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下朝之后,顾北堂与颜宁一同出宫,不少朝中的大臣想要前来巴结,都在触及丞相大人眼神的时候,灰灰溜走。
“我们统领府也算是多灾多难。”
“嗯?”
“若是换了其他皇帝,这会知道了你们救了一个楚国公主,未必不会多心,何况你还掌握着兵权,谢语儿又与你亲厚,这件事怕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怕我和楚国合谋?”
“不是没这个可能。”
“我都不知是该夸你城府深,还是该夸你思虑远。”
“你可以都夸,宁儿,朝堂诡谲,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顾北堂,你不累吗?”
“嗯?”
颜宁自问自答,看着他眼底的乌青,满是心疼,“每天都要各方面考虑周全,费尽心思谋划,又怎么可能不累。”
“不累,我早就习惯了。”
“那就是累,回头我给你熬点鸡汤补补。”
“谢娘子关心。”
“别贫,华医者那边的研究有消息了吗?我现在很是担心赵国突然开战。”
“嗯,你与他们交战也发现了,他们身如铁甲,无坚不摧,并且还身又剧毒,难以近身,可唯独眼睛,没有半点防护。”
“石灰粉,辣椒粉,毒药,甚至沙土之类的都起效用,可这毕竟不是长久办法,治标不治本,而且他们听从笛声,我总感觉这其中不简单。”
“他们身体中可能有蛊虫,才会为笛声所控制。”
“你怎么了解的这般...”颜宁没说完的话,突然就顿住了,她想起了顾北堂身体里的毒蛊。
“这般透彻?我曾经为了解自己身体的蛊虫,查阅了大量古籍,知道的多了些。”
颜宁点了点头,不在询问,她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顾北堂身体中会有这般厉害的毒蛊,又怕触及伤心事,不敢再问。
“我年少时各处游历,曾经去过苗疆一带,误打误撞闯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那里古怪的很,不小心触犯了什么忌讳,就被下了毒蛊。”
“原因。”
“这就是原因,还想听什么?”
“你可以软弱,不需要遮掩,顾北堂,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能保护你。”
他微微一怔,没想到直接居然被一眼看穿,“我没有想要瞒你,这就是真相,只是没说全,只是怕你会心疼,这个村子的确不说误打误撞,是我费尽心思才找到的。”
“为什么?”
“我看到一本古书,上面写着苗疆有种蛊虫,能复活已逝的人,我痴心妄想,就去了。”
“你想复活的人,是你爹爹吗?”
“不只是,还有我娘亲,我的师父,我是不是很贪心。”
“不会,是我的话,也会想要复活娘亲,师父,死去的将士们,好多人。”
顾北堂笑了笑,“等忙完这些事情,我带你去见我娘亲,你莫要生她的气,若是知道真相的话,她心中也愧疚的很。”
“自然不会,说起来,你还从未向我提起过你的往事。”
“我的往事啊?可比你无聊多了,就是在一个小院落里,喂喂鸡鸭,陪伴娘亲聊聊天,干干农活,日子虽是过的清苦,但娘亲对我很好,只不过她后来病逝了。”
“真的?”
“当然。”顾北堂拉起她的手,笑着转移话题,“你看,我们二人始终可以并肩而立,现在我们一起出宫,后来就一块回你的凤仪宫。”
颜宁叹了一口气,不再多问,仅仅是只言片语中,也能体会到这背后的惊心动魄。
顾北堂垂了眸子,他不想让颜宁知道自己的过去,又改变不了什么,只不过是徒增悲伤和心疼。他确实找到了所在的村子,可那里的村长开出来的条件,是让他以成为容器的代价来做交换,才会告诉他,关于死而复生的秘密,从五种蛊虫中选一个,他选了毒蛊。
也不是知道是该说自己命硬,还是老天爷看他可怜,与他一同前去的八人,只有自己活了下来,并且也成功撞破了村子的秘密。若是这世间真有死而复生,那个村子怕是早就被人掘地三尺了,怎么还会安稳度日。
其实也不能算骗人,它的步骤是,在死去的人身体里下蛊,并且学会以笛御蛊,用笛声来控制蛊虫做出各种动作,尸体不腐,又能活动自如,自然就像是人活了。可里面自始至终,也不过是蛊虫的驱使,斯人已逝,与其百般相扰,不如幽思长存。
自己后来想尽办法逃离,可蛊虫始终寄宿在身体中,无法解,只能使它陷入沉睡。说起来上次捅自己两刀,就把赵七他们吓得不行,毒蛇咬,毒蝎蜇,上百种毒物,他那个没受过,那些真的不算什么。
看着面前男子,眉眼如画,颜宁知道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担忧,“北堂哥哥,你才二十二岁。”
乍然间听到这个称呼,让他有些恍惚,他笑着亲了亲颜宁的额头,“傻瓜,都过去了,我不是没事吗?”
她的眼眶微红,声音也在颤抖,“你去那个村子的时候多少岁?”
“十四,在那待了一年。”
“我教你练武可好?”
“求之不得。”
在身体好了之后,他一直有这个打算,只不过这段时间太忙了,却正好和他的小娘子,想到一处去了。
“我蛊术会一些,但并不精通,只能看出他们应该是为蛊所控,具体解决办法,或许还得找专门蛊师。”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你奇门遁甲学了多少年?”
“算上现在的话,十四年。我娘亲死后,我四处流浪,八岁那年,在天桥底下遇见了个摸骨
的,非说我有帝王命,要收我为徒,是不是挺有趣?我当时以为他疯了,我那时候的衣服比破庙的小乞丐还不如,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不是想骗我钱。”
“后来呢?”
“他每天跟着我不放,还用自己摸骨的钱,给我买饼子,一来二去,就多了这个便宜师傅,虽然每天睡在天桥底下,但好歹也算有了个家人。我本来以为他是江湖骗子,没想到他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人,只不过在选国师的事情上,遭人陷害,瞎了双眼。”
颜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开始的时候,很羡慕顾北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可原来所有的本领,不过是为了活着所逼出来的。
“傻丫头,别多想,回府吧,谢语儿还在等你。”
“夫君,我想知道,你师父,后来如何了?”
“寿终正寝。”
颜宁彻底落了泪,眼泪被轻柔是拭去,“怎么还哭了?”
“六年前,发生了一件震惊齐国的大事,国师一夜暴毙,除此之外,还有大臣,皆死相惨烈。”
顾北堂沉默了一会,神情依旧温和,只是没了笑意,声音有些嘶哑,“宁儿,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只是想多抱抱你。”
他叹了一口气,把人拥在自己的怀里,“我跟着师父一起待了四年,十二岁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格外的冷,他把仅有的一床破被子,都盖在了我身上,自己却病的厉害,咳嗽都出了血,还安慰我没事。”
“我那时候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对于摸骨算命看相,皆有所涉猎,也算我长的好看,不少女子愿意找我算,一天下来得了不少铜板,那是给我师父每天抓药用的,而且就快攒够了把师父送进医馆的费用了,我年纪太小,得罪了人。”
颜宁哭的更凶,她就知道,绝对不可能会这么简单,可事实远比她想象的还惨烈。
顾北堂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那天来了一位穿戴奢华的大人,让我帮他算自己命中是否有子。”
“答案是没有?”
“嗯。”
“你怎么这么傻,这种人,你就是骗一骗也好。”
“是他告诉我,要我说实话,只要说实话,就会给我一锭银子,我当时昏了头。”
“后来呢?”
“他让人砸了我的摊子,抢了银钱,并且还嘲笑我算的不准,说家中夫人已经身孕两月有余。”
顾北堂没有说自己挨的打,受了多重的伤,可颜宁对这些见怪不怪,明明隔着这么多年,那些拳打脚踢,又落在了她的心上,疼的要命。
“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对,是他夫人和朋友生的,本来这件事并没有被发现,可我的话,到底成了魔咒,不断查探,到底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在打掉她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后,直接休了妻,和自己的这位朋友直接决裂。”
“这位朋友心中不悦的很,他还是工部尚书的嫡子,自小备受宠爱,没了自己的孩子,怨气冲天,兜兜转转,找到了我。于是我的摊子再次被砸,当日所赚的钱,也被再次抢走,我本以为这件事就完了,可他们觉得还不解恨,跟随我到了天桥底下,寒冬腊月,他让人抬来了一桶冰水,浇在了我和师父身上。”
“这群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