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陈越峥叫苦连天,直接跪下来抱住了他爹的大腿,鬼哭狼嚎着,“爹啊,那时候我还有气儿吗?”
  “这叫什么话,他一个小娃娃还能把人打死不成!”陈之昂甩了甩腿,这大胖小子是纹丝不动,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扶着桌子,“人家温黎都敢,你白长这么多肉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
  午后,温黎与闻辞在东宫的碧波亭看书,书桌上放了一碟子大夫允许吃的桂花糖糕。
  这是当下最时新的绘本,是探花郎所编辑的衍朝律法,将枯燥乏味的律例融入到脍炙人口的故事中,更加便于理解与接受,内容通俗易懂、画面精致优美,一度成为京中小儿最爱的书籍。
  其中一篇则是,一个书生与农家女结为夫妻,农家女努力地干活挣钱凑够了书生进京赶考的银子,书生不负众望考中状元,却将农家女与孩子抛之脑后,娶了当朝丞相的女儿为妻,农家女知道后一路赶往京城,却被书生残忍杀害,然而丞相府一夕之间落败,书生最终翻然悔过,终身与青灯古佛相伴。
  温黎不满意这样的结局,拧着小眉头,“他犯下如此大错,为何只是与古佛相伴这样的惩罚?”
  “小公子,这就是让您回答此人犯了几重罪,该如何判别与惩罚的。”
  温黎抿了抿嘴巴,在纸上写了起来,他写得很慢,但一手簪花小楷写得非常秀气好看,见字如人,大抵如此了。
  德福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然后转向另一边,发现是一片空白,“殿下,您的答案呢?”
  闻辞磨搓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我知道了,这个叫负心汉。”
  德福:“……”就不该抱有幻想。
  “骗你的,我当然知道啦。”闻辞笑嘻嘻地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来,“其一停妻更娶,其二抛弃婴孩,其三隐瞒欺诈,其四谋害性命,此人应该取消功名利禄,杖责三十大棍,若还有命在再流放西南三千里,永世为奴。”
  德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与绘本上的内容一字不差。
  闻辞骄傲地扬了扬头,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衍朝的律法阿黎早就教过我了,我都能倒背如流,这种绘本下次不要再买了,没意思。”
  那么多老师费尽心思让自家小主子记住的衍朝律法,就这么轻易地被温小公子教会了,德福再次惊诧。
  “公公不必惊讶,父亲与陛下让我住在东宫,一方面是为了阿辞的病,另一方面,我身为阿辞的伴读,自然有督促与教授的职责。”温黎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虽然稚嫩,但俨然像个小老师一样庄重认真。
  温黎虽然年纪小,受伤受委屈难过了都会哭,但他读过很多书,知道许多道理,有些事情不必明说他也可以明白。
  这番话把德福哄得一愣一愣地,仿佛站在面前的是温书礼一样,压力倍大。
  “那……那个咱们来画画吧。”德福变戏法一样地拿出一本画册。
  温黎翻阅着画本,都没有找到一只小鸟的图案,努了努嘴巴,对德福道:“公公,我想画小鸟。”
  德福还未张口,闻辞就麻溜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那我去把啾啾带过来。”
  ***
  陈之昂将陈越峥带进了宫,征求皇帝同意后,让自家儿子去了东宫,但他摸了一个空。
  德福道:“小公子,太子殿下去拿东西了,您在这儿等一下。”
  陈越峥拘谨地坐着,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起来,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看看,目光瞥到了小亭子那边的一抹亮色,锁定在一个浑身雪白,像是只小糯米团子一样的娃娃身上。
  奶团子温黎正扶在文案上认认真真地画画,忽然有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他的视线,不禁抬头望去,他的一双眸子像琉璃一样漂亮,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是烨烨生辉的。
  看得陈越峥白胖的脸上一阵红,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结结巴巴着,“你……你好。”
  “你好。”温黎有礼貌的回应,“你是谁?”
  “我是……是陈越峥,你呢?”
  “我是温黎。”温黎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又稚气未脱,奶声奶气得很是可爱。
  陈越峥的目光完全被温黎吸引住了,他从来不知道他爹的死对头温丞相能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宝贝。
  被别人这么没有礼貌地盯着,温黎漂亮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你不要总是盯着我看。”
  “哦哦。”陈越峥连忙收回视线,上看看下看看,不知道要看些什么好,最后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走马灯上,哈哈一笑,“你这灯挺好看的啊,哈哈哈。”
  等抱着啾啾回来的闻辞时就看见温黎正把走马灯递给一个大胖小子玩,好像还对着他笑了,怒从心中来,可他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忽然想起了绘本里的那个负心汉,灵活地运用到了温黎身上,闻辞歇斯底里地控诉着,“温黎!你怎么可以抛夫弃子!”
  第9章 你不可以欺负他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温黎手一松,马走灯都掉在地上了,陈越峥看见闻辞就有生理性恐惧,身体宛如钉在那儿一样一动不动,直到闻辞上来一把将他推开,把温黎护在自己的身后,像护崽子的老母鸡一般张牙舞爪着。
  “你不可以推人的。”温黎不满闻辞的行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闻辞的声音不断提高,像个炮仗一样,但语气却充满了委屈,“那你为什么要和他说话,你不要我和啾啾了吗?”
  “我没有不要啊。”温黎伸手就要过来抱啾啾。
  闻辞别过了身,不让温黎接触啾啾,十分有原则道:“那你就不能和他说话。”
  “为什么?”温黎秀气的眉头拧到了一起,不理解闻辞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
  闻辞的态度十分强硬,“就是不可以,你是我的朋友!”
  温黎瘪了瘪嘴巴,生气了,负气道:“那我也不要和你说话了。”
  在闻辞的观念中温黎是他的,只是他一个人的朋友,不容许有任何人分走温黎的目光,可是现在温黎不理他了,闻辞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忽然出现的陈越峥身上,如果不是他,温黎就不会这样,于是转过头去,眼神凶狠地盯着入侵者看。
  陈越峥可太熟悉闻辞这样的状态,吓得脸上胖乎乎的肉都在颤抖,把腿就要跑,但哪里抵得过闻辞敏捷的动作,被揪着衣领打了一拳,被打倒在地,捂着脸喊“哎呦哎呦”。
  闻辞还不嫌够,直接骑在他身上打,体型比闻辞大了一圈,却毫无招架之力。
  德福一看这还得了,连忙上去拉架,但闻辞实在是太虎了,力气大得惊人,浑身上下充满了戾气,连他一个成年人都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屁股火辣辣地疼,他顿时就意识到是特殊时期到了。
  其他的太监宫女们都是吃过大苦头的,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温黎完全看傻了,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滚圆,满是惊讶与诧异,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着,愣在那儿不知所措,啾啾在天空乱飞着,飞着飞着就停留在了温黎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脸颊。
  场面实在是太混乱,德福连忙让人将正在勤政殿与皇帝说话的温书礼和陈之昂请过来。
  温书礼风风火火又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面上有喜有怒。
  怒的是这臭太子把他家宝贝儿子给欺负了,喜的是他终于有理由可以把宝贝带回家了。
  温书礼步伐快得恨不得飞起来,然而到了东宫定睛一看,吓得身子都歪了一下。
  这怎么和禀报的情况不太一样啊,不是说太子把温黎吓哭了,不是说把身上打得青了一块呢,不是说连太医都喊来了呢……那现在规规矩矩坐在自家小宝贝面前乖乖听训的小孩是谁啊?
  温黎的衣领歪了,衣角脏了,漂亮的脸蛋上还挂着灰土,两团脸颊红红的,有些狼狈,但依旧板着脸,十分严肃的模样在教育着人,“你下次不可以那样了,他们会难过的。”
  闻辞耷拉着脑袋,像只落水小狗一样乖乖地点了点头,“嗯。”然后委屈巴巴地抬眸看了温黎一眼,轻声道:“你不要和他交朋友……”
  “我没有要和别人交朋友,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温黎抱了闻辞一下。
  跟在后面哼哧哼哧赶来的闻言殷也傻眼了,这还是他那脾气暴躁桀骜不驯、恨不得干翻整个大衍朝的小魔王吗?怎么成温顺小猫咪了。
  陈之昂在殿内张望了半天,都没有看见自家大胖儿子的身影,隐隐约约只听到几声痛苦的呻.吟声,跑进内殿一看发现有个猪头躺在床上,旁边的太医正给他上药。
  等再仔细看了看,陈之昂才辨别出这猪头竟然是自家小儿子,立马大惊失色心疼万分,“哎呦,我的儿啊!你怎么成这样了!”
  陈之昂一看见自家老爹就委屈巴巴起来,嚎着嗓子大哭,“我就说我不来了,哇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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