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不是没想过失败的下场,真到了那一日,元祯宁肯让明月婢改嫁,也不愿她做出傻事。
“兰陵萧氏或许能给妾一容身之所,但绝不是妾的倚仗,唯有殿下,才是妾与萧氏依靠。”
萧夷光掀开锦被,露出光滑却青红斑驳的身躯,脖颈上却用丝绦悬着元祯送她的观音白玉佩。
她倚上元祯的肩头,与其说是倚靠,不如说她也将元祯容入自己怀中:“流民的事,是妾错怪殿下了。”
那日的不快太刻骨铭心,昨夜元祯没有无情的推拒自己,反而还愿意陪她坐在床上,好言安抚,这让萧夷光愧疚中又感到慰藉:
“殿下说的对,朝堂的事不是非黑即白。妾已经去信给会稽,教阿姊听从殿下之命。这几日,妾也为京口卫做了许多事,弥补阿姊的过失,妾想厚颜请殿下饶过她这一次。”
“我招募流民的事,萧太守先前并不知情,本就无罪。”
两人分开的日子里,萧夷光在反思,元祯的心态也有了转变。
朝堂中的姻亲两家,本就是一棵树上的不同枝桠,生死同休,荣辱与共。
自己对兰陵萧氏太过苛刻,明月婢站在母族的立场上,自然会觉得她背叛了姻亲同盟,继而对她们的感情产生怀疑。
昨夜春宵前,元祯只来得及看了三封密信,其中一封是萧国相让人快马送来的。
信中说元叡已经攻克豫州五郡,为犒劳王后治理后宫,竟强夺了豫州百姓一万顷良田,赏给渤海高氏。
反观明月婢,嫁给她后不仅随着被发配到京口郡,甚至还要母族主动让步,支持她组建新军。
比起高氏的跋扈,可谓是十分委屈了。
还好,两人虽生出了些间隙,却都愿意为对方考虑,露胆披诚的将话说开,才能更好的携手同行。
沉默片刻,元祯的手指触碰到温润的观音玉佩,心蓦地漏了一拍,又顺着丝绦抚上明月婢的脸庞。
她郑重道:“东宫与萧氏眼下唇亡齿寒,互为依靠,倘若日后得势,我必不会辜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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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话说开,时候也到了晌午,闻到灶房飘来的香气,两人才感到饥肠辘辘。
步障内外,书信掼到了地下,裙衫反倒鸠占鹊巢,摊在书案上,胡床、香炉更是撞得东倒西歪。地上凌乱一片,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堂堂众将军的议事大帐,往日这里号令三军,是京口上下最具威势之地,今日却成了春宵迷窟,没有一处不充盈着靡靡荒淫。
萧夷光见了,又羞又恼,顾不得身下的酸痛,扯过中衣披上,就要去收拾。
哪知脚刚粘到地,痛楚自不可言明的某处钻出来,她腿一软,又坐回了床上。
元祯心疼她:“你上来歇着,我叫阿柔来收拾。”
脸颊染上绯色的红晕,萧夷光几乎耻于开口:“这种事怎么好教外人看着?”
元祯不以为意,轻轻抓过她的袖子摇着:“怕什么,她又不是没收拾过咱们的烂摊子。”
从前都是规规矩矩在床上,能跟昨夜的混乱比吗?
萧夷光不想亵渎议事大帐的威严,无情的推开她的手,坚持下床“毁尸灭迹”。
枕边人做事认真,元祯拦不住,只好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胡乱穿上衣服,扶着四轮车坐下,力所能及的扶起地上的花瓶。
两人平时连穿衣都有人伺候,这等活计就更没做过了,齐心协力忙活了一炷香,好歹是让一干器物归了位。
扫视整座大帐,半点欢好的痕迹都找不出来,萧夷光眸中流露出满意。
只是,帐内的每个角落都留有她们交缠的记忆,萧夷光想驱走脑海中羞人的画面,连番错开眼,竟不知到底该看向哪。
元祯开口唤人进来:“阿柔可在外面?进来吧。”
“喏。”
外头应了声,苟柔提着一铜壶热水走进来,刚一抬头,脸上轰的就红了个遍。
不好,苟女史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萧夷光见她如此模样,也回眼暗暗打量,掠过几圈,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她们哪里知道,被奴婢伺候惯了人,眼里是找不到活的。
比方说,撕裂了的垂幔、带有可疑污秽的步障屏面、东倒西歪的胡床……
苟柔一打眼,就找出了许多二人激情后的证据,这脸能不红吗!
第57章
再看下去,脸皮都要臊糊了,苟柔自觉低下头,将热水倾倒在盆里,不敢继续想象昨夜帐内发生了什么。
元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趁明月婢盥洗之时,将苟柔唤到内间:“阿柔,过来给孤绾发。”
“喏。”
内间的床反倒是帐内最整洁的地方,苟柔略自然些,束发时的手脚也放开了。
“今晚将被褥送回去吧。”
有美人抱着睡,谁还愿意孤枕冷榻。
面对来回折腾的苟柔,元祯找了个拙劣的借口:“这处帐子太大,清晨还是冷。”
苟柔挑着发簪,看破不说破:“喏。”
“今日司马将军要借这顶帐子议事,过会你带北面买的奴婢过来,把这里里外外再清扫一遍……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这活可不轻啊,苟柔暗暗想着,照旧答应下来:“喏。”
末了,见明月婢随商音回去上妆,元祯压低嗓音,连忙道:“帮孤跟孟医佐要……那种药,晚间悄悄送过来,不许教第三人知道。”
“喏——啊,哪种药呀?”
元祯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还能有哪种?”
阿柔平时多灵醒的人,她方才看了步障,瞄了床榻,就没看到明月婢都不会走路了吗?
苟柔眼神迷茫,见元祯欲说还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顿时明白过来,闹了个大红脸:“奴婢,明白了。”
用过饭,苟柔手脚勤快,又带着黄娘王娘两个奴婢一块忙,半个时辰,也只打扫干净了一半议事大帐。
元祯进去看她们跪在地上一点点的擦拭,又连忙逃了出去,重新挑了个地方处理几日积攒的政事。
看着司马将军坚毅的脸,元祯总会出神,不自觉想到明月婢梨花带雨的脸庞,以及坐在腿上时的娇弱。
这等事食髓知味,一旦陷进去,心就静不下来,她哀叹一声,干脆挥手散去众将军,让上官校尉推自己回帐。
刚走到帐边,就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元祯心痒,让上官校尉赶紧揭开帐幕。
家具陈设都委委屈屈的挤到一起,凑出大约有二十步的空旷,元祯看到门前设了个球穴,旁边插了五只小旗。
因为帐幕打开,风顺着吹了进来,原本该滚进穴的球慢慢停住,又一歪身,撞上了旁边的火盆。
苟柔见了,不由捧腹大笑:“太女妃,承让了,哈哈哈,您的步打的技艺再高,也耐不住殿下跑出来捣乱啊。”
元祯挑眉:“孤可什么都没做。”
商音站在球穴边,也拿着根步打棒,经由她的解释,元祯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魏十三郎刚从朱大郎手下逃出来,心神慌慌,总怕京口营寨也不安全,萧夷光为了安慰他,就主动叫上两个女史与他玩步打球。
萧夷光是步打球高手,带着魏十三郎一路高歌,将苟柔与商音杀得片甲不留,若没元祯突然进帐,她进了这第六只球,就能赢走苟柔商音押下的彩头。
晨起时明月婢的腿心还酸痛着,想不到这会都能玩步打球了,还玩得这么好。
元祯感慨她的精力惊人,又问询:
“你们押的什么彩头?”
萧夷光嗔了她一眼,让元祯自个去看一旁长案上的首饰:“妾押了对金镶玉臂钏,苟女史她们拿出了双青白玉镯。”
苟柔补充道:“太女妃还许了我们三日的假,想去哪就去哪。”
说着,她挥棒将球击进步障下的球穴,高兴的咧开嘴,忙教商音去插上根小旗,算上这球,她们已经进了三球了。
嚯,这代价可真不小。
元祯终于明白了明月婢眼里的嗔怪,她跃跃欲试:“下一棒让孤来,孤的步打也玩的极好。”
苟柔听了,顾不得理会输赢,连忙将自己手中的球棒让给她。
奴婢们唯命是从,只会纵着她,萧夷光却不由元祯破坏规则,先一步拦在她面前:“步打球没有半路加人的道理,倘若殿下想玩——”
她故意顿了下,指了指苟柔三人,为他们讨赏:“可不能轻易就加入进来,必须也得重重的许个彩头。”
“好啊,我站在你和十三郎那边,这一击若是进不了,就赏阿柔和商音每人一个玉带钩,若是进了,我也不要她们的彩头,都给你俩。”
听到元祯想要同自己一队,萧夷光笑容凝住,她挑了挑眉,寻思自己的臂钏怕是留不住了。
“你难道不信我吗?”
元祯许久没有沾步打球了,一边玩球棒找回手感,一边兴致勃勃道:“在广陵时,我常跟宫婢们玩步打,还从没输过呢,不信你问阿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