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所以你就想害死你的老师?”
  司叶看了华医者一眼,偏过头去,咬着牙说:“我没想害死他,我还做了准备,我在药材上也下了毒,出问题也是送药材的人死。”
  “那你知不知道,药材是我命人送的,每日跑堂的是我丞相府的人!”
  剩下的三个医童,满是愤恨,“司叶,你还是人吗?那些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就这么让你痴迷,我们做大夫的,悬壶济世,救天下万民,不必他们差半点!”
  “老师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疼你,爱你,宠你,护你。他教你读书写字,医术内经;他为你烹煮饭菜,搓洗衣物;他护你不被人欺,有家可归。司叶,在贫民窟,我们几个活的连条狗都不如,你怎么能的啊!”
  司叶红了眼眶,把嘴角咬出了血,什么时候变的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看着那街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自己没钱买,看着宝马香车出行的达官显贵,终是被这世间的繁花迷了眼,再也回不了头。
  “你知不知道老师连新一件衣袍都舍不得买,却还是每个月给我们十文钱,不曾亏待我们,他也想给你多一些,可他根本没有,他研究医术了一辈子,最看不得这民间疾苦,多少看不起病的人穷苦家庭,都是老师自掏腰包。”
  其他三个医童终是不再言语,或许我们无力改变他人,但我们能做好自己。
  等他们说完,顾北堂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说出你背后的人,我还能让你死的舒服点。”
  司叶沉默着不说话,他还认为自己不说,还有可能被救出去,说了之后,确实必死无疑。
  顾北堂察觉到他的心思,笑的发冷,机会他只给一次,“赵七,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扔大牢里去吧,给他服用万蚁噬心。”
  司叶一愣,就这么简单,不再逼问自己了?但是熟悉顾北堂的人,却为这个小孩子感到悲哀,在主子面前,没有谈条件的余地,从来也没有能威胁到他的事情。机会只有一次,爱要不要。
  颜宁有些愧疚,但也仅仅一些,毕竟若是顾北堂害自己的父亲通敌叛国,那也不会发生今天的这样的事情,他的爹爹又怎么会成了哑巴!
  “别怕,没事了。”
  颜宁看着他险些被自己刺穿的肩膀,叹了口气,“不逼问一下吗?”
  “前来拿药材的人,已经被擒获了。”
  “那你为何?”
  “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颜宁沉默了,他本以为顾北堂已经冷硬至极,可不曾想,会这样做。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他为什么要绕这么麻烦的一圈,不能把杯子洗刷干净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人请江太医来?”
  颜宁摇头,说了自己的猜测,“难道不是为了加快查验速度?”
  “宁儿,江太医之所以在太医院被称为火眼金睛,就是他能查出寻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嗯?”
  “对于江太医来说,只要这个杯子被下过毒,不论凶手有什么方法清洗,在他那里,一定会查到蛛丝马迹,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
  “我还想不明白一件事。”
  “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毒哑我父亲?”
  华医者收拾好了情绪,走过来解释,“颜姑娘,他们不是想毒哑你父亲,而是想直接毒害你父亲,我猜想应当是颜统领所摄入毒药较少,又和所用的补药所冲突,导致了说不出话,应当还要恢复的可能。”
  顾北堂听完,想到什么,心中一寒,“华医者,颜统领醒了吗?”
  “你想到了什么?”
  “你在外面等着,我找你父亲,有事商谈。”
  颜宁还没反应过来,顾北堂就推门走了进去,颜玉衡在看见他的时候,让谢语儿退了出去。
  “我知道您不想见我,但我真的有事想要问您,请您听我说完。”
  颜玉衡看着他恳求的模样,点了点头,若是他真的爱宁儿的话,有这么好的女婿,他也是愿意的。
  顾北堂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终于问出了这个被埋藏多年的秘密,“颜统领,您年少时,是不是曾做错过一件事。”
  颜玉衡瞳孔一缩,细看顾北堂的容貌,想到了什么,他点了点头。
  “您是不是在二十多年前,闯入了前兵部侍郎的家里,一刀砍下了他的头,并且正好撞上他的夫人,而他的夫人正怀着身孕。”
  “是。”
  顾北堂红了眼眶,声音嘶哑,问出了困扰自己将近二十年的问题,“为什么?”
  硝烟弥漫,往事被揭开,他把纸笔递了上去,颜玉衡在上面写道:“你母亲还好吗?”
  “我的母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死了,从我记事起,她告诉了我无数次,是你杀了我父亲,灭了我家满门。”
  颜玉衡脸色白的吓人,忙在纸上写到,“是我杀了你父亲,但你家被灭门不是因为我...”因为太过于急促,字都糊成了一团,看不起模样。
  “颜统领,你通敌叛国是我陷害的。”
  颜玉衡一个将近年过半百的男人,落了眼泪,他手还不利索,写的字也歪歪扭扭,“统领府,书房,暗格。”
  顾北堂看着这几个字浑身发抖,终于问出了他最害怕的猜想,“大人,我想问你,是不是你才是救我娘亲和我的人。”
  颜玉衡也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可又不知道该恨谁,但他毕竟理智还在,知道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变故,点了点头,执拗的指着纸上的统领府。
  顾北堂明白了他的意思,答案就在统领府,因为他对颜宁的态度,一些人终于坐不住了,也害怕当年的事情暴露,所以才迫不及待想要灭口。
  他一直在想,现在的颜玉衡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为什么还有人费尽心机,想要取他的命呢?只有当年的事情,他们害怕自己知道了真正的真相。
  颜玉衡看着他的身影,无限凄凉,都是命啊!
  “娘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快知道了,可若真是颜玉衡救了我们母子,我该怎么办呢?娘亲,我该怎么办!”
  统领府,被封禁了良久,打开门,满是尘土,书房中,已经有了蛛网。
  他细心所找颜玉衡所说的地方,直到碰到了桌上的一本书,墙上的暗格开了,里面有一个匣子。
  居然是这本书,他当时让人放书信之时,根本没管这本破烂不堪的兵书,多么可笑啊,他当时就离真相差一步之遥。
  匣子的样式很是古老,上面落了厚重的尘土,在触及锁的时候,他浑身颤抖,有些不敢打开。
  平复了良久,他掀开了匣子,里面是一份诏书和一封书信,他选择先看诏书。
  铺展开卷轴,这是先帝时候的诏书,上面写着的是,他的父亲通敌叛国的处罚和证据,其中有一行,让他彻底失了勇气。
  “前兵部侍郎程风浅,利用职务之便,勾结匈奴,导致齐国大军深陷埋伏,死伤两万,兵马大统领莫黎身亡,罪恶滔天,满门抄斩不足以平息民愤。”
  顾北堂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不是为了保护颜玉衡,陷害他爹爹通敌叛国,而是他爹真的通敌叛国了...
  他颤抖打开那封书信,是颜玉衡亲笔写下的当年事情的经过,莫黎是为了救颜玉衡才死的,是他的师父...
  “我真的想不明白,到底多大利益,才能做出这种事,那是两万将士啊!是活生生的人命。我无数次想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师父那么好,为什么要替我挡有毒的羽箭,我日日夜夜做梦都是我那些弟兄的鬼魂,问我为什么不去给他们报仇!”
  “我那些天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觉,终于在看见我师父的尸体的时候,彻底疯了,我扛了一把刀,翻进了程风浅的府上,在书房找到的时候,像是饿死鬼见到了馒头,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鲜血流了满地,也溅了我一身,我疯了一样狂笑,想要把府上的人全都杀死,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我不曾想到,我刚提着刀出来,正好撞见程风浅的夫人,他还大着肚子,看见我的时候,直接吓晕了过去,下身流出了鲜血。我愣住了,被她身上的血,刺痛了眼睛,换的了几分清明,我疯了一样跑向太医院,把最好的老太医给扛了过来,他差点被我吓得没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把圣上赏赐的各种药材都搬了过来,也不管用不用得上,都塞给太医,求他救救夫人和孩子。”
  “幸好程夫人足够坚强,孩子是足月了,也是天生贵相,母子二人平安无事,我当时看过那孩子,长的很是漂亮,可一见我就哭,我便不再敢过去了。”
  “圣上知道了这件事后,把我痛骂了一
  顿,可也却毫无办法,齐国大厦将倾,我是唯一能挑起大梁的人,本来程风浅就该死,也没有太作追究,只是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孩子的眉眼,心中怕极了。圣上把程府交给我来行刑,可我终究下不了手,我人偷偷的把夫人和那个孩子送了出去,好在我权势滔天,做这一切也没有被发现,可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唯恐愧对了我的师父和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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