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南宫离刚走近牢房,脸上的笑怎么也藏不住:“丫头,快看看师父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等到看见颜宁跟前的狱卒,他脸色一僵,“是出什么事了吗?”
  狱卒对他自称为师父有些惊诧,但看着颜宁没有出言反驳,于是好心解释:“刘老头,你回来了啊,是颜姑娘要出狱了,想问你跟不跟他走。”
  南宫离的心彻底放下了,“宁儿,你要出去了?”
  “是,想问师父愿不愿意给我一块走。”
  南宫离没问去那,也没问颜宁是怎么出去的,对着她笑道:“那便走吧!”
  “师父愿意跟我回去?”
  “这是自然,你去那,师父就去那,快些吧,你父亲应该等急了。”
  星河闪烁,月挂高空,夜风一吹,风有些冷,明明只是被关了几日,却好似过了很久很久
  “颜宁,颜宁...”
  远处传来喊叫声,颜宁向那一看,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她,没受什么伤,才放下了心:“还好你无事,可真是被你吓死了。”
  “子瑜,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跟大哥求个情,晚间来接你,风大,先进马车。”
  “师父,他是我的朋友,不用担心。”
  南宫离只是点了点头,也未曾行礼,莫子瑜有些奇怪,但既然颜宁喊他为师父,那么自己应当尊重,做了一个晚辈对前辈的礼节。
  “前辈,里面备了些食物,也有暖炉,还请您进马车一叙。”
  南宫离有些惊诧,看他通身的气派,定然是世家公子,但整个人身上丝毫不见浪荡纨绔,有的只是君子的温润如玉,他看向颜宁,颜宁笑着点头。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的路上,车轱辘经过,溅起一些雨水,前面挂着灯笼,暖黄的灯光伴着时不时传出来的笑声,渐行渐远。
  夜幕里出现了两个人,季子慕这次没再悠闲的把玩自己手中的折扇,反而脸色很是难看。顾北堂始终是雷打不动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再想什么。
  “我还以为他说那家女子,居然是颜宁!”季子慕装作无意的开口,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了些酸。顾北堂没说话,一声不吭的往回走,只是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
  季子慕叹了口气,他俩大晚上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一想到莫子瑜喜欢颜宁这事他就心里极其不舒服。
  再一回头看,顾北堂已经走出老远,他感觉莫名其妙:“不是,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没事,通知统领府的人,等到颜玉衡一出统领府,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那里都安排好了,你别和我扯那些,我就问你一句,要是颜宁嫁给莫子瑜了怎么办?”
  顾北堂笑的有些冷,声音尽是寒凉:“你忘了吗?颜宁不是处子之身。”
  “可万一他们家不介意呢?”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朝中,介不介意都由不得他们。”
  夜风突起,吹乱了墨发,月光之下,这人寒意更甚,季子慕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是想放过她呢,还是不想呢?”
  “我改主意了,凭什么我日日夜夜要被仇恨煎熬,我却要放她自由自在?”
  季子慕看着他笑了:“承认吧,顾北堂,你就是动心了,你心里不酸吗?”
  顾北堂刚想开口,季子慕打断了他,“你听我说完,不用急着反驳,喜欢上仇人就这么难让你接受?”
  “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她!”
  季子慕丝毫不为所动,盯着他吐出一句话:“你不管是让我安排颜宁去江南,还是让她在牢房多困几天,都说明你真的很自私,你所给她的自由,不过是在你的掌控之下!”
  “有什么不对吗?我在地狱,她又怎么能好好的在这人间?”
  “顾北堂,我告诉你怎么得到颜宁,你放弃复仇,休了公主,一心一的守着她,趁着她还对你有心思,好好把她求回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总是在替颜宁安排好这,安排好那,你真正问过她的想法吗?你是权势滔天,算策无疑,但你想让她跟你去地狱,这是在说笑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劝你放下对颜宁的心思吧,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也别存那些囚禁折磨她的心思,她不是笼中雀,她是一根金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和她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这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如何不操心,北堂,你信我,你如果真的爱上她,你会把自己折磨死。”
  “那怎么样?子慕,我告诉你,如果我想,这天下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何况一个颜宁!”
  季子慕一时间失了言语,两人错肩离去,顾北堂的执拗他是知道的,可若是情爱之事,那么简单,这天下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人生八苦之一是求不得啊!他自己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普通女子,还能瞒一瞒,凑合过一生,可那是颜宁啊!
  马车到了统领府的时候,颜宁有些怕了,她害怕自己的父亲还是不肯认她,一时间居然不敢下车,莫子瑜和南宫离都看出她的不对和犹豫,安静的等着。
  “这么久不下车,是不想要我这爹了吗?”
  乍然响起的声音,让颜宁溃不成军,她撩开帘子,还未曾开口,眼泪就滚滚落下:“爹。”
  “这几日,你受苦了。”
  “爹,女儿不孝,牵连了爹爹...”
  “那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统领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爹,你不怪我...”
  “谁还没有年少做错过事的时候,宁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颜宁刚想说些什么,头顶的声音传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没我一点颜家儿女的风范,还不快把眼泪收起来,给我介绍一下你身后的这位。”
  颜宁被颜玉衡呛的一阵蒙,刚才的感动还没沉浸完,这会又挨了骂,她也不觉得恼,狡黠的一笑:“父亲,先进去说吧,这里不太合适。”
  “王福你去准备些宵夜,让客人在这里吃饭。”
  莫子瑜笑了笑:“大统领,我就不在这里了,我大哥见我回去这么晚,又得发飙,我明日再来拜访。”
  “谢谢你送宁儿回来,让你大哥好好练功。”
  “是。”
  “爹爹,这位人你曾经认识。”
  “哦?”
  “她是宁儿现如今是师父,也是爹爹当年费尽心思找的人,千秋公子南宫离。”
  颜玉衡大惊,看着这个蓬头垢面的人,仔细观察了一下,是个陌生的面容,声音有些颤抖:“你当真是南宫离?”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颜玉衡握住他的手,“好,好啊!”不曾想他离开之前,居然能遇见自己年轻时的故人,
  南宫离曾经在统领府住过三日,其中一次,颜玉衡带着他出门游玩,不曾想因为南宫离的相貌,竟引来一众女子,各个眼中有情,欲说还羞,颜玉衡笑着念了一首《思帝乡春日游》,当是把南宫离还吓得不轻,愣是没想到威风凛凛的大统领,居然会用这种女儿家诉说情意的诗来打趣他。
  颜宁好奇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师父,不明白这句诗词怎么了,但她也不打扰两人叙旧,去帮着做些糕点去了。
  “你的声音可是毁了?”
  南宫离点了点头,“发生了很多事情,个中缘由,不提也罢。”
  “知道是你我就放下心了,宁儿在牢里有你看着过的可好?”
  “这丫头,不愧是你的女儿,刚进牢房,就把狱卒打的喊她姑奶奶。”
  颜玉衡大笑:“她也就那么点本事。”
  “你把她教的很好,不只是武功,是各方面的好,若她不是女子,应当是下一个你。
  “当初我并未想要教宁儿红缨枪,我认为女儿家练不了这东西,太苦,可我未曾想到,她的不仅坚持下来了,甚至快赶上我的水平了。我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的红缨枪再也没有用武之地。”
  闻言南宫离神情有些暗淡,却还是带着恳求问道:“我打算把剑术也交给她,你觉得怎么样?”
  “你莫要担忧,你看宁儿像是池中之物吗?她就是和我去了江南,怕也是不会消停,她既然认你为师父,那你和我一样,便是同为他的父亲,不管先说好,我是大父亲,你是小父亲,老子比你还长六岁呢,教不好我可是揍你。”
  两人把酒言欢,他好多年不曾过的这么痛快
  过了:“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自己如今三十六岁了。”
  “往事成烟,你与我一同下江南吧,我们俩好生守着宁儿,有你在,还能有个人陪我聊聊天,练练枪,我们二人再一同去春日游,看那杏花吹满头。”
  这是南宫离十几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他梦见了自己轻剑快马,仗剑走天涯,夜晚篝火旁,笑同知己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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