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王后的性子竟急到了如此地步?连洞房夜都不肯教两人过安生。
她冷下眸光,无视跪在床脚的两名婢女,兀自撩开红罗鸾帐,将元祯扶进柔软的床榻。
这张喜床罩着大红罗帐,入眼的被褥枕头都是灼灼朱红色,宽敞到足可容五六人并列而眠。
烛光在空气中跳动,墙壁上投下萧夷光模糊而柔和的光影:“殿下习惯睡里面还是外面?”
朱红衬出萧夷光娇媚的面容,元祯心跳不已,嗓子发干,她的手都不知放在哪好,结结巴巴道:“孤、不,我我睡外头。”
美人闻言嫣然一笑,坐进床榻深处,在帐外喜烛照不到的地方,垂眸梳理自然垂在胸前的长发。
许是碍于床外有人,她没有褪去身上薄如蝉翼的中衣,也不开口驱逐心娘静娘,就只是平心静气地倚着床柱,仿佛在等元祯做出最终的抉择。
萧夷光的安静并不意味退让,她反而是有成竹于胸,并不屑与人争风吃醋。
有侍妾,就没有她,有她,元祯就不许有侍妾。
目光移向地上的庸脂俗粉,元祯想尽快搂八娘入怀,就越发觉得二人可恶:“做孤的腿,你们要把自己的腿锯下来给孤?”
心娘吓得小脸惨白,静娘却捏准了元祯的心软,扬起如丝媚眼,说出的话令人瞠目结舌:“王后有吩咐,若殿下行房时不便,奴婢们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怎么帮?帮什么?
这不是明晃晃的想要窥视她的床事?
羞耻的红意蹿上元祯脸颊,她又羞又怒,恨不得教二人赶紧滚:“你,你们,我——”
静娘挺起丰满的胸脯,无所畏惧,她搬出王后这尊大佛,即便元祯有心呵退她们,在孝道前,总也要忌惮三分。
否则传出去,太女未免有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嫌疑,多心者还会以为是太女妃挑唆,对太女妃的名声也不好。
更何况,乾元哪有不沾花惹草的,太女顺势收下她们,日后再想纳妃的时候,也有前例可依,少了许多向太女妃解释的口舌。
背后拥上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明月婢的手钻入袖底,安抚元祯紧攥成拳的愤怒,又悄悄在她耳边低语:
“殿下勿要发怒,眼下还不能与王后撕破脸,由着她们去。”
不知明月婢是有心还是无意,丹唇擦着耳垂而过,语毕旋即离开,幽幽香气转瞬即逝,教元祯莫名涌上失落之感。
她看回静娘和心娘身上,暗忖由着两人跪在帐前肯定是不行。就算明月婢不在意,元祯也不会任由两婢得寸进尺,把她们的房中私语听去。
人是王后派来的,日后这等打着旗号为元祯好,却是在挑拨妻妻二人关系的行径怕是不会少。
一味忍让,受委屈的总会是明月婢,要想个法子才好。
元祯假装松了口,妥协地指派二人:“方才,孤还以为是你们自作主张,既然是母后好意,那孤就不便推辞,静娘,你先替孤放下床帐。”
静娘脸上一喜,起身从银钩上缓缓垂下曳地纱帐,然后就拉着心娘爬上喜榻。
她的膝盖刚触上褥子,肩膀就被元祯推开,不过这只手因病软绵绵的,没什么力度,静娘娇声道:“奴婢伺候殿下宽衣。”
脸一沉,元祯反问道:“母后知道孤行房时不便,特意把你们派来,就是为了在青庐外驱赶闲杂人,莫要扰了孤的兴致,你们上床做什么?”
“奴婢——”
静娘心娘一脸懵,王后教的是争宠、爬床,哪里还说过这种话呀。
青庐内外清清静静,宾客早就去明光殿饮酒作乐了,怎么可能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去坏太女的好事。
不对,也就奉了王后之命,挑唆太女妻妻离心离德的她们敢罢了。
元祯声音徒然变高:“还想狡辩?”
她不耐烦地唱着白脸,又偷偷捏明月婢的手,萧夷光会意,站出来唱红脸:“静娘心娘都是母后的人,那罗延到底也要敬三分。”
萧夷光和颜悦色,给她们指出一条“生路”:“你们就先去青庐外侍奉吧,一来莫让人靠近,二来我们有事,你们也好随叫随到。”
这,岂不是一句话都听不到,一点太女的福气也不能享,还要打起精神站一夜?
没有王后给撑腰,静娘心娘不情愿的喏了声,扶上滑落半肩的丝衣,磨磨蹭蹭掀开青庐幕门,风一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披着若隐若现的薄衫,静娘心娘同五大三粗的虎豹骑并列站着,来往的宫婢侍者看了交头接耳,手指指点点。
她们抬不起头,怒火像吹鼓的羊皮筏子,快把肚子气炸了,朝心里重重记下这笔账。
第39章
静娘和心娘环抱双臂,在青庐外冻得瑟瑟发抖,为了维持体温,后背争抢着贴向身后的毛毡幕门。
揭开幕门,还要再拂起七十二串的珍珠门帘,才能进入宽绰舒适的青庐。
供新人洞房的青庐由绣着海棠春晚图的步障隔开,断为内外两间。
外间设有做工精良的香炉、板足案、橱柜,内间则安置了新人明日晨起梳妆的镜台,以及一张浑圆厚重的嵌螺钿绘金帐床。
帐外粗如手臂的红烛流着血泪,明亮烛光晃动在红罗帐上,映出瘦削和窈窕的两道身影。
影子原先相隔很远,泾渭分明,慢慢的,慢慢的,红罗帐面上银河由粗变细,最终两团身影模糊在一起。
窸窸窣窣的声响打破宁静,红绢中衣顺着委地的罗帐滑了下来,海棠花犹豫着压倒了脆弱的太女,不知唇舌间缠绵了多久,最终抛开一切矜持,心衣与小裤陆续步入单衣的后尘。
海棠的花香盈满青庐,嗅到一丝都让人如痴如醉。
……
云销雨霁,腰肢流畅的曲线颤了颤,萧夷光几欲不支,她不敢压到元祯身上,勉力跌回软枕,匀称紧绷的秀腿松懈了肌肉,还与人惫懒的交叠着。
她轻轻枕在元祯的肩头,鼻尖擦着几缕秀发,纤手抚开发丝,萧夷光感受到呼吸的起起伏伏。
她想到病弱之人的呼吸比狸奴还要轻,当其受风咳嗽或是方才那样,大口的喘息却比任何人都重。
红烛光洒进红罗帐,暗红的微光也掩不住方才的美景,反倒在朦朦胧胧间,给两人都盖上了一层遮羞布,河水暗流激涌,越发澎拜。
两人品味着从未有过的经历,一时相顾无言。
在长安仆射府中时,萧夷光身上定有七年的婚约,卢猷之是她的未婚夫婿,楚王与她青梅竹马,还有鲜卑王子等一干追求者。
命运无常,年少的萧夷光从未想过,日后的枕边人会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
不知过了多久,挤在两人间的手抽出来,摸索一通,寻到床头的罗帕。
指尖、指缝、掌心,元祯用罗帕仔仔细细擦拭,照顾到方才沾上液体的每一个角落,连流到手腕下方的秽渍都没忘记抹去。
虽然双腿瘫痪了十年,但东宫的婢女一向将她照顾的很好,不仅没生过褥疮,还养成了元祯喜爱洁净的习惯。
意乱情迷后,她的眼皮子也上下直打架,若是闭眼一歪头,元祯不消片刻就能与周公见面。
山海经中有鸟唤做鵸鵌,据说吃了它的肉,就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元祯体力消耗殆尽,却还有正事要做,就极想尝尝这神鸟的滋味。
将用过的帕子扔到帐外,元祯一手支着床沿,腰部和手同发力,慢慢侧过身子。
萧夷光是个极心细的,尽管方才的一梦酸涩畅快,她还是扬起脸,敏锐地发觉了元祯翻身的想法。
一个瘫痪之人,由她自个翻身,着实有些难处,元祯不声不响,显然不愿让新妇帮忙,可萧夷光却不能视而不管。
锦被滑落,她细致入微地帮了元祯一把,复躺下后,正对上一双灼灼明眸。
元祯定定的看着她,这张美到极致的脸方才掌控、索求时,都极为镇定自若,这会竟轻轻垂下眼睫,明月婢微抿丹唇,羞怯地躲避开她的视线。
萧夷光的心脏像是被围住的小鹿,不服气地到处冲撞,仿佛都要跳出身体。
由胸到圆润的肩头,手所到之处,惊起战栗,在羞赧却仍大胆展露的身体上,元祯找到萧夷光后颈微微凸起的那一小块。
“嘶……”
只轻轻一按,明月婢忍不住缩成一团,将脸埋入元祯的肩窝,齿间也发出低低的呻吟,愉悦又带着不餍足的痛苦。
虎豹骑忠实守卫着新人的洞房夜,倘若他们敢冒着大不韪,贴耳在青庐厚帐上细听,里头的动静足可让最冷心的士卒脸红心跳。
以给太女送补药的名义,王后使人来瞧过一回。人端着热滚的药盅,第一眼就看到了缩手缩脚的静娘心娘,不禁怒其不争,药自然也没送进去。
王宫广场上,侍者穿梭往复,搭起云梯,竖起竹竿,或是在彩帛扎起的城楼上,放置了种种烟火炮仗,他们躬身用线香点燃,捂着耳朵迅速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