道。
“……”走在他旁边的谢寻顿了顿,原本就已游走的心变得更加无神。
“我也想向皇上请缨去找公主。”一直沉默的路上,谢寻忽然出声,却让国师不忍轻轻皱了个眉。
“虽然皇上已经指派了孙斐瑶去,但公主寻不寻得到,由谁寻到,还不能以此来做定数。”
“更何况对皇上来说,寻公主的人,自然越多越好。”谢寻望着路上绵延无际的绿色山川,悠远地道。
国师沉默着,似是在思忖着什么,才用着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缓缓地道:“也是,你那故友挚交现在最应该在意的,应该就是公主失踪的事了。”
“你若寻到了,不信他不会为此感到心软,此外,皇上还能因此看到你的能力,把更多的重视放到你身上;倘若未寻到,也能让他们看到你这份心思,为你与任知序的关系换来转机。”国师继续解读他道。
“是!”谢寻欢快地肯定,眼睛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弯腰行礼辞别道:“感谢大人支持,我这就去给皇上写信!”
见他如此兴奋,国师的脸上却神色淡然,布满胡须的脸上皱出轻轻一笑,沉缓道:“去吧……”
第35章
强劲的冷风不断地撕扯着她的衣发,好像要将她的皮肤寸寸拉开。
不知在空中被捆绑着拖行了多久,耳边的风终于变得平静下来,余长笙好不容易感觉到了一刻放松,但下一秒,一阵猛烈的疼痛和冰凉的冲击却让她顿时从模糊中清醒过来。
一睁开眼,两边都是黑压压的石壁,一滴一滴冷水顺着石壁不停地流下来,流入一滩如黑影般暗沉的池水中,渗透出一种刺骨的寒意。
再挣扎着抬起头,连整个头顶都是密密实实的穹石,笼罩得整个洞里一片漆黑,只有四方那微弱的烛光,波澜不惊地倒映在池中的那滩凝滞的死水当中。
“这……这是哪里?”她虚弱地挣扎着起身,整个陌生的场景让她心中的惶恐和警惕一丝丝漫上来。
“一个等待你已久的地方。”头顶上的那人开口,声音里是彻骨的漠视与冰冷。
“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到底想干嘛?”余长笙竭力地朝他质问道。
“你问我想干嘛?”那人不屑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挑声道:“你已经在我手上,我想干嘛,便干嘛。”
“你、左承安你放开我!”余长笙嘶吼着抗拒,可她的声音却恍如这停滞的池水一般,对他丝毫也没有影响。
“你放开我!”她不服输地又竭力挣扎着身上的绳索,可那绳索却依旧如先前那般越束越紧,连那上面的红色也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血,还是这绳索原本的颜色。
几乎无视她的抵抗,左承安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随后慢慢揽衣蹲下,双手缓缓地靠近她的脖颈,虚力扣住。
他的手掌是热的,但被束住身体的余长笙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仿佛他指尖的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的冰刃般的威胁。
“放开?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你,放了你,”左承安桀桀地冷笑了两声,狠戾道:“岂不笑话!”
“呵,你不就是想解毒吗?”余长笙无情地嘲笑他,“若我死了,你永远也解不了毒!”
“是吗?”左承安邪笑一声,冷冷地轻嘶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解不了毒?”
说完,他的声音便一阵腾空,还没等余长笙反应过来,一道刺眼的红光便出现的,化作一个沉重的铁笼将她死死地囚禁在那滩池水中间。
再一闪,原本洞里那仅有的几盏烛火也被他全部熄灭,只剩下虚无的黑暗和凄寒的冷意像阴爪一样又刺又挠地折磨着她。
“左承安!你放我出去!”余长笙撕扯着喉咙,焦急大喊。
“你放我出去!”她在黑暗中崩溃大喊,被捆绑着的身体艰难地匍匐着,欲生欲死之间,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影依旧还停留在半空,但却对她的挣扎不为所动,只冰冷地看着她淹没在黑暗里,被无情吞噬。
忽然,余长笙感觉到身体一松,原本那道捆着她的绳索也消失不见,让她浑身一瘫地虚弱靠在笼子上,疲惫地重重喘着气,望着这一片绝望的虚无。
他不会一辈子都把她囚禁在这里吧……余长笙惶恐地做出最坏的猜想,若真要她就这样待在这里一辈子……不,她坚决地抗拒,她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再引过来……余长笙不甘地思考着,随即意识便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模糊地一沉,顺着冰冷的笼子跌撞着倒在地上。
***
正午,从寻找公主的山中回来后,任知序便一直都在驻地里等候着。不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还是什么耽搁,原先士兵传来的消息是正午到,可眼下时间已经临近傍晚,连谢寻那纠缠不休的都说要寻找公主在驻地里扎营住下了,她却还没到。
任知序数着时间看天色越来越昏暗,刚想要派人前去打探,一阵踏踏的马蹄声便从驻地大门外陆陆续续地传来,铮铮地好像有个千军万马的气势一般。
听这气势,总该是她来了。任知序轻吸了一口气,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那行凛然的队伍也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而在队伍最前方骑马带队那飒爽女子,便是孙斐瑶。
“任知序恭迎孙将军。”待孙斐瑶的队伍一步步行至前来,任知序略弯下身子,行礼迎接。
越来越靠近的马蹄声缓慢,最后在面前停了下来。随后忽然“嗒”地一声迅速,马上的女子一下就利落地跃下地来,姿态傲然随意地站在任知序跟前。
“将军有礼了,”那女子畅快地轻笑着,走上前来将他的手臂扶起,柔媚道:“不过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在她的搀扶下,任知序却好像是忽然被电触了一般,赶地将双臂抽脱开,躲避道:“从明诗到瑞州,孙将军赶了如此久的路,现还请尽快带着将士们修整歇息吧。”
被他如此疏离的躲避,孙斐瑶的脸色明显有了几分不满,扫了一眼任知序身后区区之众的接风队伍后,嗔地就直接责怪道:“我与我的将士们不远迢迢千里来到瑞州援助你寻找公主,将军就是这般敷衍了事的?”
任知序沉默地斜睨了一眼身后的零星随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驻地兵卒有限,除去外出寻找公主和监督围城修缮者,这已是驻地里剩下的所有人了。
“哼,”孙斐瑶轻哼一声,明显不买账,“这么说,你们今日就是没有接风洗尘宴了?”
“孙将军与各将士一路奔波劳累,我等怎敢怠慢?接风洗尘宴,自是有的。”
“哼这还差不多。”孙斐瑶终于面露满色,又轻步地慢慢凑近任知序低声道:“不过……那种喧闹客套的场面我倒不太喜欢,还请麻烦将军,多送几壶千秋酿来……”
说完,她的眼睛便不肯离开地紧紧粘在任知序身上,娇娆得好似笼了一层粉晕,随即声音又亢亮地落令一声:“歇息吧,将士们!”
银月绵延地铺在地上,夜色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浓,越来越发沉寂。
轻风越来越熟热的暗夜中,任知序手拿两壶浓酒,停在任灵姝的门前轻轻地叩了叩。
熟悉的房间外依旧还是从前的样子,但灯火通明的房间里,那道朝着他越来越靠近的影子,却是换了个模样。
“将军来了。”拉开门的那女子身子娇柔地轻倚在门上,眉眼欢悦地媚笑道。
“你的酒。”任知序将拿着酒的手伸出,递给她。
又见他如此疏离,孙斐瑶不肯罢休地歪了个头,故作天真地笑了笑,道:“既然来了,喝一杯再走吧?”
“公主失踪,恕在下无心奉陪。”任知序冷淡地叹了一口气,又干脆地紧拒绝道:“我先告辞了。”
“喂!”一见他要离开,孙斐瑶赶紧就喊住他,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来瑞州找公主,到底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任知序停在原地顿了顿,心中拂过一丝毫不在意的冷淡,道:“除了来寻公主,难道将军还有别的目的吗?”
“哼,”孙斐瑶得意地嫣笑一声,黏连地盯着他湖泽般的眼眸道:“你若想知道,问我,我便告诉你。”
任知序的目光顺着她的笑容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嘴角上,不知为何,那明明红润的唇角却好像一条蜜毒的小蛇般嘶嘶地游上来,让他心头不忍一抽。
“……是什么?”心中游离的怔惧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
“那自然是……”孙斐瑶在门边慢慢地往任知序凑近,语气低浅,仿佛氤氲在香炉上方的香雾:“我要找到她……然后……杀了她——”
任知序的手指怔地一抽,抬起眼质问地看着她。
“是时候到了,才给了我动手的机会,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孙斐瑶理所当然道。
任知序的眉头紧地微皱起,眼睛不可置信地盯向她,心底微微抽搐。都是些不合时宜多余的惋惜罢了。他赶地刹住自己的思绪,不再多想。
“被皇权束缚,为做她的夫婿而费尽心思,苦苦挣扎,很痛苦吧。”她的眼睛像涌熔岩一样,侵略地想要探进他的心底。
任知序眉头一压升上一丝警惕,抗拒地想要逃开,却被她一把就抓住了手臂,拉近贴到了她的面前。
“答应我……”她温热的气息在他耳边氤氲,像朵散发着馥郁香气的牡丹花:“孙家是东槐国最大的世家,等皇权一倒,这天下迟早是我孙家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孙家都能给你。”
“孙将军!”任知序的眉下晕着一片阴沉,双眼的线条瞬间瞪得凌厉,紧紧地扣起她的手腕,冷厉地审视着她。
他沉默着,双眼从未如此怒然地盯着她。对于他的怒气,孙斐瑶并不害怕,反倒让她有一种上位者掌控的快感。
但是这次让她感到有一丝惊讶的是,他眼中这层不语的愤怒背后,竟是一种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像猎人一般的野心。
第36章
“岑柒……”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余长笙模糊地张开口,虚弱地唤着这个名字。
刚刚的那一场梦魇过去了吗?她感受到朦胧的眼皮在打颤,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侵染而来。
“岑柒……”她心颤地紧紧攥着手中那个银色香囊,又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是她绝望中最有用的救命稻草。
可这棵救命稻草,她越是恐惧,就越是消退远去,难以抓住。
都是这片黑暗,都是这个装满恐惧的笼子,都是左承安!余长笙怒喘着气,这里的一切,简直就是打开她梦魇的刀斧!
每次大脑承受巨大的压力和痛苦时,那些可怕的,折磨人的画面就会管控不住地从记忆的暗箱里蹿出来,像千万条蛛丝一样紧紧地勒着她的大脑剧痛,淬着毒嵌入她的神经麻痹腐蚀。
大脑中的剧痛感终于慢慢消去,缓和成一片平静后,余长笙才越来越清醒地翻了个身,抬起手指触碰到脸庞的燥痒时,却发现自己眼里,早已经盈满了泪水。
“左承安……”余长笙的心控制不住地隐隐揪痛,“等我出去以后,我一定……”
“一定什么?”忽然,漆黑的洞穴中传来一个似有若无的声音,好像池中的冷水一样阴寒。
“左……左承安?”认出他的声音,余长笙立马防备地挣扎着爬起身来,向一片漆黑的空气中呼喊道:“快放我出去!”
“这才几日,这样就受不了了?”洞中那个虚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忽然四角的烛火“噗”地一声亮起,刺得余长笙赶忙闭紧了眼睛。
随后,又来了一阵不知所名的冷风,圆台周围的囚笼好
像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冷漠身影。
“你不是不承认那狗皇帝犯的错吗?”上方那低沉的声音冰冷地开口:“现在体会到被困在笼子里,漫无天日地度过每一天是什么感受了吧?”
“你……你……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父皇!”余长笙撕扯着嗓子,用尽所有力气来反驳他。
“哦?”左承安荒谬地笑了一声,又道:“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没有让你真正体会到被人当做囚徒恣意玩乐到底是什么滋味?”
“你……你们妖兽本就该如此……”一股强烈的怒气积压在心底,余长笙狠厉地反驳他,却被他一下就凑近扣住脖颈,狠狠地威胁道:“余长笙,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杀了我……?”余长笙嘲讽地笑了起来:“我不信你敢杀了我。”
“呵?”左承安被她的自信逗笑,扣住她脖子的手指力气越来越重,“不信?”他的语气轻佻,仿佛在享受玩弄他人生死的乐趣,“很可惜,你赌错了。”
昏暗得几乎没有的灯光下,他若隐若现的血色瞳孔像毒蛇一样牵动着恐惧,随着空气肆无忌惮地弥漫出来,余长笙挣扎着用力掰开他的手指,可眼睛却越来越涣散,痛苦得快要窒息之时,她忽然感觉到胸中一阵刺痛,顿时就意识全失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