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忽而五颗明亮的巨星从地上急速升起,在辽阔的穹顶上爆炸闪耀,连成一列白光,将乌黑的夜撕开一条缝隙。
  五星联珠后,明黄蜂群冲上天空,占据了半边天,黄蜂出巢、百兽吐火,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美丽烟花相继在巍峨宫阙上闪耀。
  宫内贵人、宫外百姓,纷纷出屋驻足观看,就连百十里地外长江彼岸的流民,也能看到昏礼烟花的盛大。
  这些经能工巧匠之手制成的烟火,只在天上明灭了一瞬,就足足花掉了广陵王上万两银子。
  欣赏过烟火,明光殿歌舞升平,宾客如云,上百支大红蜡烛同时燃烧,将殿堂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盛在金银玉盘中的珍馐流水一般端上桌,还未动几筷就又被撤下去。
  昏礼筵席的豪奢与虎豹骑的威容,都给江南世家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仰望王座上的广陵王,越发觉得他龙章凤姿,颇有高祖之表。
  渤海高氏是广陵王的马前卒,游击将军高虢数日前就已游说过众府,广陵王有称帝的意向,暗示众臣联名拥护。
  江南世家嘴上答应,却这个推那个,迟迟不肯上章。
  广陵王兵多将广是不假,但他的高祖父是当时天子的堂弟,元叡是实打实的皇室远宗,血脉距离天子之位十分遥远。
  益州荆州还有元景亲子在,实力也不可小觑,左右谁坐皇位,都要拉拢世家,真正有资历的老臣自恃身份,谁都不愿为元叡称帝真正出力。
  今夜之后,在座的世家都换了一番心思,他们互相看看,举起酒盅碰撞,酒液随着门户私计一起咽入喉咙。
  郑銮喝得酩酊大醉,她起身踉踉跄跄走出沸沸扬扬的大殿,四肢用力展开,能听到噼里啪啦筋骨舒展的声音。
  找到自己的骏马,她扔下部曲仆从,如闪电般奔跑在安静的街巷,直到来到黝黑缓缓流淌的护城河边,郑銮才放慢了马速,仰脸迎着秋风,打算等酒醒后再回军营。
  护城河旁有一座太真观,这里只收坤道,观中做的素饭为建邺城一绝。太女大婚,宫中还托太真观做了好些馒头点心,连着三日沿街散给百姓,权当为太女的身子祈福。
  丑时已过,空中只剩几点晓星残月。郑銮醉眼一瞧,观门大开,几名坤道忙忙碌碌,抬出几担发着热气的蒸笼,像是在为今日的散食做准备。
  她打算进去讨点热汤喝,喝过观里的蕨菜粉皮汤,身子都能暖一周。
  “夜里风还是大,你只穿这点怎么行?也快到冬日了,改日我遣青娘给你送狐裘来。”
  “观里人多眼杂,我在此清修,怎么好穿如此名贵的衣裳,县主马上要随军出征,还是带着御寒吧。”
  丹阳县主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她迟疑片刻,“那我教青娘送十斤棉花,你或是送人,或是制成厚被,都便宜。我走后,有事就去找青娘。”
  “沙场凶险,县主千万小心。”
  二人缠绵一阵,眼见搬送馒头的坤道多了,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送人回道观,丹阳独自出来。她身量鹤势螂形,走起路虎虎生风,解开柳树下的马缰,身后传来一人的醉笑:“我与县主自幼相识,竟不知县主还有磨镜之癖。”
  利刃出鞘,剑光霍霍,丹阳猛然旋身,一道雪亮耀目的长剑已架到郑銮的颈边。
  一缕垂落肩头的发丝被削下,丹阳讶然:“阿姊?”
  郑銮纹丝不动,面带笑容:“怪道筵席中不见陀罗尼,原来是来太真观私会情人了。”
  她仿佛一点不怕颈边利剑,扳起指头数着:“陀罗尼多情,这是你的第几个坤泽了?广陵城里,陈家的小娘子算一个,那罗延宫中,还有个名唤清风的小婢子,啧啧啧,光是我撞着的,就有三位。”
  “谁知道陀罗尼私下还置了多少金屋,藏了多少娇呢?”
  “我的事,不消你多管。”看出郑銮的醉意,丹阳收剑回鞘,不与她计较。
  利索地翻身上马,她又想起什么:“你我的婚事只是长辈口头约定,若阿舅非要两家联姻,那就再挑位坤泽送给阿姊——别打我的主意。”
  扔下这句话,丹阳骑着马儿跑远。
  郑銮无奈一笑,眼睛眯起来,姨母的两个孩子,性子真是天差地别,一个痴心似海,另一个好坤泽就罢了,偏生还四处留情。
  寂静的夜里,她吹起清脆的口哨,摇摇晃晃向道观走去,先是《子夜四时歌》的小调,而后轻轻哼出来:
  “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
  ————
  昏暗的罗帐中,萧夷光看出元祯眼中的渴望,主动将如玉的脊背面向她,撩起青丝,露出光滑颈后的腺体。
  只轻轻摸了下,萧八娘就拥紧了怀中的锦被,身子酥麻了半边,下意识地要躲避,本能却又催促着她向后靠,贴近元祯的牙,疯狂叫嚣着想要结契。
  海棠花的香气更浓了,元祯无动于衷,她有些迷茫,试着咬了几口腺体,只留下一层涎水,连半个牙印都不曾有。
  除了一遍遍带来潮涌,使两人肌肤相亲,却依旧让萧夷光求而不得,赶不走她内心的空虚,元祯做不到任何事。
  正如偷偷潜入东宫的孟医工所说,毒素压抑了她的本性,让元祯对结契毫无兴致,就算将腺体咬烂,也不会有一丝信香钻进去,只是折磨坤泽罢了。
  第40章
  香汗淋漓,萧夷光侧卧于软枕上,婀娜的身段像一道曲折的山峦,坦诚的展露在元祯眼前。
  如今这道山峦微微颤抖,旋即又叹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息,叹息如轻飘飘的羽毛,很快坠入深不可测的欲壑,被汹涌的欲河卷走。
  亲迎前数日,孟医工乔装成婢女,在苟柔的掩护下,向东宫送过几回汤药。据她回来说,元祯用药后腺体发热,以手相触也能感知到些许知觉,恢复是指日可待的事。
  许是调理的时间太过短暂,真正的同房后,萧夷光心底生出对孟医工的怀疑,她并没有觉得元祯有任何起色。
  温热的鼻息扑在她后颈,湿漉漉的舔舐也在腺体边徘徊许久,美色当前,元祯的犬牙却一动不动,对结契毫无兴致。
  迟迟得不到乾元信香的抚慰,萧夷光的腺体燃起一团火焰,火蛇蔓延游走至身下,掠起痛苦的战栗。
  她难耐的动了动腿,滑腻腿肉蹭过身后人的膝盖,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嗔怪。
  元祯似乎觉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呼吸慢慢滞住,握着她肩膀的手失落地松落。
  抛开攥成一团的床单,萧夷光反身,搂上元祯打算远离的脖子,“就算不能结契,殿下也忍心将妾独自抛在一旁?”
  拽住对方的手,又是春风一度。
  这回蜡烛都等到灯芯燃尽,火焰晃了几晃,一股白烟升起,噗的熄灭,屋内陷入黑暗。
  静谧床帷后,饥渴的狸奴终于吃饱喝足,懒散地躺于元祯怀中,长长的眼睫微微垂下,划过薄瘦的锁骨。
  在长安时,萧夷光便好精舍华服,爱美婢华灯,她起居之处,所用的器物,无不是巧夺天工的精美。
  于情一事上,她的欲念一如既往,只追求极致的享乐,有珠翠之珍,便不会吃山肴野蔌,更不会浅尝辄止,享受肉体之欢,必要汗水浸透腰肢,筋疲力尽才罢休。
  初时的不适消退,下面就是漫无边沿的云端。
  但凡是人,就总会有糊涂一时的时候。历史上这等例子数不胜数,例如帮助始皇帝一统六国的丞相李斯,不也为了自己的争权夺利的贪欲,矫诏改立胡亥,杀死扶苏,最后被赵高害去了性命。
  聪颖一世的萧八娘也不例外,她每一次都能找到新的乐趣,却忘了枕边人多病的身体。
  手止不住的颤抖,元祯额上的汗珠沁出,又一滴滴滚落到软枕上。
  自双腿瘫痪后,她没做过重事,还从未这般累过,体内的精气神仿佛都泄得一干二净。
  “嗯?那罗延。”
  额头倚着那人的下巴,几滴水珠落到萧夷光的发间,她以为元祯哭了,忙撑起胳膊,在黑暗里摩挲上她的脸,担忧的问:
  “你的身体不适吗?可是哪里痛?”
  “无妨,无妨。”
  脸皮火辣辣的烧红,元祯支支吾吾糊弄,不敢说实话。
  这副身子骨不争气,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她总不能转而怪新妇索求无度吧。
  萧夷光听了,并未躺下,而是在帐中静静坐了一阵,她眼睛明亮,瞥了眼元祯汗如雨下的脸颊,随手于床边寻了件不知谁的长衫,竟撩开帐子,扶着腰下了床。
  “?”
  元祯平躺了身子,扭过脸,视线随她而去,又被垂下的罗帐挡住。
  帐帘揭开,萧夷光去而复还,手中多了只瓷碗,苟柔出青庐前,怕元祯体力不支,特意将一碗参汤煨在外间的炉上。
  她绕过步障,亲自取来,不厌其烦的垫高两只隐囊,扶元祯后倚上,又一勺勺喂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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