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丫鬟 第182节

  江书:“奴婢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没想着活着回去。只求娘娘,可能的话,照拂照拂奴婢的娘亲,还有那些女官。”
  崔思宜摇头,“你只是一个小宫女。这事若按在你身上,你必死无疑,本宫没把握护住你的家人。”
  江书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她知道,皇后说的是实情。她一介宫女,居然敢廷杖皇帝,怕是要被……千刀万剐。
  崔思宜:“本宫自去承认,就说、就说是床榻之上,无意中伤了皇帝。皇帝要如何惩戒,本宫受着便是了。”
  她苍白着脸,对江书笑笑,“本宫是镇北王的妹妹,大盛的中宫皇后,他现在正用的上我们家,不会要了我的命去的。”
  大约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而且……刚才鸿庆帝说的那些真心话。他怕是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她,怕是必要将她困在床榻之上。
  那样的一生,很可怕。
  可她,愿意承受。
  江书是为了救她,她不愿叫江书再替自己去死。
  崔思宜:“本宫亲自去。”
  “娘娘,不可!”江书双手紧紧扯住崔思宜衣袖,“娘娘,若你出事,镇北王府的夫人、老夫人怎么办?”
  “可、可你也有娘亲啊!”也有在乎的人,也有在乎你的人吧?!
  江书拼命摇头:“娘娘,奴婢去了,娘娘尽可以设法救奴婢!可娘娘要是去了,奴婢没法子救娘娘出去!”
  她握紧崔思宜双手,用力地摇着,“娘娘,就算是为了早日救出奴婢,为了给玉荷报仇,求也娘娘保重!”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江书含泪,凄然一笑。
  她从前几次历经生死危机。
  在顾府时也好,被贼人捆走时也罢,甚至是被幕亓一陷害,关在皇陵里替万吟儿殉葬时。
  她对死亡,都觉得
  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死的却要是她。
  可今天,江书第一次觉得,死得其所。
  她,一个出身卑贱,连亲身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下等婢女,为了救人,居然廷杖了堂堂帝国皇帝!
  从今往后,历代史书,都会有她江书的名字!
  她不悔。
  江书:“奴婢……甘愿赴死。”
  是为了崔思宜,也是为了曾经被欺辱却不敢发声的自己。
  她最后对崔思宜微微一笑,扯开嗓子:“来人啊!刺客,有刺客!”
  这之后的记忆,很有些模糊。
  江书只记着,谷公公率先带着一众太监冲了进来,被皇后叱骂。还是让宫女先行入内,为皇后换好衣裳,才把皇帝扶到榻上。
  谷公公再次带人进来时,身后已是跟了几个面色不善的御前侍卫。
  崔思宜一言不发。
  江书在一旁陈述,说是她奉皇后命令进来伺候,刚进门没多久,便瞧见白衣刺客,对陛下动手。
  她话刚说完。
  刚才廷杖玉荷的两个小太监就跳出来,说江书说谎,明明是她抢了廷杖,意图行刺皇帝。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谷公公直接沉了脸,他指着江书:“居然敢损伤圣上御体!把这贱婢拖出去杖毙!”
  崔思宜强忍着眼泪,身子微微颤抖。
  江书膝行两步,“娘娘!娘娘明鉴,明明是那谷公公使奴婢这样做的!他、他这是要灭口啊!”
  她颤抖的指尖,指向那两个小太监,声泪涕下,“娘娘细想,奴婢不过一截女流,有什么力气从两位公公手中抢过廷杖?还不都是他们听了谷公公的授意,特意给的?”
  “是这帮子阉人,要谋害皇帝!”
  第230章 没人救得了江书
  江书言辞恳切,抱着崔思宜膝头哭得凄凄切切,分外可怜。
  “若不是谷公公用奴婢身家性命要挟,奴婢怎敢、怎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还求娘娘明鉴!”
  崔思宜做沉思状。
  一只手掩在衣袖下,紧紧攥住江书的手。
  两人都在微微地颤抖。
  却都十分坚定。
  崔思宜看向涌进来的御前侍卫,“拿下!”
  “慢!”情急之下,谷公公抬手制止。他看向江书,怒气勃发:“这贱婢说谎!明明就是……”
  崔思宜:“掌他的嘴。”
  谷公公一愣。
  江书边抽泣边道:“皇后娘娘在此,再如何,也轮不到公公骂奴婢是‘贱婢’,这不是明明晃晃地打中宫的脸吗?!御前大太监便是再有权势,也是奴才,怎么能冲撞中宫呢?”
  此言一出,谷公公自知理亏,只得躬下身子,叫身边他的小徒弟,“打,狠狠地打,为皇后娘娘出气!”
  江书哭得不成样子,还是哽咽着道:“公公这话说错了。不是为娘娘出气才打的你,是、是宫规不可违,犯了宫规,合该受罚。娘娘犯不着和你一个奴才置气。”
  皇后看着扇谷公公巴掌的小太监,手掌软绵无力。
  皇后:“你叫什么?”
  小太监身子一僵,“叫、叫谷德勤。”
  “也姓谷?倒巧了。”
  谷德勤双腿软了软,只得实话实说:“小的七岁入宫,蒙谷公公赐姓,为他收为徒弟……”
  原来是认的干亲。
  皇后冷冷道:“谷威使人行刺皇帝,至圣上御体损伤,又对中宫不敬。”她看着谷德勤,“割了他的舌头,你便是新的御前大总管。你也不用姓谷了。”
  “你……”谷公公猛地瞪大眼睛。
  这是要推他做替罪羊啊!
  他岂乖乖受着?
  谷公公:“皇后娘娘,这般着急为咱家定罪,可是为你膝下这个小婢女洗刷?若娘娘有这个想头,可是会错了意思!皇帝不会允许……”
  话还未说完。
  谷公公只觉什么又粗又硬的东西,被一下子塞入他口中,用力地搅着。
  几乎就是顷刻之间,血像瀑布似的,从口中哗哗流下,一下子就染红了他的前襟。
  不可一世的御前大太监这才发觉,被塞进自己口中的,竟是一把短刀。
  他眼睛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身边动手的谷德勤。
  是了。
  什么干爹干儿,什么养儿防老,一个御前大太监的职位,足以让谷德勤对自己毫不犹豫地下手。
  谷公公舌头已被伤了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大,满是哀求地看着谷德勤。
  谷德勤面无表情,“小的……姓孙。”
  “做得好。”皇后起身,她示意侍卫,“把谷公公带下去吧。若圣上龙体有碍,他也逃不了一死。”
  满嘴是血的谷公公很快被御前侍卫制住。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江书身上。
  打头的侍卫向崔思宜拱手:“娘娘,虽说背后主使是这背信弃义的谷威,可毕竟是这个小宫女下得手。这人,我们也得带走。”
  他顿了顿,“卑职会亲自叮嘱,不叫这位姑娘……受太多的苦。”
  崔思宜面露不忍,她看向江书,张了张嘴。
  可心底也知道。
  这么大的事儿,任是谁,也保不住江书的平安。
  她只能趁机,跟着皇帝还没醒,太后还没得到消息,率先处置。或许,还是让江书,少吃些苦头。
  可是、可是……
  她是为了救自己,才……
  崔思宜眼眶微湿,怎么也开不了口,让江书被带走。
  还是江书先退后两步,恭恭敬敬向崔思宜行礼,“娘娘,是奴婢辜负天恩,合该受罚。奴婢去了,”她看向崔思宜,一字一句,“娘娘……保重。”
  半晌,崔思宜才摆了摆手:“去、去吧……”
  看着江书被御前侍卫带走时的纤细背影,崔思宜只觉胸口好像堵着一块大石一般,每呼吸一次,都又闷又痛。
  皇帝……
  就因为皇帝兽性大发,非要折腾她的身子。她身边自幼陪伴到大的老嬷嬷被杖毙,江书也即将要搭进一条命去。
  她该做什么,做什么能保住江书一条命?
  崔思宜跟着步出大殿,抬头,望着四方红墙圈起来的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空。天上阴云密布,要下雨了。
  身后,太医低着头,疾步踱出,“娘娘,圣上伤得不重,晚些时候,就会醒来。”
  崔思宜木然地点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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