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苟柔没给他们正眼,拔腿就走,回屋先关上了窗,才道:
“殿下,曹将军打探到了,使者出身渤海高氏,行七。宣读谕旨那日,他对您百般羞辱,恐怕也是奉着王后的意思。”
双头的珠穗坠在春碧色的中衣上,元祯手腕上久违的缠上三圈琥珀念珠,她不急着出声,而是一颗颗默数着大小均匀珠子,使气息渐于平稳。
大婚后,她鲜少读佛诵经,一来是因为京口郡事务繁忙,二来她夜夜与明月婢缠绵,再举头见佛,总有言行不一的别扭。
这会佛珠于指尖划过,元祯的头痛似乎也好了许多,她问:“阿舅知道孤的事了吗?”
苟柔忧心忡忡,手揉搓着衣襟:“消息是递出去了,可是,曹楚说羌人突然南下,与郑刺史在江州鏖战,连郑娘子都连夜赶了回去。”
“那她们是无暇顾及这里了。”念珠停住,元祯冷笑:“大王故意挑了这么个天时地利的好时候,恐怕过不了过久,他就要活活将孤饿死,好给元焘让位。”
苟柔大惊失色,她连忙劝说:“殿下不要乱想,就是看在丹阳县主的面上,大王也不会这么对您的!”
大周三百年国史上,从未有禁足后能顺利登上王位的太女。
元祯已经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了,死是最轻松的事,但真到不得不饮下鸩酒的那一日,她心中还是有放不下的牵挂。
若安置不好明月婢,元祯去了阴曹地府都不会安心。
“幸好酒坊、丝坊的土地,买来时就挂在明月婢名下。”元祯无意识的甩着念珠,思来想去,自感是活不成了,就对苟柔交代起“后事”:
“告诉上官校尉,即日起,虎豹骑听从太女妃的吩咐,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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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寨后头建了一溜儿的灶房,晚间没人吃饭,炊家子们都锁了门回帐休息。
没了锅铲瓢盆的碰撞,灶房后却并不平静,一道女声突兀的响起来:
“郎君是王后派来的?”
高七郎倚着墙,漫不经心的侧过眼:“不错,她有个口信,要我告诉你。”
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高七郎明面上是广陵王的使者,背里又受了王后的指使,打算在京口营寨里,搅个风雪不停。
心娘边留意着周旁,边狐疑的看着他,假笑道:“王后有什么吩咐?”
第61章
“你让我去勾引殿下?”
高七郎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藏在绣花莲蓬衣下的身段,越看越觉得像五六月的江南,远山藏在烟雾飘渺的梅雨后,半遮半掩,格外诱人。
他意犹未尽的咽了咽口水,纠正道:“不是我,是王后的旨意。”
心娘快被气笑了,建邺宫里的主子蒙着脑袋拿主意,也不睁眼瞧瞧,若殿下真是那等好骗的好色徒,她还至于跟两个粗使婢子挤在一起睡吗?
她又不是没试过!
手掌伸到高七郎鼻子底下,心娘让他看上头的薄茧,抱怨道:
“王后的吩咐,奴婢自然照做,可是那太女殿下有隐疾,大人没看着,她连太女妃都没结契,我就是脱光了,贴着人家睡觉,她也不一定动心呀!”
“若奴婢做得再过火些,就要被那苟女史猫女史的猜忌,她恨不得天天打发奴婢洗衣服,手都给人家洗粗了。”
高七郎抓住她的手,却不是研究她所受的苦楚,而是暧昧的由指尖挑逗到掌心,慢慢画着圈,“还有这种事?我知道了,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让太女对你欲罢不能。”
想不到太女看着弱不禁风,内里还真是个草包,倒是可惜了这个宜娇宜嗔的骚狐狸……
高七郎舔舔嘴唇,一把将心娘搂到怀里,手探进莲蓬衣下乱摸,就算做不了更深入的,揩揩油也好。
心娘早就看透了他龌龊的眼神,暗暗冷笑一声,腰身一扭,竟像个没骨头的泥鳅,从他的大手下滑了出来。
想吃老娘的豆腐,你还嫩了点!
嘴边的鸭子飞了,高七郎轻咳一声,摆出正经模样:“萧氏多能臣干吏,大王在朝中离不开她们,王后想顺利废掉太女,首先就要离间太女妃与她的感情,让萧氏主动放弃太女。”
想要拆散一对妻妻,最好的办法不是让她们和离,而是让一个人亲眼看到另一个人与其他坤泽翻云覆雨,伤得愈痛,恨得愈深。
心娘捋了把垂在脸边的落发,心中很快就有了计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别着急,我这还有个宝贝给你。”
高七郎嘴边挂上一丝**,扬手扔给她一只瓷瓶,“你寻机会下到太女的茶水里,到时,我会帮你引开太女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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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来伺候殿下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心娘静娘一人背着个大包袱,遇着苟柔这个拦路虎,不服气的跺着脚:“难不成这营寨上下,偏偏只有你最会照顾人?”
她们鞋边的白雪遭了殃,被踩得乌黑稀烂。
苟柔叉腰站在门槛外,像母鸡守着自己的鸡仔,原模原样搬出高七郎的话:“使者大人只许我和商音伺候,你们快点滚。”
“既然心娘、静娘有这份心,那就让她们去伺候嘛,我准了。”
高七郎背着长弓,恰好骑着马“路过”,他贴心的劝说:“殿下身边只有两个人,你们怎么忙得过来?万一有哪里照顾不到,受罪的可是殿下啊。”
确实,偌大的院子,只有苟柔和商音在忙,两人早起晚睡,眼睛下都积了淡淡的青黑。
“那也用不着她们!”苟柔坚持拒绝,在她看来,心娘静娘就是两只想偷鸡吃的黄鼠狼,根本没安好心思。
“好,好,连我的话都不好使了是吧?”
高七郎连连点头,他可没多少耐心跟这个傻妞慢慢磨,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从今起,你和商音不能踏进院子一步,换心娘静娘进去!”
这怎么行?没她盯着,心娘静娘都敢活活把殿下勒死!
苟柔吓得变了脸色,她欲跟高七郎争执,只听背后响起太女妃的声音:
“苟女史做事是不懂变通了些,但殿下只爱她伺候,她若走了,殿下连饭都吃不下。”
萧夷光步出门槛,先用眼神安抚苟柔,又对高七郎莞尔而笑:“有了心娘静娘帮忙,苟女史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些,我先代殿下谢过高大人了。”
她披着大红羽纱面鹤氅,不过略施粉黛,姿容就美艳到不可方物,亭亭玉立于纯洁的白雪上,就如同寒冬里怒放的腊梅,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怪不得太女宁肯忤逆大王,也要娶这个坤泽。
高七郎看过太女妃,再扫一眼心娘静娘,觉得她们比路边的野狗还难看。
被眼前的美人带笑看着,他色心痒痒,不由自主的开始献殷勤:“好说好说,院里还有什么短缺的,太女妃尽管吩咐。”
“我这儿还真有一桩不如意的事,只是怕说出来,会让大人为难,还是罢了,罢了。”
远山眉微蹙,萧夷光眼波含愁,她的嗓音柔美到像没有杂质的玉罄,三言两语,就把高七郎的魂都要勾走了。
眼看美人就要离开,高七郎忙出声挽留:“太女妃不妨说说。”他清醒片刻,留了个心眼:“若是臣能做到,定然效劳。”
连着好几天夜里,萧夷光都能被轻轻的吸气声吵醒,她不动声色的装睡,却听得身旁的元祯痛苦的咬着牙,时不时举起手揉捏脑袋。
可到了清晨,元祯却又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丝毫不提夜晚的呻吟。
甚至一次缠绵后,她呼吸急促,心脏都要跳出身体,头上汗出如雨,却在萧夷光关切时,坚持道无事。
萧夷光察觉到她生了病,可不论如何试探,元祯总是咬牙不肯承认。
“殿下夜里失眠多汗……”
趁着高七郎想要给院里塞人,萧夷光敏锐的抓住这个良机,她答应心娘静娘可以入院,但条件必须是孟医佐可以去给元祯看病。
不多一会,在她的欲拒还迎下,高七郎色眯眯的笑着,答应了她的请求。
笑意吟吟的与高七郎告别,萧夷光背过身去,唇边勾起一丝厌恶,她扶住上官校尉的牵来的马,“去丝坊。”
心娘静娘顺利进入元祯居住的院落,就在大门旁边的小屋子安置下,苟柔拿着洗衣棒,不许她们进入第二道仪门。
安排静娘去跟苟柔商音吵架,心娘绑紧裙子,偷偷摸到角落翻墙进了厨仓,她翻找到太女专用的银箸,从袖口抽出双一模一样的换下来。
她的这双银箸,可不简单。
昨夜拿到高七郎的禁药,心娘按照他的指点,将药和银箸用水泡了一夜,大凡乾元舔上一口,等不了一盏茶时候,就恨不得撕碎衣裳,立马抓过坤泽交合。
元祯入口的饭食,都要提前交由苟柔试菜,所以心娘不能把毒直接下到饭菜里,只有在银箸上动脑筋。
偷天换日后,心娘又立马爬了回去,给还在吵架的静娘使了个眼色,两人回到小屋里静静的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